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不良人

過了好一會兒，年貴和才回答：“回太子殿下。不良人泛指『有惡跡』者。主要有二：一．關押於府、縣廨內之人犯；二．民間、江湖上，曾犯過律法之人。”

李準、沈千昌同時點了點頭。沈千昌恍然大悟的說：“是以人犯為『借調』；民間、江湖人士則為『徵用』，對否？”

“是的，眾人皆知，禁軍、府、縣廨任用之人，皆須身家清白。一來是因此次無人有閒暇；二則是因愚思忖，竊盜者的想法，只有同為竊賊的人才懂。因此，提出『不良人』這個概念。”不好意思說，是因為看古裝劇的關係，再說這時代也沒有古裝劇。

“何況此次是為竊盜案，所臨時設置的隊伍，以這種形式招集隊員，等案件結束，也能自然而然的解散。”這麼麻煩的事，做一次就行了。哪有『富貴閒人』來的香。

李準和言悅色的說：“年卿說的有理。”這年貴和似乎比他想的，來的有用一些。“待本宮面聖後，再讓沈卿告知年騎尉後續消息和安排。”接著朝著沈千昌頷首。“沈卿。”

“是。”沈千昌朝李準作揖。“年騎尉，令弟今年多大啦？”

“沈縣令指的，是我家的平祥嗎？”見其點頭。“二郎已經十六了！”

“殿下的意思是，你原先的職缺，就由令弟補上，汝以為何啊？”

“唔…”年貴和有些猶豫，因為自進到這個身體以來，受到年平祥方方面面的照顧。如果他能順利成為富貴閒人，那年平祥自然不用非得成為捕手。可又有些顧慮上司們好意。朝著倆位作揖：“謝太子殿下和沈縣令的賞識，還請容愚與二郎、家父商量一、二！”

只見李準爽快的說：“也好！此事不急！倒是竊盜案的卷宗，年騎尉先拿回去詳閱，興許能找出些蛛絲馬跡來！”

年貴和雖然有些不樂意，也只能面上不顯，溫順的作揖，答了聲：“諾！”

辭別倆人，在迴廊裡找到年平祥，便相伴回家。

路上沒有說話。年貴和正陷入自己的拉鋸戰中，一面覺得太過冒進；一面又覺莫可奈何。想著自己可曾和罪犯打過交道。不良少年、詐騙集團、裝腔作勢的大叔或許遇過，但真正意義上的『罪犯』還真沒有。有些後悔照搬古裝劇，或說自以為的那個唐朝。

‘啊！曾遭過小偷！’不過憑藉著各處的監視器，很快找到犯人。‘這樣仔細想來…對古時的犯罪手法，其實沒有太多瞭解。’當然類似的古裝劇，他一樣看了不少，但當中有些都太過玄乎，也不知派不派的上用場。‘自己沒用的話，只能靠手下…’結果又繞回『不良人』。‘好像…反而給自己找了大麻煩…’

《禮記．禮運》：“人藏其心，不可測度也。”怎麼就覺得自己有辦法，能讓不良人乖乖聽話呢？『人心』何其難以掌控？‘明明連普通人都應付不來…’

年貴和還記得自己的前身，有一次在連熬兩夜之後的第三天，終於能夠準時下班時。想著還是得吃些東西再睡，帶著萎靡的神情，去到一家小吃攤，因為反應慢了點，表情過於痴呆了些，就被視作了『奧客』。天可憐見，那時的他是『未營業』，都不知買個東西得掛上業務笑容。就只是『累了』、『睏了』，一個不太認識的人，就能把你當仇人看。

想起前事，煩躁的用力抓了抓腦袋。戲劇裡演的都很輕巧，但現實中大概不會太簡單。真想回到上一刻，狠狠打自己兩耳刮子，但…不這麼說怎麼脫身。年貴和感覺今日的每件事，都像進了死胡同，繞來繞去繞不出。

就在他快要抓下一把頭髮時。年平祥開口問：“阿兄，天這麼熱，要不咱去吃碗『冷淘』，再回家吧！”

‘冷ㄊㄠˊ？啥東西？’年貴和在摸不著頭緒下，便開口問：“那是什麼？吃的嗎？”

“還是第一次呢！”

“啊！”

“阿兄忘的東西雖然很多，但吃的東西，這還是第一次問。”

“是嗎？哈、哈、哈。是這樣的啊！”有些心虛的笑著回應。

“嗯！”年平祥的面上平靜無波，只是淡淡的陳述著：“冷淘就是冷麵！以前天熱時，你總是會帶著我和小惠去吃！”

年貴和讀不出他的想法。讀不出是否已經知曉，內在的這個自己，已不是他口中的『阿兄』。‘還是撫卹金比較實在吧！’果然，像這樣取代別人的人生，實在是件怪異到極點的事情。可自己，何嘗不是被擺弄的棋子。說到底，『奪舍』是否真有其必要性，讓他心裡產生很大的疑問。但若真有其『必要性』，那麼會是在哪？

年平祥猛地止住步伐，像想起什麼似的輕呼一聲：“啊！”

被呼叫聲拉回神智的年貴和，跟著停下腳步，轉頭問：“怎啦？”

“呵、呵！”年平祥看向他，帶著有些傻氣笑容：“這不突然想起，阿兄因為受傷，一直只吃粥來著，也就這幾日，配著吃了些清淡的東西。”轉而帶些擔憂：“傷口還沒好全呢！還是不要吃冰冷的食物了！”

年貴和淺淺一笑，揉著年平祥的頭：“嗯！好全了再吃，我得趕緊好！到時帶著小惠，一起來吃！”暫時放下了心中的千頭萬緒。

回到家中。針對田產、債務、捕手的事，與家人們商量。決議由年有春和凶肆（葬儀社）協調，以利錢換取將帳款展延一年。而捕手則依年平祥的意願，決定進行替補。

接著向年有春請教火長、不良人、竊盜案等事宜。其雖未能給予有用的情報，只是講述些捕手生涯裡，遇到過的竊盜案，但某程度上，稍微安定了他的心情。至少，還是有人可以提供建議。

之後，很快的從沈縣令那得到消息，聖人同意他的提案，著令即刻至兵部領職，以求能儘快展開調查。

然而事情並不像『兵部領職』四個字，這麼簡單。首先他得準備文書，再到兵部進行申請，經審核通過，得到通知後，依通知至所屬單位報到。但是左金吾衛的衛士是由左衛配發，因此他得先到左衛報到後，才能再經其派往左金吾衛就職。光此流程就花費五天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