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景式一打開工作室的門,有種自己走錯屋子的錯覺。
雖然本來工作室的常態就不是什麼整齊樣貌,但也不可能像這樣東西堆得到處都是。
「鏡語唯?」
當然,工作室那據說是鏡羽繁專門找人訂做的門是不可能錯認的,也不可能是他突發性失憶之類的。
充滿不確定的抬高聲音呼喚了一聲工作夥伴,換來了一聲東西掉落的巨響。
沒有聽到慘叫聲,應該就是沒死人,他關上門,再換上自己的室內拖鞋,繞過一堆一堆的雜物跟紙箱,走向和室。
「還活著的話,吱個聲啊。搞什麼?搬家?躲債?」
綁著一小撮馬尾的工作夥伴抬起半個白眼給他。
「快滾來幫忙。」鏡語唯深吸一口氣,然後把手上重新收拾好的紙樣跟樣布們重新搬起。「這麼想失業?到底是哪個缺德的,把這些樣布跟紙樣塞在一起。」
被含沙射影的人也翻了個白眼。拜託、肯定不是只有一個人,王八蛋當時肯定也是共犯。
「不可能是心血來潮要整理倉庫吧。」
「小枚今天要回來了,所以這間要挪作我們自己的攝影棚兼小枚的工作空間,我對面那間套房空了,就直接轉作倉庫用。」
「那都搬過去就好了,幹嘛堆成這樣。」
鏡語唯冷笑一聲。「你知道倉庫三年都沒整理會變怎樣嗎?我早上挖出了你三年前去日本辦展時的樣布跟剩布,還有一大袋氧化的首飾裝在一起。你晚點自己拿去給夏瑀玲處理。還有合成皮的試做品黏成一塊不明物體,我看半天才看出那是開幕秀的手提袋。」
「說得好像你都沒有責任一樣。」
鏡語唯又翻了個白眼。「所以我從早上七點整理到現在了。」
「這些又要放哪?」
「門口那堆是準備拿去回收的,想要留下來的剩布紙樣放在沙發兩邊,布跟紙樣分開放,有些紙樣已經給我姐了,找到原版跟樣品要再補送過去給他們建檔管理。」
黎景式看了一眼還半滿的倉庫,嘆了口氣。
「喔對了、搬家公司下午五點會把攝影棚的東西跟桌子、椅子、櫃子都搬過來。」
「蕭枚家不就住在對面嗎。有必要嗎?」
鏡語唯聳聳肩。「提醒你一下,小枚已經正式成為萬華鏡的合夥人了。」
雖然他是合夥人,鏡語唯也問過他蕭枚加入萬華鏡的事情,但因為他一點都不在意這些,所以說了他沒意見,反正攝影師也確實是他們不可或缺的人才,一名攝影師更不會威脅到他的利益。
雖然不想承認,但跟鏡語唯認識的太久了,鏡語唯開口問他時不是像當年拿著文件,兩人坐在長桌前那般正式,而是在縫扣子時,閒聊一般提起。越是這樣漫不經心的樣子,越是表現出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
蕭枚是鏡羽繁閨蜜的妹妹,也是他們的學姐,除了是專業的攝影師外,也有一點服裝製作的功底。前不久發現就是萬華鏡工作室對門的鄰居,種種已經不能稱之為是巧合的跡象,都表現出了鏡羽繁對蕭枚加入這件事的態度。
他真想問王八蛋如果他拒絕了這個提議,他打算怎麼辦。
整理工作在一如既往互相咒罵對方與手上速度一致的唇槍舌戰之中告一個段落。
兩個人終究是比一個人要快得多。而只有兩人的日子在今天白日也將是最後了。
鏡語唯把回收送上車之後,打開手機,通知顯示接到了來自鏡羽繁、蕭枚的訊息,還有搬家公司的電話。
迷路的搬家公司,姐姐的晚餐邀約,小枚說要先回老家一趟拿東西才過來的通知。
有種夢回第一次踏進還什麼都沒有的工作室時的錯覺。還滿是灰塵的老公寓一戶,上世紀的配色與不流通的空氣,陳舊的裝潢、破落的牆面。
——接踵而來的問題、待辦事項似乎沒有盡頭。
桌椅的定位還要等小枚來才能處理,滿頭大汗的搬家公司工人提著剛才黎景式被十萬火急叫去買回來的手搖飲在公寓樓下上車和他揮手道別。也算是認識的了,這幾年沒少受他們公司照顧。
「姐說要請我們吃晚餐,你要回去一趟嗎?小枚說會晚點才回來,還有時間。」
「時間地點給我,我待會自己過去。和室地板擦完了,那這邊我就不管了。」
鏡語唯翻了半個白眼。「快滾。」
地毯吸過,地板拖過,桌子、沙發擦過、簾子拆下換上備用的。明天還是後天好像是有預約的。原本的簾子待會直接送洗吧。
今天開始,並肩作戰的同伴,將從一個增加為兩個。那這幾年也沒有白過吧。
鏡語唯一邊打理自己的樣子,一邊等待。
三人的故事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