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堆凡塵裡的唯一巧合

謝凱特

2023/09/24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需要我的時候給個電話》，瑞蒙卡佛，寶瓶。

　〈需要我的時候給個電話〉可能是需要點歷練才能從那些平淡無奇的事件裡看出一些意義的——至少我念研究所時沒看懂，可能是比較蠢的關係。

　小說描述一對各自外遇、且知道對方不忠狀況的夫妻，為了挽回婚姻（或者談判），租了一個度假小屋，開車前往旅遊散心的故事。開頭就把一切狀況陳明，甚至連要去寄住外婆家順便打工存學費的兒子也知情，探問（也是懇求）父母二人的情感，至少不要分開。

　交通工具總是一個好的過場工具，至少打斷這太過濫情的場面，且這裡的敘事者看來已經跟太太協調過幾次，能這樣平淡帶過話題顯然不是剛開始外遇和爭吵的節奏。再多說也無益，讓客運送天真的孩子上路，有些事情就留給不天真的大人。

　有趣的是敘事者帶太太來的度假小屋，先前就是帶外遇的女人蘇珊來的，外遇者與小三的祕密假期，正宮就成為調情的話題素材。這段出自蘇珊的對白非常有趣，她說：

「我妒忌你的太太。我妒忌南西。常常聽人家在說『那個女人』怎樣怎樣，說正牌的老牌才是真正的大權在握，以前我從來不大了解，也不在乎這些事。現在我懂了。我妒忌她。我妒忌她就要跟你在那棟屋子裡住一個夏天。我真希望那是我。我覺得自己什麼也不是。

　偷情有祕密的刺激，偷情翻到檯面上變成外遇，但還沒跨過名義的界線，那麼外遇的樂趣就還在——至少在外遇這一頭是新鮮的，而另一頭所謂的婚姻還沒背棄「愛」這個符號的意義範圍，否則也不會信口就回答兒子還愛著自己的太太。帶著小三來看要跟太太度假的小屋，這種過火也是玩得很高明。

　小說的大半篇幅在描述敘事者與太太南西如何盡力熱絡互動，卻讓人總覺得像是死蝦在流理台裡勉強動著自己的腹足。開車遠行、討論養狗、觀望遊客釣魚，明明是該開心的事讀來卻都死氣沉沉，我猜想瑞蒙卡佛在這裡故意反諷地寫，敘述和所傳達的情緒恰恰相反，直到其中一方承認怎麼努力都沒用，這些努力似乎正式宣告全然枉費。就算是偶然遇見的蜂鳥也像是算計好的日常，不出驚喜。

　小說的破口可能來自於看到附近牧場跑來的白馬這段，一切驚奇處在此產生，夫妻二人找回當初的火花，但終究給人「回不去了」的絕望感。火花（巧合）和婚姻（凡塵）之間是否存在必然性，似乎這裡給了答案。也許白馬象徵自由，而兩人之間的關係從戀愛走向婚姻本就是失去自由的過程，終究這些馬／人，仍會尋求一個陌生的、可以奔馳的草原。

　瑞蒙卡佛的小說伏筆經常在不經意卻關鍵的一句話：夫妻在旅行途中常向對方叫囂「一定會打電話給彼此的外遇對象」，即便一再保證不會，最後還是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