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接我自己的上一篇〈
未來再見〉。登場人物是艾佛斯跟主角,時間點是尼爾死後,但CP還是主角/尼爾;基本假設是尼爾是未來人,主角將來才要招募他。然後我借用了朋友Waiting的設定,「
人資部的瑪麗」,只是瑪麗到我筆下就OOC了,從八卦女變成機車女XD
爆炸當時,他什麼也沒聽見,只覺得好像有一百萬個尖銳的碎片,深深嵌進身體上下每一處--艾佛斯在昏過去的前一刻心想,這就是結局了,沒有拖泥帶水,讓他深感欣慰。所以當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死的時候,心情就變得極端惡劣,他的臉破相到必須重建、手腳都重傷到可能影響日後行動之類的事,都暫時變得無關緊要了。
所以當人事部門的瑪麗來探病,順便傳達普麗亞跟丈夫突然「退休」,組織上層大搬風的消息時,艾佛斯反應冷淡,只說:「這樣也好,我不想適應新老闆,我要退休。」
「退休?你以為你幾歲?」
「那我辭職總行吧。」
「你有聽說過這個組織的人辭職或退休嗎?」
「……沒有。」
「我也沒有。」
一陣靜默。瑪麗平靜無波的臉讓他很難判斷要怎麼解讀那句話,但他的猜測一個比一個灰暗。
「……所以你們想怎樣?我整個人差不多報廢了,接下來是要發配我去掃廁所、當門房,還是乾脆殺了我?」
瑪麗厭煩地嘆息。「這由不得我決定。新老闆想見你,我只負責傳話。」
「他想見我就來啊,反正現在我又跑不了。」
「你說得也沒錯,不過我說過了,我只負責傳話。」瑪麗起身時順了一下她的窄裙,點個頭當成告別,俐落地走出房間。
而她說得沒錯。她只管傳話,把他帶去見新老闆這種事,是由別人負責的。
他醒來的時候很錯愕。據他所知,他先前是躺在病床上的:他吃完了晚餐跟藥,精疲力竭地入睡,隱約的疼痛讓他睡得很不好,而且床不知怎麼地好像在動,所以他醒來了——卻發現自己在完全陌生的地方,不記得自己怎麼轉移過來的。
這樣看來,他根本沒有「睡得很不好」嘛。
床在動不是幻覺,他身體底下這張電動式可調整病床把他撐成了坐姿。然而這裡不是他昨晚睡著的制式醫院病房,而是個寬敞的臥房;牆壁漆成埃及藍,地上鋪著灰色的地毯,左邊大片落地窗旁的窗簾被拉開了,並不十分熱烈的日光透了進來,他看得到外面的天空跟海。
他也看到那個據說死過一次、已經捨棄姓名的男人,在接近床尾的一張木頭椅子裡坐定,很顯然剛才就是他手賤去動了床鋪。
男人發現艾佛斯已經睜開眼睛,就露出一點點禮貌性的微笑說道:「很抱歉這樣直接叫你起床。但我能待在這裡的時間不多。」艾佛斯記得他們上次分別是在一年多前,但男人的臉看起來老了不止兩歲。他開始猜測,男人到底又經過逆轉門回溯過多少次?
真是諷刺,上次他離開之前還半認真地威脅男人最好躲遠一點,否則下次見面就是他的死期。現在呢?
「所以你是新老闆。你想怎樣?」
「想請你留下來幫我。」
「我沒什麼能幫你的了。你知道我傷得有多重嗎?我沒有什麼剩餘價值了。」
男人輕輕地搖頭,艾佛斯等著聽他說些安慰人的廢話(「你腦袋裡的經驗還能傳承給後人」),但他聽到的不是這個。
「這件事只能託付給你。因為那時候在場的只有我們三個。」
艾佛斯覺得有人朝著他的心臟戳了一刀。他雖然知道男人指的是什麼時候,卻不明白他提起這件事的用意在哪裡。
「我們讓他去死。」艾佛斯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這句話。他死盯著男人深褐色的眼睛,想看到那裡有沒有一絲痛楚、罪惡感或悲傷,但他看不出來。
「我不是這樣看這件事。你只看到一個點,把那個點看成全部。」
「喔,我只看到一個點?所以我應該要看到全局?」艾佛斯誤解了男人的意思,他氣得拉高了嗓門:「你是要告訴我,他的犧牲很值得,因為他救了全世界是嗎?」
「不,我的意思是,我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艾佛斯的眉心抽了一下。
「你以為我們三個人把演算機從地底抽出分解,任務就完成了嗎?當然沒有。要確保過去的結果穩定不變,我們就必須確定,未來該發生的事情也如期發生,沒有意外。」男人停頓了一下,想確定艾佛斯有沒有理解他的意思。「我找到現在的尼爾了。再過一個月,我就要招募他。」
艾佛斯懂了。但他愣在那裡,沒有辦法反應。
現在的,活著的尼爾。
「上次分別的時候,他說是我招募他的,我們一起做了許多事。這些事都必須發生,世界才能繼續維持……他結束工作時的樣子。」男人的雙手鬆鬆地交握著,擺在翹起的膝蓋上。
「……那很好。但我看不出來這有我什麼事。」不,他不想參與,雖然每個人都會死,可是知道一個人已經死去卻還活著——或者雖然活著卻已死去——那太痛苦太混亂了。
「我需要一個守門人。」
艾佛斯幾乎失笑。「什麼意思,你需要一個門房?還是要有個人坐在逆轉門前,每個進去的人都要先給過路費?」
「人都有弱點,需要監督。」男人沉默了一秒,才開口說道:「我其實幾乎不認識尼爾。但從尼爾那時候說的話來看,我們將來肯定……交情很好。」
「好到他願意為你擋子彈。」艾佛斯忍不住說得很尖銳,他想起尼爾最後不小心說溜嘴的話。
——我還能跟他好好道別,這不是很幸運嗎?有多少人突然就死了,不管是他們自己或他們心愛的人,都沒有機會好好說再見?
「對。如果將來這份交情讓我想開始破壞既有的過去,那該怎麼辦?——這麼說是很誇張,但如果有一天我把他的性命看得比世界還重要,那該怎麼辦?」
艾佛斯吃驚地瞪著男人,這句話俗濫到小說都不會這樣寫了,但他竟然這麼說了,而且表情很嚴肅。他不是在開玩笑。
艾佛斯想起尼爾如何在那最後一刻,用一句話嚇了他一跳。這到底是誰傳染誰?
男人繼續說道:「所以我需要一個守門人,一個把關者。必須有人能夠監視我。」
「你想得太美了。如果是我想要破壞過去的穩定性呢?」
男人莞爾一笑。「對,也有這個可能,所以我也必須監視你。否則就得殺了你。但這樣就沒有人可以監督我了,所以我傾向於不使用這個方案。」
艾佛斯沉默了很久。男人剛才明明說自己能待在這裡的時間並不多,卻也沒催他,繼續靜靜地坐著。最後艾佛斯意識到這樣拖下去毫無意義,只好開口說道:「但你有沒有想過,你身強體健,我卻是個殘廢,我們要怎麼有效地互相監視啊?這辦不到吧?」
男人很愉快地回答:「既然你已經開始擔心要怎麼具體執行了,我想可以認定,你已經接受我的提議。既然你願意,方法總是找得出來。」男人說著站起身,一邊朝門口走,一邊說道:「你好好在這裡休養,我得走了。」
「你想知道尼爾最後怎麼說你的嗎?」艾佛斯忍不住喊道。
「不。」男人堅定地關上房門。
在未來,艾佛斯會這麼自我安慰:他其實有選擇的。他可以選擇要或不要,而他選擇要。所以,這就是他的命運,他的現實。他的使命就是小心守護整個過程,讓開始與結束能形成一個封閉的環。
他是守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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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篇主要在寫艾佛斯,但內容其實還是在襯托尼爾跟主角。在電影裡,主角認識尼爾的時間太短促,說愛上他實在太不可能,但是……誰知道呢?想想任明信的詩〈悲傷〉:
「想像一種病是這樣的
瘋狂地想念某個
完全陌生的人
有生之年
只見過他一次
他幾乎是沒有名字的
像嬰兒
你卻完全愛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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