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疾劍冷步紅塵,花繁夢裡尋真意,雪山藏盡兒女情,月淨無瑕見我心 九、向九玄天宣戰(下) 在這片翠絲綠影的雅靜竹林,除了微風撫起一陣清脆悅耳的葉曳聲,偶有幾聲鳥鳴之外,四下一片平靜無語,似是無人跡所至。不過,今天這片寂靜的竹林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三名戴鬼面具的白衣人快速的在竹林裡穿梭,其身形有如輕燕般靈敏,縱貫竹林卻絲毫不受錯枝交雜的地形影響。三人齊向東北方向竄去,來到一棟早已頹頃的民宅前停了下來。這棟民宅早已青苔滿佈,屋內盤根錯節,枝芽叢生,應是已無人居住。 其中一名白衣人往已朽壞半開的門板前一站,伸手按下門柱上的一個八卦石刻圖形,整個民宅的石地板忽然隆隆乍嚮的自動錯開,在眼前出現一條通道。那名白衣人向同夥揮手,三人便得入了地道,沒多久,整個石地板又恢復成原本頹頃的原貌。 一名校尉催馬趕到隊伍前頭,來到風正揚身邊,低聲的說了幾句,風正揚哦了一聲,向福貴揮手示意隊伍繼續向前,自己則調轉馬頭,向馬車走去。寒水煙見了覺得不解,月采玲心裡則很明白的輕輕嘆了一口悶氣。 「朱姑娘,妳找我?」風正揚對著馬車的窗櫺說道。車內的窗簾掀起一小角,傳出甚是無力的聲音說道:「可以讓我們下車休息一下嗎?在馬車上坐很久了,有點悶。」風正揚沒有回話,朱馨等不到回應,心底有些惱怒,用力掀開窗簾,兩眼瞪著風正揚。這時她才發現風正揚似乎有所顧慮的眼神,心裡的不悅才稍稍有所消減。朱馨很明白風正揚在想什麼,便說道:「我不會跑的。」 風正揚這才開口說道:「我的弟兄個個都擁有出色的騎術,想從他們手裡逃脫,光憑兩腳是辦不到的。」「那你擔心什麼?」朱馨明快的問道。風正揚對朱馨會説的這句話感到有些意外。因為他一直自認自己不是那種會把心情寫在臉上的人,所以,這讓他對朱馨這個女孩子的性情開始感到有些好奇。 「我是擔心妳們被人看到。」風正揚吐了一氣說道。朱馨態度趨緩的回道:「如果我們披上披風遮住外衣,這樣除非遇到認識的人,不然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原本以為風正揚會答應她的要求,沒想到,風正揚卻回了一句:「忍著點,山莊快到了,到時候妳們需要的不止是披風。」朱馨愕然的問道:「什麼意思?」風正揚微笑道:「妳很快就會知道,飄雪山莊為什麼會稱為飄雪山莊。」話一說完便策馬往隊伍前方奔去,留下滿臉疑問的朱馨。 蔣幼箏不解的問道:「師姊,他的意思是,我們要去的地方現正在下雪嗎?可是現在是穀雨時節,再過不久就立夏了,哪來的雪啊?」一旁天真的艾玟聽到有雪,高興的問道:「有雪?我們要去的地方有雪嗎?」說著兩眼還閃著期待的波光。 蔣幼箏簡直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板著臉問艾玟說道:「妳知不知道我們現在是什麼身份?」艾玟想了一下,笑得開心的說道:「不就被抓來了嗎?」蔣幼箏正色說道:「那妳這麼開心?」朱馨按著蔣幼箏的肩膀,向她搖搖頭示意不要再多說。朱馨撫著艾玟天真的臉龐,溫婉的說道:「艾玟,這世界很大,有些地方,永遠都不會下雪,就像妳的故鄉西域,有些地方則永遠都在下雪。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可能就是會一直下雪的地方。」艾玟兩眼瞪得大大的說道:「真的嗎?師姊去過啊?」朱馨笑著搖搖頭。接著艾玟又轉頭問她身旁的另一位師姊:「那小瑄師姊去過嗎?」悶了一整天,實在沒什麼精神的吳瑄也搖搖頭。朱馨笑著説道:「等會兒不就知道了?」朱馨望向窗外,看著陌生的景色物換星移,別說師妹們個個是憂愁滿面,自己心裡其實也忐忑不安。踏在前往飄雪山莊的路上,一個響譽武林卻從未涉足的山莊,朱馨是有些期待卻又惶恐。對自己以人犯的身份前往,會遭到什麼樣的對待,心裡是想了一遍又一變。車外馬蹄隆隆,每敲一聲就代表越靠近山莊,心情也就越沉一些。 在長安的福興客棧,整個三樓的房間全讓澗派給包了,走廊上全站滿了身穿藏青色服飾的萬宗會眾。有個大房間守得特別嚴密,門口站了六名黑披風駐衛,披風內藏的是大口長刀,披上黑披風是為不引人注目。整條走廊上每隔三尺就放一哨,且一大早的就有許多人在這大房內進出,一個手上提著一桶桶的清水進去,馬上就另一個提一桶黑水出來。房內還不時傳出淒厲的哀嚎聲。 「什麼?什麼叫全包了?誰那麼大膽,不讓大爺我住店?我千里迢迢的從西域來到長安,竟給爺我說全包了,這是什麼意思?」從一樓傳來驚人的這陣嚷嚷聲,在原本就很熱鬧的客棧裡,連三樓都聽得一清二楚。常欽從三樓的那間大房走到廊外,想一探樓下是發生什麼事。剛好一名小二從旁經過,常欽拉住小二問道:「小二哥,樓下什麼事這麼吵?」小二無奈說道:「有個從西域來的客人,要投宿本店,指名要三樓的房間,可是這兒房全教客倌您給包了,掌櫃正在跟他解釋。」常欽「哦」了一聲,探頭往中庭望了一眼。掏了幾個銅錢給小二,點頭向小二示意退下。 常欽看到大門口的櫃檯站滿了數十名關外大漢,黑面赤眼,滿臉虯髯。微微一笑後,蹬上欄干,運起內力,往前一步踏出躍下。 大漢見到忽有人從樓上躍下,輕功甚是了得。對方又三步併兩步的向他走來,倚其行步走位看來,似是非等閒之輩,心底已有了七分戒心。常欽來到大漢面前拱手客氣的説道:「在下常欽,敢問這幾位爺為了什麼事發火呀?支身在外,以和為貴。有什麼話可以慢慢說,無需驚擾其它客人。」 大漢說道:「什麼驚不驚擾的,爺我講話就是大聲,你是那來的?爺我要住店,這廝不給爺住,與你相干?」常欽笑了笑,撫了鬍鬚,再拱手說道:「哦,那請問是怎麼的不給住呀?」大漢吼道:「爺我要住三樓房,這廝說給人全包…」話還沒說完,常欽即笑道:「正是在下。」大漢們聞言大吃一驚,不禁怒道:「快把房給爺空出來,不然叫你用爬的出這店門。」 常欽仍一副不以為意的笑道:「不錯,敢叫問萬宗會的人讓房,你倒是第一個,好好好。」常欽呵呵稱讚時,對方早已面有難色,紛紛低聲道:「什麼?他是萬宗會的?」常欽板起臉色說道:「在下萬宗會澗旗護旗使常欽,因為我們有病患在榻,需靜養休息,帶給各位不便,我想大家同是在外行走武林之人,應是可以諒解吧。」最後那『應是可以諒解』六字說的殺氣騰騰,如還不明其意,若不是想來正面硬幹,就是懵懂之輩。 這時二名大漢交耳說道:「澗旗的護旗使聽說是黑潭四怪,這個叫常欽可能是其中之一。」話正說著,金大程正好領著一名大夫走進來見到常欽在和關外漢說話,便問道:「咦,二哥,你朋友?」那群大漢們聽到「二哥」兩字,更加確認眼前此人正是黑潭四怪的老二,因關外人只聽過黑潭四怪之名,卻不知是何許人也。在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思慮下,那群剛到長安的大漢不想多生是非,便拱手說道:「好,今天就賣你面子,告辭!」常欽拱手說道:「好說。」大漢們轉頭便是走人,只有金大程看得糊里糊塗的。常欽沉沉說道:「三弟,快帶大夫上樓,半面婆已吐了不少黑血了。」金大程應是後,催著大夫趕緊上樓。常欽看大漢們已是走遠,也轉身跟著上樓。 大夫替楊芊芊把過脈後,滿面愁容,邊開藥單邊搖頭。魯道有疑狀便問道:「怎麼樣?大夫。她好得了嗎?」大夫搖頭說道:「她受了很重的內傷,由血氣紊亂的情況看來,對方下的手很重,要達到完全康復,可能要曠日費時。」「我先開些治內傷的藥,至於調氣,則等傷好了之後再慢慢來。」黑潭四怪聞言都面面相覷,怎麼都不敢相信楊芊芊會被傷到這種地步。金大程問道:「有生命危險麼?」大夫笑著說道:「傷是傷得很重,但說要斷命倒還不致於。」 魯道有使了個眼色,將三人帶到房裡的外廳,低聲説道:「看來半面婆是留不住了,這件事必須儘快告知少主,請少主有個定奪,不然眼下三名衛軍無一倖存,對咱們澗派而言,將會是個大傷。」常欽驚聞此言,不解的暗思道:「大夫明明說還有得救,為何大哥會說半面婆沒救了?大哥究竟想幹嘛?」 金大程惑道:「大哥言下之意是要放棄半面婆了?好歹大家也是同門…」魯大有用力往金大程頭上敲下,低聲怒道:「你豬啊,少主會讓你做這樣的事麼?跟這麼久了,還不了解主子的性情,小心那天連命都丟了還不曉得。」其實這些話都是魯道有自己的想法,只是為了和這種難看的話劃清界線,便假託少主之詞,說到底,還不就臉面之情,惺惺作態罷了。 「我馬上給少主傳書,請他對衛軍一缺下令裁奪。你們千萬別走漏半點口風,讓半面婆知曉。」魯道有振振有詞的說著。常欽見魯道有對衛軍一缺似乎相當熱中,心中有疑,便婉轉問道:「大哥,提到這衛軍一缺,如果少主問咱們兄弟的意見,你可有人選?」 魯道有嘻嘻的說了四個字:「鎖喉雙飛。」其他三人聽到這四字莫不驚呼:「什麼!」這一吼讓四人全嚇了一跳,把說話聲音壓了更低。丁咬山顫顫的說道:「這婆娘比半面婆還冷血,而且她一向來去無蹤,你上哪找人啊?」常欽也說道:「大哥,你找她來是何用意?難道你不怕她對我們構成威脅,反客為主,那天我咱們兄弟四人成了她唆使的嘍囉?」魯道有賊笑道:「不會的,因為我握有她最不願被人知道的把柄,而且她跟雪一塵還有一筆帳要算,屆時,只要放消息出去,她自然就會來找我們。」黑潭四怪彼此之間,一向是有話明說,沒什麼秘密的。魯道有現在的言行,讓其他三人感到有些意外。他們從沒想過,魯道有竟然握有他們三人不知道的秘密。 議定後,魯道有即刻振筆急書道: 旗主麾下: 日前已將義經總堂殲除,為旗主勝績再添一筆,特此賀喜旗主。 其間遭飄雪山莊作梗,使三名衛軍二死一重傷,且楊衛軍已無挽救之餘,還請 旗主聖奪。 護旗使 魯道有 寫完書信後,用羊皮卷捲起,交代下屬快傳給慕洛君。常欽見魯道有動作如此頻頻,不論怎麼細細思量就是無法猜到魯道有的意圖,這讓他心有些不是滋味。 畢竟大家都是結拜的生死兄弟,有話可以明講,如此遮頭掩尾的作法,常欽甚有意見。但此事就表面上來看,終究無礙於大家的兄弟情誼。因此,常欽決定將心裡的話,暫先隱而不發,且看魯道有接下來會做什麼動作再作打算。對於金大程和丁咬山,常欽也不打算提起這事。因為這兩人一向都是聽命行事,且心直口快,若真是有損及兄弟利益的事,也就罷了。倘若,真是誤會一場,都是自己多慮,對兄弟彼此之間就難堪了。 長安城向來就是人文薈萃,四方匯集之地。有異國使節,也有駱駝商隊。各形各色的人,有來自大江南北也有來自關外西域,當然更不用說是隱秘不宣的神秘組織。 一名身著紅紗衣飾,以紅絲巾掩面的女子,走在長安大街上,雖不是什麼奇聞大事,但如此掩飾身份的裝扮,仍難掩這名女子出眾的氣質。她頭上的西域髮飾及背上的一對彎刀,熠熠閃亮,更是讓明眼人一眼即可瞧出她的來歷。 紅衣女子步行了很長的一段路,來到百花樓門前停下腳步。抬頭望了一眼亮麗的招牌,從眼神可看出她正露出微微淺笑。才跨進百花樓兩三步,即刻有十名女侍圍上,將她面前的去路圍得水洩不通。其中一名女侍開口說道:「姑娘有何貴幹?此地女賓不宜。如有差遣,賤婢願代服其勞。」紅衣女也沒回話,只從懷中掏出一塊刻有瑰麗花紋的圓形木牌,正中央是一朵精緻浮雕的白牡丹。女侍識出對方是武林中人的身份,雙手奉過木牌,直往花百媚的逸香閣走去。 女侍來到門前,既不稱樓主也不稱會主,當面便是直呼:「逸香仙子,有位女子求見。」會這樣直呼花百媚的封號,即暗示有武林人士,非尋常人士到訪。 門裡傳出柔美嬌聲説道:「何人?」女侍回道:「持有一面白牡丹令牌。」屋內傳來一陣低吟聲後,說道:「請她到吟鳳閣,另差人去請百合、淨蓮兩位仙子過來一趟,就說浣花樓的人來了。」女侍應聲後,便依令把事交辦了下去。 紅衣女將雙刀放在桌邊,淺斟低酌的品著茶香,等著花百媚的到來。眉目間可看出欣愉的心情,就像是即將和朝思暮想的情人會面一般。 不多時,花百媚推門入內,迴身將門關上時,紅衣女起身面向花百媚,扯下面紗,滿是笑意的輕聲說道:「小嵐。」花百媚回頭見到對方星眼柳眉,月貌花龐的美貌時,頓是愣住,說道:「曲歡?怎麼是妳?我以為是孫梨華。」曲歡説道:「孫梨華早在兩個月前出任務時失手被殺,而且,是玉夫人派我來的。」花百媚驚聞此名,問道:「玉夫人?是白靈子麼?」 曲歡聽到花百媚直呼玉夫人名諱,顫了一下,說道:「別…別直稱玉夫人的名諱好嗎?」花百媚深不以為然的擺了擺袖,哼了一氣,說道:「我又不是她門下之人,直呼又是如何?能拿我逸香仙子怎樣?」仙子封號是百荷會武功造詣和身份的象徵,花百媚在這時特別強調,充滿了挑釁的味道。曲歡皺著眉說道:「可是這樣會讓我擔心,妳根本不知道這三位宮主的恐怖之處。」花百媚説道:「自從上次見面之後,有兩年了吧,這麼久了,沒想到,妳還會為我擔心?」 曲歡上前摟住花百媚的腰身,將唇齒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從那天之後,我每天都無時無刻都在想妳啊,想得…」花百媚忽然抓住曲歡的髮髻往後一拉,直視她的雙眼,說道:「妳這浣花樓的頭牌殺手,不是都忙著殺人嗎,怎麼還有時間想我?」曲歡露出興奮的笑意説道:「妳好過份,當年是妳找上我的,竟不准別人想妳麼?」 花百媚將鼻子湊近曲歡的玉頸,細細品起其體香,接著又伸出舌尖,在曲歡的下巴和鎖骨間來回品嘗。曲歡為此感到一陣舒坦,彷彿這二年來的相思都得到釋放,不禁意的發出陣陣吟聲。花百媚笑道:「妳這麼想要我?」曲歡興奮的抖顫著身體,露出渴求的笑容。 「好吧,我們就先來享樂一番,再談正事。」花百媚說著,以極快的手法解開曲歡身上的衣帶,將人往長椅上一拋,曲歡的外衣已盡數落地。 這時,當兩人合歡之際,宋琪和張儀已在逸香閣內等候。宋琪喝著桌上的茗品,看著張儀似是不安的在房裡來回踱步已有一段時間,她對此感到有些不耐煩,便斥道:「小梅啊,妳夠了沒?從一進這房間,妳就沒一刻閒下來的,妳是怎麼了?」張儀憂憂說道:「不知怎麼的,我就是無法靜下心來,好像…小嵐…」宋琪不以為意的說道:「不就在吟鳳閣見客嗎?」張儀抱著雙手,自言自語的唸道:「該不會小嵐喜歡上別的女人了?」 宋琪瞥了一眼說道:「真怪,人家是擔心自己的男人喜歡上別的女人,妳是擔心小嵐喜歡上別的女人。」張儀不服氣的走過來,拍了一下宋琪,說到:「都是妳,一定是上次妳在小嵐面前提起那件事,讓小嵐不喜歡我了。」宋琪沒好氣的將杯子往桌上一擺,說道:「我的天啊,妳在說什麼啊,上次那件事…等等,小梅,妳跟小嵐之間沒什麼吧?」宋琪頓時發現花百媚和張儀之間的感情,似乎已不是單純的姊妹之情可以解釋的。 張儀發現說溜了嘴,揹過雙手,轉過身背對著宋琪,不想回應她的問題。宋琪見張儀這廂態度,就算不說,她也明白是什麼意思。心底因此開始有些火氣,語露不滿的說道:「妳們口口聲聲攔著我和小揚,不讓我們有所來往,而妳們自己卻在那亂來,這是什麼意思?」語聲一落,宋琪眼前忽閃出一條翠綠絲帶,宋琪機靈的後彎下腰閃過,起身時才發覺方才那是張儀的披帛。 張儀眼框泛紅,滿臉委屈之情,以壓著心中怒氣的語意說道:「妳說什麼?什麼亂來?這是妳對我們兩位姊姊的態度麼?」宋琪心裡忿著不平,不理張儀的甩過頭說道:「攔著我和小揚的事,是妳們兩位姊姊該有的態度麼?」張儀咬著下唇,怒道:「湘湘,妳…看我怎麼教訓妳。」說完便甩出手上的批帛。宋琪豈是逆來順受之輩,一個立地後蹬,即向身後門板方向退開,閃過這一擊,順勢甩出手上的白批帛擊向張儀。 張儀甩出另一端的批帛糾住宋琪的出招,正要用另一端的批帛擊向宋琪時,宋琪用力將批帛往後拉扯,張儀頓是失去平衡重心,使得招式未能發出。張儀跌了兩步,來到宋琪面前,擺手襲向宋琪的左胸。宋琪側身閃過時,順勢甩出左手的批帛,將兩大片門板擊飛數尺,門外兩名女侍也被無奈波及。 宋琪運起內力,蹬腳後躍,閃出逸香閣房。飛至半空時,張儀將批帛甩出纏住宋琪的玉踝,再用內力,往下使勁,想把宋琪從半空中扯下來。宋琪大感不妙,心思要真被這麼一摔,沒摔傷也要扭傷。即刻將批帛向兩旁甩出,纏住花園裡的兩棵樹的粗樹枝,才沒摔下去。不過,人也就這麼被綁在半空中。兩名女侍見到兩位仙子不知為何大打出手,看得都慌了手腳,真是幫也不是,說也不是,只能在一旁撫著傷痛難過。宋琪穩住身形後,頓時收回批帛,高抬單足,使出千斤墜,安全回到地上。一回到地上即刻迴身轉了幾圈,使出跳踢的身段,解開張儀的批帛後,剛才被纏住的右足再往前踢去,順勢把批帛還給張儀。 接過批帛後,張儀說道:「沒想到,我們湘湘小妹的武功已精進到如此地步,難怪連姊姊的話都不聽了。」宋琪應道:「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妳們是這麼自私,只管自己享受雲雨之歡,卻不讓我和小揚在一起。」張儀聞言,怒道:「什麼雲雨之歡?滿口胡言亂語,妳懂什麼?」說著又將批帛甩向宋琪。「難道我有說錯嗎?」宋琪邊躲招式,邊應著張儀的話,不過,張儀的每一招都幾乎擊中宋琪,但卻又巧妙的擦身而過。殊不知是宋琪的身形閃躲靈活,還是張儀只為嚇唬宋琪而故意收手。再者,兩人的武功系出同門,更使得這番對打看上去就好像是兩個不想互相傷到對方的小孩子在吵架似的,怎麼也動不到對方一根汗毛。 宋琪忽然一個縱身,躍至圍牆上的屋脊,兩腳交疊,體態優美的坐在那兒。張儀不解的說道:「下來,坐在那作什麼?」宋琪一副不想搭理的神情,回道:「不想打了。」張儀語氣強硬的說道:「不管怎樣,妳給我下來,坐在那兒,像話嗎?」張儀見宋琪沒有回話,只顧得整理自己的衣物,心底頗感惱怒,又喝道:「別逼我動手。」宋琪面無表情的瞪著張儀,過了半晌,才使起輕功,在空中轉了一圈落在張儀面前一步處。張儀兩眼溼濡,神情嗚咽,舉手就是一巴掌拍過去,但卻被宋琪用批帛纏住。 宋琪說道:「我一向都很敬重妳和小嵐,因為當年我們一起離開百荷會,義結金蘭,一起渡過無數的風風雨雨才有今天的百花會,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妳們可以攔阻我和小揚在一起。」宋琪忿忿的說著每個字。張儀説道:「當初接近小揚是為了調查飄雪山莊,哪個男人不好,妳偏偏挑上小揚,這對小嵐和我,還有我們以後的計劃,會有什麼影響,妳應該知道。」「妳認為該為了妳的男女私情,毀了當初離開百荷會的初衷?」 宋琪怒道:「假如妳跟小嵐都這麼自私,那麼當年離開的初衷就是小嵐的事,與我無關。」張儀眼看自己快制不住宋琪,心裡直怨自己為什麼這麼不小心的說溜了嘴,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張儀焦慮的思道:現在和湘湘吵這一架,其實沒多大的意義。因為小嵐只不過在吟鳳閣會客,又沒人說小嵐愛上別的女人,光憑自己的胡思亂想就造成現在的窘境,更何況,大家姊妹這麼久了,實在太沒必要也不應該。因此對張儀而言,現在她最要擔心的不是花百媚有沒有和其它女人廝混,而是該如何讓宋琪消氣。 張儀把手抽回來,緩著氣説道:「好,我幫妳。」突然來這麼一句,讓宋琪有些摸不著邊,一時還無法會過張儀的意。「什麼?」宋琪疑問道。張儀説道:「妳幫我,我就幫妳。」宋琪知道張儀還沒說完,索性也不再追問,就看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今天的事,別讓小嵐知道,妳剛那句與妳無關,決計別在小嵐面前提到。」「然後呢?」張儀眼裡還含著淚的接著說道:「妳喜歡小揚,其實並沒什麼不好,只是我擔心,如果讓妳和小揚在一起,要是有一天百花會和飄雪山莊開戰,妳要怎麼辦?小嵐會怎麼辦,妳也該猜得到,畢竟都這麼多年的姊妹了。」「小梅,妳…想說什麼?」張儀拭掉眼角的淚滴,嗤的一聲說道:「幫我得到小嵐,我就幫妳得到小揚。」宋琪聽了張儀的話後,嗤笑了兩聲説道:「小梅,妳是怎麼了?今天說話這麼沒腦筋。」「感情的事還可以這樣說了算麼?」張儀冷著眼說道:「我的意思是,從此不會有人攔妳。」 宋琪頓是愣住,一對水靈澄眼瞠得老大,吞吐的說道:「妳剛說…是真的?」張儀沉沉的點頭回應。原以為這樣應可以讓宋琪改變態度,沒想到宋琪卻冷冷一笑說道:「算了,我跟小揚表明了心意,也跟月采玲說了我不會放棄。所以,不管有沒有人攔我,我都不會改變對小揚的心意,就算是有一天必須跟小嵐武力相向,也再所不惜。」張儀緊張得說不出話,認識這麼多年的姊妹,從沒想過宋琪對風正揚的心思是如此的堅定。宋琪又說道:「妳放心,等一下小嵐來了,我仍是她熟識的湘湘,因為,我暫時…還不致於跟小嵐撕破臉。況且,也沒這必要。妳喜歡小嵐是妳的事,我沒意見。但是,妳們兩人誰敢擋在我和小揚之間,就別怪我不顧多年姊妹的感情。」 張儀聽到這裡,心底也已不希望宋琪能回心轉意,也沒了想改變她想法的念頭,只有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既然妳都這樣說了,那就這樣吧。」宋琪冷冷的看著張儀滿是憂思的眼神,不發一語。 在此同時,在吟鳳閣裡的魚水之歡才剛結束。花百媚用食指尖,輕輕滑過曲歡細膩的臉頰,曲歡朱唇微啟,吐出仙仙欲死的細聲。此刻,她正享受著花百媚帶給她的歡愉。 二位絕色的美人躺在吟鳳閣內的長椅上,玉體相疊,身上未著一絲,僅以衣物當被子胡亂遮捲在身上。這段突如其來的激情交歡,對曲歡而言是期盼多時的饗宴,但對於縱橫歡場多年的花百媚來說,只不過是另一次隨勢而流,隨風飄揚的歡場情戲。 「為什麼是妳來找我?」花百媚冷冷的問道。這般的冷漠態度,曲歡看作是花百媚的冷豔性個使然,看在她心裡自是一番情趣。當初她也就是迷上花百媚這股令人折服的冷豔氣質,簡直可比作是世上少有。 曲歡嗲聲作態的說道:「怎麼,不好麼?還是妳厭倦我了?妳這般會不會太無情啊?」曲歡嘴上這廂說情,在心底卻是甜到深處。說這些反話,無非是想討花百媚說些甜言蜜語。但花百媚無可捉摸的個性卻不見得能如曲歡的願。 花百媚説道:「我說了,玉夫人派人來找我,也不至於派妳來。妳是浣花樓的殺手,是蔣婉意的麾下,玉夫人是九重宮宮主,怎麼不派自己的人來,會派妳來?」曲歡臉上掠過一陣涼意,眼神閃了二下,哀聲道:「浣花樓是九重宮轄下的三樓之一,派我來有什麼不對?」話才說完,花百媚猛地裏擒住曲歡的咽喉,說道:「妳還沒說我想知道的事。」曲歡頓時冷汗直流,不過臉上卻露出詭異的笑容説道:「再用力一點,我喜歡這樣。」花百媚冷眼看著曲歡一陣青白的臉色,五指緩緩加壓,似是要將曲歡的頸骨折斷。沒想到曲歡卻笑意盎然的說道:「再用力一點,我就能死在妳手上了,妳動手吧,死在妳手上,我很願意。」過慣了刀光劍影的殺手生活的曲歡,早就不把死當一回事。對她而言,怎麼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死在誰手上。 花百媚呆了半晌,忽將手鬆開,扶起曲歡的下額,正欲出言時,曲歡搶出一步說道:「我就知道妳不會殺我,妳捨不得。」花百媚冷冷一笑,附到曲歡的耳邊輕聲說道:「不殺妳是因為還不想殺妳。」曲歡聞言一臉沒好氣,捲起衣裳步下長椅,語露不悅的說道:「玉夫人想見妳。」「就為了這麼句話而殺我?哼。」曲歡這句話只是在耍性子,其實在心裡仍為了花百媚沒殺她而感到甜意。「就為了這句話,更不可能派妳來,甚至派個信差來就行了。」曲歡猛然轉身笑意滿面的説道:「是玉夫人說要給我一個賞。」花百媚滿臉狐疑的看著曲歡,未發一語。曲歡羞羞的說道:「是玉夫人臨幸我的時候,我不小心叫了妳的名字。」花百媚蹬起身形,箭步來到曲歡面前立定,一個巴掌剎時往曲歡細緻白析的臉頰落下,力氣之大將曲歡整個人推往一旁立櫃上的花瓷瓶撞上去,碰啷的碎聲響起時,曲歡的頭髮也被濺濕了。 「妳上一句還說愛我的,下一句馬上就背叛我了?」花百媚生性冷豔,既使發怒,也不會大吼大叫,或是情緒張狂激動。但其眼神所流露的嚴峻冷冽,可比激動性情還令人難以消受。 曲歡回過頭,哀淒的看著花百媚,激動的吼道:「玉夫人要找誰陪她,有誰能說個不字?」這突如其來的吼聲讓花百媚心頭掠過一陣涼意,不過,精明幹練的花百媚並沒讓這番心緒形於外。曲歡不悅的哀道:「要是我拒絕玉夫人,我還見得到妳嗎?妳也不問問我是否有什麼委屈,一出手就打我,妳這樣又比我好到那裡去?」花百媚緩了緩心思,蹲下身來撫著曲歡發紅的臉頰,輕聲說道:「如果我背著妳和其它的女人來往,妳不也會如此嗎?」曲歡甚是不悅的瞥了眼哼道:「要是這樣,我會殺了妳。」花百媚輕聲說道:「好了,是我不對。」「妳被派來就只為傳這句話?」曲歡被花百媚哄得氣消了一半,撫著臉說道:「七天後,在寧波湖園。」「另外,我在一旁候命時,聽到玉夫人對三位樓主提到萬宗會的事。」 「萬宗會?」花百媚將曲歡扶起來,不解的問道。曲歡續說道:「對啊,還有飄雪山莊鏢隊那件事。」花百媚愕然的哦了一聲。 曲歡說道:「有情報回傳說,萬宗會收到了一封信,知道了九玄天對飄雪山莊下手,而且,那封信還擺明了說飄雪山莊會被我們九玄天拿下,並且將萬宗會併入旗下。」曲歡所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扎扎實實的震憾了花百媚身上的每一條的神經。如果這封信是九玄天寫的,那麼這封信很有可能挑起武林兩大武裝集團的血鬥,此事非同小,要是有個閃失,武林勢力很可能就此重新洗牌。 花百媚明白現在玉夫人找她,極可能就是希望透過她來扮演第三者的角色,但為何找她,曲歡口中的情報來源又是誰,能接觸到這麼機密內容的人,決計是高層人士,慕喚群身邊的人。那麼,這位神秘人士就讓花百媚很感興趣。 如果這封信不是九玄天寫的,那麼究竟是誰寫的?是怎樣的內容,這麼有說服力,能讓兩大門派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起衝突。而且,武林上知道九玄天這組織的人不多,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一個又一個疑問不停的從花百媚的腦海中冒出來。 花百媚小心翼翼的問道:「妳們怎會挑上萬宗會,和他們有過節麼?」說這話並非不明其意,而是為了套更多的消息。曲歡不疑有他,說道:「不是,其實九玄天並無意與萬宗會敵對。」花百媚詫異的說道:「信不是妳們寫的?」曲歡無語的搖搖頭。 花百媚走了幾步,口中微聲唸道:「不是九玄天,那會是誰呢?」曲歡接著說道:「剛接到這消息時,玉夫人就想到要當面和妳詳談。」花百媚假裝不懂的問道:「談什麼?這事與我無關吧。」 曲歡說道:「當初,我接到的指令,只是請妳走一趟。」「小嵐,妳認為玉夫人會想和妳談什麼?」曲歡只是一名殺手,對於這些權謀外交的技倆,她是怎麼也不懂,也不想管,自是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花百媚已可以從曲歡說得支離破碎的言語中,猜出些許玉夫人要見她的意圖。不過,若再反思,也有可能和剛才所說的那些事一點關係都沒有。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玉夫人見她的理由就顯得更加的詭譎不明了。花百媚閃了眼神說道:「妳都不知道了,我怎麼會知道?」忽地裡轉了個心思調侃說道:「說不定…是妳上次不小心說了我的名字,讓玉夫人想見見是誰敢動她的寶貝。」曲歡憂心的說道:「啊,真要是這樣,妳還要去嗎,萬一玉夫人要是對妳怎樣…」 為了使曲歡更加相信自己對她是認真的,便說道:「我要不去的話,玉夫人便會責怪妳辦事不力,甚至還可能會因此而丟了性命,所以,妳說,為了我的心肝,是去還是不去啊。」曲歡聞言開始躊蹴了起來,頓時吞吞吐吐的不知該說什麼。猶豫了半天,最後脫口說道:「問我這個,不如叫我去殺人還來得簡單。」 花百媚摟過曲歡,二人雙頰相距不到半尺,曲歡看得面皮泛紅,羞意滿懷,這時卻聽得花百媚説道:「為了妳,我就去一趟寧波湖園。」說著便往曲歡的朱唇深深一吻。 宋琪和張儀在逸香閣的花園裡等了大半天,都不見花百媚出現,使得宋琪有些不耐煩,便不悅的說到道:「無聊,叫我來這裡看花啊,我要回去了。」「湘湘,妳不多等會兒嗎?」張儀正欲起身要攔住宋琪時,忽傳來花百媚的嬌聲說道:「好妹妹,這麼快就要走?」看到花百媚踩著蓮步,眉開眼笑的緩緩走來,沒好氣的應了句:「妳可知道我等多久了?」花百媚嫣笑說道:「我的人對兩位妹妹招待不周麼?讓妳這麼大火氣。」「來吧,二位仙子,請到裡面坐坐,我有要事要跟兩位說說。」花百媚從宋琪身旁走過時,將手臂輕輕的滑過宋琪的玉頸,頓時散發出一陣香氣。宋琪聞到這陣陌生的香氣時,不禁暗思道:「這味道不像小嵐平日用的香精啊,難不成剛才在吟鳳閣是跟別的女人在…」想到這時,忽傳來花百媚的驚叫聲:「咦,我的門呢?怎麼不見了?」 宋琪趕緊故作無辜狀的東張西望,張儀則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花百媚眼看著自己心愛的門板不翼而飛,轉身問宋張二人說道:「剛剛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我的門板不見了,妳們剛剛是不是都在這兒,為什麼我的門板…」花百媚看著大門敞開的逸香閣,變得有些語無倫次,宋琪看花百媚這副德性,心裡有些不忍,更何況門板也是她弄壞的,索性站出來承認說道:「是我把它拆了。」「什麼?」花百媚聽到這句話,終於恢復以往的冷靜和理智。 「誰…誰叫妳讓我等這麼久,我一個不高興,就…就拆了它。」宋琪打算用耍賴的方式矇過,便胡亂編些理由。花百媚以不可置信的語氣說道:「就因為這樣,妳就拆了我的『百鳥朝鳳』?妳…」張儀見情況不對,趕緊補上一句:「那是不小心的啦。」花百媚越聽越不可置信,問道:「妳倒說看看,是怎麼樣的不小心可以把我的百鳥朝鳳門給拆了。」張儀支唔了半天,卻吐不出半個字。宋琪乾脆來個賴到底,說道:「拆了就拆了嘛,大不了賠妳門就是了,直嚷嚷,真是的。」 花百媚緩了緩氣說道:「我的好妹妹,多等個幾個時辰怎會叫妳拆了我的門,妳是怎麼了呀?」宋琪瞠大雙眼沒好氣的說道:「多少錢啊?」 花百媚其實並不在意那兩扇門,只是覺得奇怪,要真是因為等太久,理應不致於如此,一定是有什麼事讓宋琪如此不悅。不過,眼下宋琪怎麼都不肯說,也不想問得太緊,吐了一氣說道:「門是無所謂,那一扇門也不過十二兩銀子,叫人再做一個就是了。」宋琪和張儀聽到一扇門要十二兩高價,二人頓時目瞪口呆。幸好花百媚沒打算要向宋琪索賠,不然,這一袖擊的代價可真是所費不貲。 「只是,下次有什麼會讓妳心煩到想拆門的事,我希望妳跟姊姊我說說,就算解決不了,算是排解鬱悶也好,省得妳拿門出氣。」花百媚苦口婆心的說著。 張儀為了轉移話題,問道:「妳剛不是說有事要跟我們說的嗎,是什麼事啊?」花百媚哀道:「門沒了,這下得另覓一處密談了。」張儀聞言,愕然説道:「密談?有這麼要緊的事。」花百媚點頭示意說道:「跟我來吧。」三人走進逸香閣的後廂房,花百媚旋動架上的一個白玉鸚鵡杯,架子忽然一分為二,出現一另一個佈置相當典雅的房間。三人入室後,架子馬上又恢復原貌。 三名戴鬼面具的白衣人,在地道中已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其中地道錯綜複雜,是分別通往各地出口的便道。三人來到一處石板階梯,上了階梯後,有扇木門,打開木門出去,竟是個鳥語花香,繽紛七彩,宛若世外桃源的景緻,與先前的翠竹綠林有著天壤之別。 三人一到地道外,從樹上立即落下數十名金色鬼面具的綠衣人,每人雙手臂上都掛著長約一尺半的四刃長爪。其中一人喝道:「何人?」白衣人不慌不忙的拿出一道令牌,正上方銘刻著九玄天的標誌,正面則是『玄靈宮』三大字,左邊另有一行小字寫著『暗行夜鬼』。那數十名綠一人見令牌後,隨即沒了身影,眼前立即恢復先前的平靜,好似這群人從未出現過一般。 再行三十餘步,走上一道石階,三人手腳快捷的踩著每階石板,沒多久就來到一棟莊嚴肅穆的屋宇前。後面的二人來到門前的石階就單膝伏地的跪下,領頭的那名白衣人上前叩了門,隨即也同樣的單膝伏地。沉重的漆黑大門緩緩開啟,在門後立了一名灰白長髮披肩,身著素衣,淨面蒼白,毫無血色,嘴唇黑漆,有如活死人般的中年男子。白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雙手呈上,但頭仍是面地,未見抬起,由此可見,這名男子的地位定是層鋒之人。 男子接過書信後,右手往外一揮,三名白衣人立既後退數步,轉身離去。男子將信抖開,閱畢後,眉心略顯浮動,似是有憂人之事。男子轉身進入屋內後,漆黑的大門也緩緩扣上。男子即刻對左右朗聲的說道:「備轎,我要去面見和夫人。」「是。」 奉了召令,急欲返家的慕洛君,中途在一處驛站休息,突然接到萬宗會快馬,傳來拿下義經堂卻意外損失三名衛軍的消息。 慕洛君忿恨的用力擊桌,發出震天乍響,滿臉怒意的叱道:「這飄雪山莊就是要和我過不去麼?好,休怪我下手不留情。」「來人!」「在。」出來應聲的是一名女性幹部,卻生得皓齒蛾眉,仙姿玉色,頓時讓慕洛君眼睛一亮,忘了叫人家出來幹嘛。見到慕洛君目瞪口呆,不發一語,眾人皆覺異樣,偏偏在場的人沒一個敢出聲提醒。過了好一會兒,這名女幹部腰也彎得直發酸時,一旁小二忽喝道:「客倌,裡邊請,要點什麼…」慕洛君才回神的說了句:「妳叫什麼名字?」女幹部愣了一下,才吞吐的回道:「屬…屬下倪蓁蓁。」慕洛君哦了一聲説道:「妳是都尉?」倪蓁蓁用力的應了聲「是!」「我以前怎麼沒見過妳?」倪蓁蓁聽到此言,心下愕然,不知該如何回答,便草草的應了句:「只求為少主效力,不求爭名。」慕洛君很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很好,剛才接到消息,三名衛軍皆死於飄雪山莊之手,我正惱著這缺,既然妳已是都尉,扶升為衛軍也無不可。」説到這,倪蓁蓁和眾人都如雷貫耳,簡直不敢相信慕洛君現在說的。「傳我諭令,從今天起,妳就是衛軍,隨我左右,期待妳優異的表現。」「謝少主。」倪蓁蓁起身站到慕洛君身後,雖然腦袋仍覺得有些昏沉,不過,臉上已不自覺的多了一絲意氣風發。 這時,慕洛君忽然想到一個尷尬:「這半面婆既然沒救了,就乾脆處理掉算了,不過,才剛升了一名衛軍,馬上又說要殺一名前衛軍,恐有不妥。」思定後,慕洛君命人取來筆墨,寫下「芻狗棄之」四字,再命快馬定要親交魯護使。處理完了楊芊芊的事,剛又提拔了一位貌美如仙的衛軍,慕洛君的心情大好,暗思道:「這次回去,若向父親大人呈報衛軍被殺這件事,說不定會讓父親大人改變心意,將飄雪山莊交給我處理,這麼一來,繼承人之位不但是我的囊中物,慕芸瓏這丫頭也有機會叫她一併消失。」思及此處,慕洛君倍感振奮不已,不禁哈哈大笑道:「走!我們要以最快的速度回總堂。」說罷,便浩浩蕩蕩的向武萬雲莊急馳。 朱馨無力的和蔣幼箏靠在一起,呆望著馬車外搖晃的風景。天上緩慢浮動的白雲,看在朱馨的眼裡,就有如要被凌遲前的等候。怎麼也沒想到,會以這樣的姿態,前往飄雪山莊。朱馨發出低沉略顯哀怨的聲音說道:「幼箏,妳還記得我跟妳說過…」蔣幼箏從恍惚中醒來,不知覺的咦了一聲。「我總有一天,一定要去飄雪山莊看看。」聽到朱馨談起往事,蔣幼箏開懷的笑了一下,說道:「記得啊,為了妳的風將軍嘛。」朱馨面皮微紅的搥了幼箏一下,以沒什麼精神的語氣哼道:「哼,那天別讓我逮到妳跟情郎私會,到時就有妳受的。」 「怎麼突然提起這個?」蔣幼箏好奇的問道。朱馨沉了一會兒,說道:「但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啊。」蔣幼箏揶揄說道:「不然該怎麼的呀?穿紅裳,敲鑼打鼓麼?」朱馨又搥一下,好氣好笑的說道:「妳就會吃我豆腐。」說著朱馨露出一股幽思説道:「不過…如果能這樣不是更好麼?」蔣幼箏笑道:「這下可是妳甘心讓我吃豆腐的呀。」正在睡覺的艾玟聽到豆腐二字,猛然醒來,嘴邊還流著口水,恍然的說道:「豆腐?什麼豆腐?我怎麼沒聞到。」蔣幼箏叨叨的念道:「妳醒來就只想到吃麼?」「咦?我的衣服怎麼濕了?」原來是艾玟在睡覺時流了幼箏一身口水。蔣幼箏拍著艾玟的頭呼道:「唉呀,艾玟妳起來啦,妳看妳幹的好事。」「怎麼了?」「妳看,都是妳的口水,去吳瑄那邊睡啦。」吳瑄轉過頭說道:「師姊,妳真壞心耶,叫艾玟把口水流到我這來啊。」艾玟玩性大起,裝腔哀道:「小瑄師姊,幼箏師姊不要我了,妳就好心點吧。」艾玟作勢要靠到吳瑄的身上,吳瑄擋著艾玟的臉,不禁失聲尖叫道:「不要過來啦,好髒耶妳。」「馨姊,你看艾玟啦。」朱馨笑了一下,正要開口制止時,發現馬車速度變慢了,最後就停下來了。 朱馨將食指比在唇上,噓了一聲道:「妳們看,馬車停了。」這時其餘六人才聚精凝神的注意四週動靜。過了半晌,車外響起腳步聲,窗櫺外閃過一道人影,接著就從車外丟進來三件大棉襖,並聽得風正揚的聲音說道:「我們快到山莊了,再過三里山路,就會開始下雪,這三件棉襖將就著用。到了山莊,我會派人拿外衣來給妳們禦寒。」接著又是一片沉寂,馬車也緩緩的起動。這一動,也牽動了朱馨心底的一股深深的憂思,腦海裡彷彿可以感覺得到自己沉重的心跳,耳際也不停的響起「飄雪山莊,飄雪山莊…」。 艾玟嗅了一下棉襖哀道:「這棉襖幾年沒洗了,怎麼一股酸味啊。」蔣幼箏好笑的說道:「會流人家一身口水的人也講這種話。」吳瑄也插上一句,指著艾玟說道:「所以啊,這是專為妳準備的,很適合妳啊。」艾玟沒好氣的說道:「哼,妳們就會欺負我,不理妳們,我要去找馨姊姊了。」說著從蔣幼箏的身上爬過,要到朱馨那兒。正爬到一半,艾玟壓到蔣幼箏的大腿,讓蔣幼箏的大腿抽筋,痛得哀叫道:「唉呀,艾玟,妳踩到我了啦。」氣得一掌往艾玟的臀部拍下。 朱馨抱過艾玟後,看到蔣幼箏臉色難受,關切的問道:「很痛嗎?」蔣幼箏摀著大腿說道:「抽筋了。」艾玟難過的說:「對不起啦,師姊。」朱馨安撫著艾玟説道:「沒事的,我幫她看看就好了。」朱馨邊探邊問,尋著了痛處,便略施內力,替蔣幼箏舒筋活血一番,說道:「是坐太久了,過會兒,氣順了就沒事了。」 吳瑄吐了一口白霧,說道:「變冷了。」朱馨望向窗外,天色已近黃昏,點點雪花也開始從天空飄落。為了保持溫暖,每個人都抓緊了棉襖,靠得緊緊的。飄雪山莊就快到了,朱馨等七位姊妹沒有人再睡得著,也都沒再開口說話。空氣冰霜寒凍,有如頓時凝結的沉重。馬車越走搖晃得越厲害。「快到了。」朱馨往車伕方向望去,雖然看不到外面的路況,但她依稀的可以感覺得到,飄雪山莊就近在眼前。 突然,馬車停了。 馬車的布簾忽被用力的掀開,閃入刺眼的火光,是一名校尉手持火把對他們七人呼道:「下車。」朱馨等人裹著棉襖走下馬車,眼前忽見成群的鐵甲騎兵,有風正揚的部屬,也有玄武院的護院,其中還有雜役拉著馬匹正要進馬廄,而在他們這些人的背後,正是被稱為飄雪山莊的建築,在黑夜的風雪中,對朱馨她們七人而言,充滿了憚嚇的壓迫感。 「這就是飄雪山莊…」朱馨心裡五味雜陳,出神的凝視著在寒夜風雪中;山莊正門上方匾額的四個大字─『飄雪山莊』。 這時有七位女婢各持一件風衣外套,向他們七人走來。一位女婢開口說道:「請各位穿上這件外衣,然後跟我們來。」朱馨發現,在場的人好像沒有人在意她們,甚至監看她們,就連風正揚和月采玲,還有那位玄武院主也都沒看到人,這使得朱馨心底滿是疑惑。七人套上外衣後,溫暖倍增,舒適的衣服,讓這一路來的疲累有了一陣舒展。 「各位請。」女婢擺手客氣的向朱馨等人說道。七人便跟著七位女婢,走進了山莊大門。 慕芸瓏帶著羅英走在入夜後的長安街上,看著羅英期待已久的花會。熱鬧的景象,讓二人玩得不亦樂乎。「那兒好熱鬧啊,小姐,我們去那兒看看好不好。」「好啊」二姊妹拉著手,開心的往人群裡鑽。「哇,小姐,妳看,這牡丹開得好美啊。」原來有人在這裡比花,現場擺滿了各式各色的牡丹花,讓羅英和慕芸瓏看了直呼驚豔。 逛了幾條街的熱鬧,羅英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慕芸瓏笑道:「肚子有些餓了吧,咱們找個飯館吃飯去吧。」羅英聽到要吃飯開心得手舞足蹈。找了幾家飯館,都沒有空桌,讓慕芸瓏有些不耐的說道:「平常都沒客滿,這時候偏偏客滿,這麼多人到底是從那兒冒出來的啊?」羅英説道:「今天是花會的第一天,城裡到處都是人,這也是難免的,我們就再找下一家吧。」慕芸瓏只好再拉著羅英找下一家用餐的地方。 找了一會,看到有一家客棧正好空下一個靠邊的位子,卻在此同時,店小二正帶著四位儒生客人往那位子走來,情急之下,慕芸瓏向羅英伸出手,呼道:「銀子給我。」羅英掏出二十兩銀,慕芸瓏接過後,即往那飯桌擲去。碰的一聲,力入三分,二個十兩銀就這麼嵌在桌上。店小二和四位客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銀兩嚇到,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之際,慕芸瓏和羅英二人同時運起輕功,三步併作兩步的從客棧的圍欄外閃進來,氣定神閒的在椅子上坐定。 儒生們驚覺怎麼才剛看到二十兩,一眨眼,桌邊馬上就多了二位姑娘。慕芸瓏嬌俏的開口說道:「這位子我訂了。」店小二被慕芸瓏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能頻頻向四位客人賠不是。 一名儒生站出來正義凜然的說道:「姑娘,妳不覺妳這般行徑太過於蠻橫…」慕芸瓏沒讓他把話說完,用力往桌上一拍,桌上的銀兩從凹陷處騰空而起,慕芸瓏抽出信扇向左右揮了二下,分別將二個銀兩往小二懷裡和那為儒生的口中拍去。儒生口中被塞了個銀兩,嗚嗚的說不出話來。慕芸瓏接著說道:「一個是訂金,一個賠償金,這樣夠了吧。」儒生們見此女行徑雖然野蠻,但出手卻挺大方的,心起歹念,便想得理趁火打劫。另一名儒生喝道:「哼,弄壞人家的牙齒就不用賠啊?」話才說完,羅英已用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往索賠的那名儒生臉送上一拳,讓儒生的牙齒斷了三顆,收手時,順勢將十兩銀收回,拋出一枚銅錢,匡噹的落在地上。慕芸瓏面無表情的說道:「再討價還價,除了連這枚銅錢都沒有之外,每個人都還得交出半條命,如何?」四名儒生嚇得不敢多言,急忙離開。 店小二見這二位姑娘如此兇狠,出手毫不留情,早已面無血色,抖著聲音說道:「二位客倌,要吃點什麼。」羅英說道:「來壺茶,有什麼好吃的菜,上幾樣來。」小二應聲後,送上豐富菜餚。當二人正一邊享用這桌豐富菜色一邊討論著在街上看到的趣事時,慕芸瓏和羅英突感到客棧外傳來一股冷凜的殺氣,緊接著,二道白色人影立地從熱鬧的人群中殺出。一道鋼爪從天劈下,慕芸瓏和羅英機警的跳開,桌上的菜盤被敲得散落一地,客棧的人見狀都紛紛走避。 來者戴著鬼形面具,身穿白衣,手套四刃雙爪,分別向慕羅二人揮出殺招。白衣人喝道:「慕芸瓏,納命來。」慕芸瓏邊閃躲對方的攻擊邊問道:「那一路的人馬?竟敢向我慕芸瓏挑釁。」白衣人吶喊道:「去地府問閻王吧。」說著攻勢更加凌厲,招招欲置她死地。羅英也不好過,個頭小了一點,一直找不到空隙向對手出招,只能頻頻閃躲。慕芸瓏為解羅英之危,抽出信扇,向攻擊羅英的白衣人背部擲出。白衣人轉身揮爪擋下信扇,面對羅英的背後卻落了個空,不禁一陣冷顫上身,驚道:「慘了!」當這話下,羅英已雙手持著匕首,向白衣人刺來。羅英身形敏捷,招招進逼,白衣人一時又甩不開她,頓時陷入苦戰。 原來剛剛慕芸瓏利用信扇;替羅英爭取到進攻的空檔。現在,輪到慕芸瓏還擊。她迅速的抽出白銀雙短劍,向對手快速刺出,白衣人也以爪頻擋,慕芸瓏再以腳盤勾起一個木椅襲向白衣人。白衣人以右爪擋下木椅,沒想到,鋼爪卻深陷在木椅裡,一時無法拔出,右手顯得累贅。 慕芸瓏露出得意的一笑,白衣人這才知道中了慕芸瓏的算計。慕芸瓏緊抓著這大好機會向白衣人殺出。躲了慕芸瓏幾招之後,白衣人找到機會,將木椅用力的往慕芸瓏頭上砸去,慕芸瓏向後翻身閃開,木椅在地上砸個粉碎。擺脫了木椅的糾纏,向前揮了幾下將慕芸瓏退開後,白衣人向另名同夥喊道:「走。」二名白衣人使起輕功,翻過圍欄向人群裡遁去,沒了身影。但離去之前,卻掉了一樣東西在地上。 羅英趕緊上前向慕芸瓏關心的問道:「小姐,妳沒事吧?」慕芸瓏肩頭仍不停的起伏,鼻息間調節著氣道,說道:「沒事。」「咦?」慕芸瓏看到地上有一塊一分為二的玉佩。拾起後,將二塊組合,赫見九玄天三字。羅英詫異的問道:「剛才那二人是九玄天?」慕芸瓏呼著氣息說道:「沒想到,這九玄天不但動了我的飄雪山莊,現在竟然還動到我頭上來了。」「羅英,我們必須連夜趕回武萬雲莊。」「是,小姐。」 遭到了九玄天突如其來的襲擊,讓原有的玩興全都一掃而空。二人馬上回到投宿的客棧,收拾了細軟,結清了帳目,再到東市買了二匹快馬,連夜趕路離開長安城。 剛才逃脫的那二名白衣人,轉進了一條巷弄,從一間客棧的後門進得了伙房,二人除下面具,脫下白衣,是一對年輕男女。 換回平常裝扮後,將退下的面具和白衣物及所有器具,全數往爐火裡丟,廚子更是多丟了幾塊柴火,讓火燒得更旺,好將這些面具衣物盡速焚燼。這對男女向伙房的數位廚子伙計拱手點頭示意後,假裝若無其事的神情走出伙房。 男子低聲說道:「沒想到,慕芸瓏並非泛泛之輩。」女子回道:「哈,原來你瞧不起弱女子麼?」男子說道:「非也,我原本以為她不過是千金大小姐,無須盡全力。」「後來你用了幾成功力?」「六成。」女子又說道:「方才我看你好像真要把慕芸瓏給殺了,還真替她擔心。」「沒這樣,對方會起疑,更何況,過了二招後,我發覺要殺慕芸瓏決非易事,我就放手去做了。」女子哼哼笑了二聲,問道:「玉佩有掉麼?」「有…」「那麼…就等著瞧囉。」男子吸了一氣,低聲說道:「向九玄天宣戰。」女子以嬌俏的聲音說道:「沒錯。」二人就這麼邊走邊聊的走出客棧,逐步消失在街坊人群裡。 浣花樓的頭牌殺手與花百媚關係匪淺?她帶來了令人不解的消息─玉夫人想和她見面。究竟花百媚和九玄天是什麼關係?將來又有什麼發展?朱馨終於抵達了期盼已久的飄雪山莊,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九玄天與萬宗會的衝突,因為一封信而箭在弦上,偏偏在長安遊玩的慕芸瓏又遭九玄天襲擊,這其中的玄機是什麼?信的內容又是什麼?武林的一場風暴,已悄悄來襲…,且待下文陸續揭曉。十、什麼是三宮九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