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在望望‖遠道而來的故友

　　看著眼前這個坐在我家客廳地板上倚靠著懶骨頭的人，心情忽然有些微妙。相識於八年前伊朗中部的旅店，當時的他從中亞走陸路進伊朗，搭便車、夜宿帳篷，進行著第一場低限度的旅行。後來我們一起拜訪穆斯林一家人沙發衝浪，同行友人對Kaz最深刻的印象是他那雙想必多日未洗的臭襪子。

　　五年前Kaz也曾在一次的旅途中到訪台灣，甚至還參與了白沙屯媽祖繞境的盛事。還記得當年的我們對於他的來訪感到興奮，展開雙臂歡迎，而這次當他從遙遠的挪威捎來訊息，希望到台灣為數個月北極圈的極寒生活稍作休息時，我發現自己的第一個反應是遲疑。心想著：好像有點麻煩，這樣會不會耽誤我的日常和人生？

　　直到看見他留著狂放的髮型和形狀特殊的鬍子坐在我家客廳，當我們展開對話，我才意識到，我究竟如何衡量度過的時間？五年前的一年和今日的一年有什麼不同嗎？以物理的、機械的角度來說沒有什麼不同。而在人生長河裡，28歲的一年比36歲的一年更能被揮霍嗎？先不論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難道離死亡越靠近的時間更為珍貴嗎？又或者單純是時間對我的意義不一樣了，我看待自己的角度不一樣了？

　　我用年歲衡量時間的價值嗎？這使我忍不住思考，那個我用時間和精力在追求的是什麼？究竟對我的整個生命而言，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八年的時間、五年的時間，該怎麼說，我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有著和初識時截然不同的眼神。這使我感到好奇，是這段時間北極圈永夜彷彿兩個小時都像日出或日落的太陽，還是杳無人煙冰與雪的雪白之地，是因為看過了那樣的景色而改變了眼睛嗎？

　　這使我忍不住在想，我的眼色也改變了嗎？翻看多年前的照片，我很難不去注意到這個事實，我也變了好多。明明理智上知道改變是真理，無常是唯一常態且能明確知道的事物，卻忍不住對自己失去的天真感傷。

　　雖說如此，難道對我來說智慧與經驗都比不上單純與天真嗎？我的內心自主提出評價。原來我寧願愚蠢冒著可能被傷害的風險，也不願自己成為一個自我保護而封閉的人。

　　我意識到，無論我處在人生的哪個階段，大概沒有比把自己凝神在當下和眼前的人相處與知悉對方更重要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