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徬徨少年的身影

( 圖: 來自pixta )

(一)

早上莊碧霞上陳銘雄班上的國文課，一上課她就發現陳銘雄和同學換了座位，從原本在講桌前的座位，換到教室中間的位置。

碧霞奇怪著為什麼他要換座位。

不久她瞥見銘雄課本上有一張紙，他在紙上疾書。

她走下講台，往他的座位走去。

旁邊的同學起鬨著說:「在寫情書! 」

銘雄來不及把紙張藏起來。

碧霞伸手把那一張紙，從銘雄的課本上拿起來。

銘雄急著說：「拜託不要念出來！」

她把那張紙塞進她的包包，不動聲色地走回講台，繼續講課。

(二)

碧霞剛代銘雄班上的國文課的時候，銘雄得意洋洋地告訴她:「我考進這學校的成績，是全校最高分。」

銘雄是個五官端正的帥氣男生，但是上課很不專心，常跟旁邊的同學講話，因此他的班導師把他的座位安排在講桌前面。

第一次月考後，閒談中，碧霞問起銘雄的月考成績，他說:「數學26，歷史76，英文44，國文55。」

「你住在外面，有在讀書嗎? 」碧霞驚訝地問。

以前銘雄跟她說過他在校外租屋，一個月房租三千元。

「我很無聊，就打電動，常常不小心，就搞到深夜一點...不要耽心，第二次月考我的成績就會好起來了。」銘雄揮著手說。

第二次月考後，碧霞以為銘雄的成績已有起色，又問了他的成績。

銘雄毫不掩飾地報了他的成績，比第一次更慘。

他有些無奈地說:「我本來就不喜歡讀書，我有考上高職，我想讀高職，我爸爸反對。」

碧霞問: 「你有跟你父親說你的想法嗎?」

「有啊! 他不同意。」銘雄搖著頭說。

「你有堅持嗎?」碧霞問。

銘雄睜大眼睛說:「我那敢? 他會把我抓起來摔。」

「抓起來摔? 你爸是做什麼的? 」碧霞驚問。

「警察，他很兇，讀國中的時候，只要老師告狀，就被抓起來摔。」銘雄有些氣憤地說著。

「這是你國中成績很好的原因，你怕被摔?」碧霞問。

「是啊! 我對讀書沒興趣，我想轉去讀高職。」銘雄說。

(三)

某天下午銘雄的導師打電話給他的媽媽，把他在學校的狀況說了一下。

隔天中午他的媽媽從小鎮開車來把他載回去，臨走前她跟導師說:「王老師，我要讓他辦休學。」

銘雄的媽媽無法接受第一名考進來的銘雄，成績一落千丈，決定要讓他待在家裏好好反省一番，甚至威脅不讓他繼續讀書，要讓他去做苦工。

(四)

銘雄請假了一天，就又來上課了。

那天，碧霞上完銘雄班上的課，他從講桌前面的座位，主動走來講台，把課本給她看，說: 「老師你看! 我都有做筆記 ! 」

碧霞瞄著銘雄課本上草率凌亂的字跡，問著:「你媽媽上星期不是說要幫你辦休學嗎?」

他拼命地搖著頭，堅定地說:「我不要休學，也不要轉學，我要通車。」

「你的家那麼遠，通車要多久?」碧霞問。

這是銘雄第一天從他家的小鎮，通車到這座大城市。

「搭車再換車，要一個半小時。」銘雄答。

「你來得及上課嗎?」碧霞問。

「早上六點出門就可以了，很簡單!」銘雄輕鬆地答著。

碧霞有些感動，她認為銘雄喜歡學校的同學和老師。

「這次媽媽帶回去管教效果真好，上課都認真起來了。」碧霞稱讚地說。

銘雄大聲地哼著:「世上媽媽真偉大....」

(五)

碧霞回到辦公室後，把那張沒收的字條，從包包拿出來。

那張字條寫著：「To你。請回答下面的Q，聽說我要休學，你很高興，是不是？星期四你為什麼拿飲料給老師，叫他拿給我，是甚麼意思？我有在MSN問你。」

銘雄的字條沒寫完就被沒收了。

碧霞終於明白為什麼他不休學，也不轉學的原因。他喜歡班上一個長相普通卻很有個性的女生，她叫楊曉婷。

但是楊曉婷不喜歡他。

他換座位，坐到楊曉婷的旁邊，楊曉婷一眼也沒瞧他。

(六)

碧霞在那所高中代課了一年就離開了，聽說陳銘雄後來也轉學了。

碧霞猜陳銘雄應該對楊曉婷死了心才離開的

(七)

十年後，碧霞接到陳銘雄打給她的電話。

「莊老師，我是陳銘雄，你以前代課的時候教過我國文。你記得我嗎?」

「陳銘雄? 我記得，記得，你的父親當警察，以前你讀國中不乖，被抓起來摔。」碧霞大聲回應著。

「老師你還記得喔 ! 」銘雄笑著說。

「你好嗎? 聽說你後來轉去讀高職了?」碧霞問。

「對啊！我父親發生意外走了，我就轉到高職了。」銘雄嘆了口氣說。

「好可惜啊! 」

碧霞說完也跟著嘆氣。

「他走了以後，我才開始認真讀書，以前我一直在對抗他，不要為他而讀書。」

「唉! 年輕人都這樣啦! 」碧霞說。

「我高職畢業後，有再讀大學喔! 我現在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我想請你參加我的婚禮。」銘雄興奮地說。

「你要結婚了?」碧霞問。

「是啊 ! 那人你認識喔! 」

「我認識?」碧霞疑惑地問。

「她是我高一同班同學楊曉婷。」

「天啊! 真的嗎?」這句話差一點從她的嘴裏跑出來。她趕緊說:「太恭喜你們了! 你們認識很久了。」

「大學的時候，我加入她的facebook 成為好友，我們交往五六年了，楊曉婷希望我們趕快結婚。」

碧霞掛掉電話的那一刻，銘雄少年徬徨的身影，在她的腦海中遠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