羅大佑|穿越時空的《未來的主人翁》

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像走進一條時光隧道,我正坐著的人體工學椅換成了粉藍色木頭小矮凳…

矮凳上,通透滿室的窗光,在教堂後院附設的幼稚園教室,幼兒園老師形容課堂上小小孩的我們是「未來的主人翁」,我像通了電的燈泡,聽得仔細。記得這一串字,在一卷黑幽幽的音樂帶中,一位戴墨鏡的歌手,像魔術師揮擺神秘的黑色風衣,踏著一首又一首變換的節奏,唱喚吸引我聆聽的聲線。我懂黃紅白黑,遊戲與玩具,孩子與哭泣,眼淚與母親;但亞細亞在哪?那裡的孩子為什麼哭泣?誰搶走他們心愛的玩具?
亞細亞的孤兒 在風中哭泣 黃色的臉孔有紅色的污泥
黑色的眼珠 有白色的恐懼 西風在東方唱著悲傷的歌曲
亞細亞的孤兒 在風中哭泣 沒有人要和你玩平等的遊戲
每個人都想要你心愛的玩具 親愛的孩子你為何哭泣 ... 🎧〈亞細亞的孤兒
圖 YHCC@羅大佑《未來的主人翁》1983年發行

發現自己借顏色化作文字描述生活情境,是由這首歌開始烙印內心,還懞懂無知的我。歌詞有這樣的魔力,對於聽覺敏銳的小孩,一旦詩詞入歌,背誦歌唱起來,會是陪伴與帶著一輩子的記憶。在某一個異鄉夜裡,想起旋律「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盛唐詩人張繼的〈楓橋夜泊〉,竟是小學詩歌朗誦記下的。

求學階段走進美語補習班,聽來自世界各地的外語人士,以獨特在地口音描述家鄉人文風俗;多數時間,我更好奇走訪地球村的他們如何看待我們這塊土地?我揣想《異域》裡那批泰緬孤軍,因國共內戰遭共軍突襲被驅趕至中緬邊境,僅靠三千殘軍佔領台灣三倍大的土地,他們心中的國家認同,可是內心的複誦?為每朝的軍儀紀律,是精神上的支撐,為求生存?「可是昨日的信仰已變成了過去狂熱猶存的餘溫」... 🎧〈盲聾
有人因為失去了生命而得到了不滅的永恆
有人為了生存而出賣了他們可貴的靈魂
心中深處的天平上你的慾望與真理在鬥爭
曾經一度自許聰明的你--是個迷惑的人
他們的家就在山的另一方,他們回不去更或是不願遭降服,住不了現下的土地,又走不到那理想信仰的遠方。所謂「求生存」,是寄託希望在渺茫的明天,還是正視當下已然異變的棋局,迎擊隨時要剿滅他們的異邦人?

小時候家裡出現《異域》這部小說,現在查來應是1982年星光出版社再版,作家柏楊(1920-2008)為部分被接回台灣的殘軍整理其相關口述故事,將連載於《自立晚報》的短篇編撰成小說,署名鄧克保於1961年發表。柏楊1968年因一則漫畫翻譯(政治不正確)被判入獄,但小說並未因此噤聲,持續再版多年(直到現在);直到朱延平導演拍成同名電影於1990年上映,由劉德華、柯俊雄、庹宗華、顏鳳嬌等領銜主演,王傑為電影配樂翻唱這首收於1983年專輯的〈亞細亞的孤兒〉。相較王傑版的苦楚悲戚,我仍愛舊版羅大佑聲線,那一份切不斷停不了,綿延如炊煙裊裊,猶如細訴「他們的村莊隱身在那裡,你們看到了嗎?」。
圖 YHCC@異域故事館
桃園忠貞新村文化園區
70年過去了,老翁守著望向北方的墓,這股矛盾糾葛看來凝重卻已是他的日常,回到歌曲的我聽見悲壯。旋律中,搖晃三拍的行進,轉動像一架起飛的空拍機,越過滇緬三角洲,照見曾經那塊地域疆界上的處境;嗩吶聲催促飢餓身子,頂著強風顫抖仍要站穩直挺。假借顏色譬喻,或許我們能客觀抽離,去提問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 🎧 blowing in the wind,戰火不曾停歇,時代中的人們,追尋不著解答。
多少人在追尋那解不開的問題 多少人在深夜裏無奈的嘆息
多少人的眼淚在無言中抹去 親愛的母親這是什麼道理 ...〈亞細亞的孤兒
客家文學作家吳濁流,日治時期1900年生於新竹新埔,1920年師範學院畢業,身為知識份子的他,歷經殖民欺壓、留學日本歸國後受鄉親嘲諷、輾轉到大陸發展又受到歧視的身份認同與文化衝突,1945年他所著作的長篇小說《亞細亞的孤兒》出版;直到1983年羅大佑因書名觸動延伸創作於第二張專輯中。藉由這首亞細亞的孤兒,串起近百年,一代代的恐懼、疑惑、無解,或許交由下一代兒童,未來的主人翁,託付於愛,超越時間與空間,看懂或修復那始終不完美的裂縫… [愛是唯一可以超越時間與空間的事物... 🎬星際效應/2014]。
我將生命付給了你 將孤獨留給我自己
我將春天付給了你 將冬天留給我自己 ... 🎞️〈愛的箴言
另一卷女聲由潘越雲詮釋〈愛的箴言〉,好似與羅大佑的對話:「愛是沒有人能瞭解的東西,愛是永恆的旋律...」寫給曾經秉持共同信仰相愛的戀人。走過相愛之後才理解過程要我們成長什麼,對於結局無論選擇逃避不理會或持續在愛中迷惘,時間會慢慢腐蝕虛假的外表,教你客觀看進核心;愛中的我們,或是無助,或許遲疑,或用冷漠包裹熾熱的心,看似永夜卻唯有曾經付出的真心,會在時光的某個情緒張力中揭露,那一份用信仰燒鑄出的光,是愛的真諦。
圖 YHCC@第13屆龍岡米干節 - 火把祈福 | 異域故事館前廣場 | 2023.0429
愛該從怎樣的角度與高度來看?為一個嚮往的國度交付真心,在你自劃範圍裡,感受自由,汲取心靈成長的觸動,成為更好的自己,為更好的生活奮鬥;或是在這一個國度尋得寧靜,守護靜心的智慧,面對一個人,看顧維持一個家,經營一間公司。
當我真正反思並瞭解自己與別人的異同,是遠赴異鄉工作與進修學習之後,當然我們並非得離開故鄉土地才能學會批判思考。能將領域內的技術熟練成慣性對我們是好的,它穩定我們在狀況不佳時的表現;然而日常慣性又容易讓我們忘了思考,於是能習得跳脫框架,習得彈性,因人因時因地制宜的思惟更顯得可貴。

時代更迭持續地快速轉變,哼起專輯中的《現象72變》,我們來到民國112年。記得景美佳佳來來戲院剛開幕時,我們一群小屁孩互相通報搶搭電梯玩,電梯抵達樓層自動敞開,我看見擁擠的人群與絢麗繽紛的電影新世界。40年過去了,歌中的嘲諷與嘶喊,現今聽來仍莞爾與糾結。我們回不去那個還沒有FB與Line的時代,網友們從部落格走進MSN再遷徙到臉書與IG,我們學習在一切的改變中猶能看穿假象,衷於值得的所愛,不想遺漏的真。
..🎧〈未來的主人翁〉
你走過林立的高樓大廈,穿過那些擁擠的人,望著一個現代化的都市,泛起一片水銀燈,突然想起了遙遠的過去未曾實現的夢,曾經一度人們告訴你說,你是未來的主人翁。在人潮洶湧的十字路口,每個人在癡癡的等,每個人的眼睛都望著那象徵命運的紅綠燈,在紅橙黃綠的世界裡你這未來的主人翁,在每一張陌生的臉孔裡尋找兒時的光榮。

每一個今天來到世界的嬰孩,張大了眼睛摸索著一個真心的關懷,每一個來到世界的生命在期待,因為我們改變的世界將是他們的未來

別以為我們的孩子們太小他們什麼都不懂,我聽到無言的抗議在他們悄悄的睡夢中,我們不要一個被科學遊戲污染的天空,我們不要被你們發明變成電腦兒童。有一天孩子們會告訴他們後代你們要守規矩,格言像玩具風箏在風裡飄來飄去,當未來的世界充滿了一些陌生的旋律,你或許會想起現在這首古老的歌曲。

👁️ 延伸閱讀與觀賞

🎞️ 羅大佑音樂特輯

  • 公視 閃亮的年代 0:50 往事2000 | 11:00 歌 | 16:18 鹿港小鎮 | 29:48 光陰的故事 33:06 戀曲1990 | 42:35 彈唱詞 | 51:11 亞細亞的孤兒 | 59:38 故鄉 | 1:03:16 戀曲1980 | 1:14:22 皇后大道東&海上花 | 1:26:24 | 握手&愛人同志 | 1:40:10 童年

🎧 專輯曲目

  • A面
  1. 誕生
  2. 亞細亞的孤兒
  3. 現象72變
  4. 牧童
  5. 未來的主人翁
  • B面
  1. 青春舞曲
  2. 愛的箴言
  3. 小妹
  4. 盲聾
  5. 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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