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重見阿妮絲,阿嘉莎十分驚喜,一聽到好友的近況,便開始幫忙出主意。她陪著阿妮絲仔細計算雇主的作息,認為雇主晚上有喝酒的習慣,入睡後溜出來應該不成問題,於是兩人有時會在晚上碰面聊天──這是前兩個月開始的事。宋老太太說過,阿嘉莎是前一、兩個月才開始在晚上出門的,所以阿嘉莎並不是交了男朋友,而是去見阿妮絲。
我想起另一件事。
「阿嘉莎的手機?」我問。
「呃?」阿妮絲一愣,然後明白過來,「對,阿嘉莎把她的手機送給我了。雖然平常我沒辦法用,但她說如果有什麼急事的話,有手機比較方便。她還陪我去買了新的預付卡,借了一些現金給我。」
所以阿嘉莎才把阿妮絲的預付卡號碼抄在筆記本上。所以阿嘉莎才對宋太太說自己弄丟了手機。
「阿嘉莎認為,既然我在這城的工作問題很多,又不是合法入境,不如先逃出來,再設法回國。」阿妮絲放鬆了點,開始主動說話,「但我的老闆警告過我,說他有民代撐腰,叫我小心點。我很害怕。」
「所以阿嘉莎才打電話給我,」宋仔輕輕聳肩,「這種忙我當然要幫嘛。」
確定宋仔可以幫忙後,阿嘉莎與阿妮絲約好時間,擔心阿妮絲對這城不熟、找不到按摩館,阿嘉莎要她到河濱公園碰面。
她們約定的日期,是三月二十三日。
那天晚上,阿妮絲的雇主睡得較遲,所以阿妮絲趕到河濱公園的時候,已經過了原來約定的晚上十一點。
然後,她看到有個男人,正在與阿嘉莎交談。
「長相?」聽到這裡,我緊張起來。
「看不清楚;」阿妮絲搖搖頭,「我覺得他可能不是壞人,因為阿嘉莎似乎並不害怕,但我不敢走過去。沒想到他們談了一會兒,阿嘉莎就跟著那人走了。」
安帛眨眨眼,面露訝異,我皺起眉頭。
「我很擔心阿嘉莎因為幫我而惹上麻煩,躲在原地不敢離開,」阿妮絲縮縮脖子,「但我一直等到天亮,阿嘉莎都沒回來。」
那個時候,阿嘉莎已經被我送進急診室了,阿妮絲當然等不到她。
「後來呢?」安帛滿臉關切。
「她不敢溜回雇主那裡,幸好身上有阿嘉莎先前借她的現金,所以先在城裡躲了一天。」宋仔道,「那天晚上,她才記起阿嘉莎對她說過手機裡有我的號碼;我那時正在著急,接到電話後,馬上把她接到店裡來。」
「然後,我看到阿嘉莎出事的新聞。」阿妮絲咬著嘴脣,但淚仍流了下來。
歪歪輕撫阿妮絲的背,「別哭了,阿嘉莎不會想要看到妳這樣。先在我這裡待一陣子,存夠了錢我就安排妳回菲律賓。」
「是啊,」宋仔抽了幾張面紙遞過去,「別一直哭啦,妳不是說要替阿嘉莎圓夢嗎?」
「嗯,」阿妮絲接過面紙擦臉,「我要把這次經歷寫出來。這是我和阿嘉莎一起寫的。」
安帛看看我,我點點頭。
沒什麼要問的了。
三月二十三日晚上,阿嘉莎與阿妮絲約定碰面,但還沒等到阿妮絲,阿嘉莎就同一個男人離開了河濱公園。幾個小時後的三月二十四日凌晨,我在暗巷裡救了被下藥虐打的阿嘉莎,把她送到醫院。當天中午,阿嘉莎在醫院過世,下午老八上門找我。
那個和阿嘉莎交談的男人,是最大的嫌犯。
我得想法子把那個男人找出來。
10.
離開按摩館,我橫過街區,穿過高堤,走進河濱公園。
方才謝過宋仔及歪歪、準備離去的時候,我告訴阿妮絲,會盡力找出對阿嘉莎施暴的人。宋仔表示可以招待我和安帛享受店裡的按摩服務,安帛說她得回家準備考試,婉謝了宋仔的好意,不過宋仔極力要我留下,說阿妮絲已經練習了幾天,正好讓我試試她的手藝。
事實證明,阿妮絲的按摩手藝還不大行。我一面走一面轉動脖子,覺得因重量訓練的痠痛完全沒有舒解的感覺。
不知道阿妮絲得工作多久才能存到足夠的旅費回家。如果宋仔需要幫她解決護照問題或者直接偷渡,想來還有額外的花費。
希望阿妮絲的文筆比她的按摩技巧好一點。我提醒自己,該想法子從警方手中拿回阿嘉莎的筆記本,把它轉交給阿妮絲。
攝影:吳政樺、臥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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