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疾劍冷步紅塵,花繁夢裡尋真意,雪山藏盡兒女情,月淨無瑕見我心
十四、成軍(下)
在樹上小憩的陸魁,發覺遠遠的傳來兩匹馬的蹄聲,從聲音的沉重度判斷出是兩名女子。不多時,兩名女子騎著快馬從他歇息的樹下經過,陸魁看了一眼,暗思道:「看那德性,大小姐不會又跟會主吵架了吧?嘖!」陸魁施起草上飛的輕功,跟上慕芸瓏和羅英的快馬。
慕芸瓏發見有人跟上來,回頭望了一眼。陸魁拱手說道:「參見旗主。」慕芸瓏點首示意後,加緊策馬往瓏靈山莊快奔。
在青翠的山嶺裡,立著一棟龐大華麗的豪奢宅邸,門前立了二十名紅衣武衛,兩旁插滿了鮮紅焰字旌旗,在其庭院立了一支大旗竿,懸掛著紅色萬字旗。這裡即是慕芸瓏的居所,焰旗的總堂─瓏靈山莊。
這裡的只是海拔五百多公尺的高丘,稱不上什麼高山峻嶺。從此往山腳下望去,即是百餘農戶的翠綠耕地,一片江南水鄉澤國的景象。慕芸瓏對待附近的人家甚好,有時會幫忙解決問題,排解糾紛。以萬宗會在武林上的地位,幾乎沒有擺不平的事。而且近年來,萬宗會四處開疆擴土,若有不從者,正好給萬宗會一個抄滅的藉口。另一方面,慕芸瓏對手下也是約束甚嚴,不准無端擾民。所以,附近的平民百姓對瓏靈山莊的觀感;不若外界對萬宗會的認知那般血腥惡名。
慕芸瓏一衝到大門,即跳下馬直往內走去。楊復和剛回來的葛文鳳見到慕芸瓏都躬身作揖道:「旗主,您回來了。」慕芸瓏腳步沒停,只嗯了一聲,便往內直走。楊復和葛文鳳看得莫明,見到隨後進門的陸魁,指著慕芸瓏的背影直盯著陸魁。
陸魁苦笑著說道:「又吵架啦,看不出來嗎?」慕芸瓏停下腳步,頭轉半面,問道:「右護使回來了嗎?」楊復回道:「明天日落前會回到山莊。」慕芸瓏應了聲之後,即往房內走去。
葛文鳳說道:「我從雲莊回來時還好好的,怎麼才一會兒就變成這樣?」陸魁笑道:「看樣子,八成跟風正揚那小子的事有關。」楊復疑道:「會主知道了?」陸魁回道:「才沒多久的工夫,武林上就傳得滿是耳語,會主怎會不知道?」陸魁頓了一下又道:「對了,這事是怎麼傳出去的?記得當初只有咱們幾個知道,不是嗎?」楊復和葛文鳳相對一視,不知所謂。陸魁微怒道:「如果因為這事讓大小姐傷心或有什麼意外,看我不把這漏了嘴的傢伙給揪出來宰了。」說罷即往內房走去。
隔天大清晨,天色一片曖昧不明,東岳漸露魚肚白,山莊門前滿是馬蹄和鐵器的碰撞聲,福貴領著眾人身穿鐵衣,身負紅色風字長竿旗,整理行裝,準備上馬。
溫避禍領了十名校尉,先行下山前往約定的地點。隆隆的鐵蹄在寧靜的山岳間,顯得格外清脆響亮。福貴、楊順和其餘五十二名校尉則在山莊外的樹林裡等候風正揚出發的指令。
月采玲彎著身,手輕扶著腰際,臉上盡是難色的從房間裡走出來。
「小揚這個笨蛋。」月采玲咬著下唇,心裡暗自罵著。風正揚穿著盔甲鐵衣,剛好經過見著,上前關切的問道:「怎麼了?」月采玲二話不說馬上用拳頭搥著風正揚的肩甲,哀道:「還不都是你,害我一夜沒睡好,現在還有點痛吶。」說著便往風正揚的懷裡倒下。風正揚想了一下,才會過意的說道:「還在痛?」
風正揚扶著月采玲來到大廳歇著,向一旁的婢女要了杯調氣的藥茶,並小心翼翼的舀起湯水讓月采玲服下。
邱寧晨起來到大廳,看到風正揚在服侍月采玲喝茶,心底一陣歡愉,正要上前問是怎麼回事時,忽聞到一股藥味,邱寧心裡明白了七分,不禁抿嘴偷笑思道:「呵呵,這小兩口還真有意思。」
「唉呀,月兒怎麼啦,一大清早的就在喫藥?」月采玲見到邱寧一臉暗笑的問著,也看出邱寧早是知道怎麼回事,便道:「師娘,妳都知道了還問啊?」邱寧輕輕笑著看著月采玲,眼神也飄向風正揚。風正揚當沒看到,繼續餵月采玲吃藥。
月采玲揪著臉說道:「小揚這笨蛋。」邱寧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什麼事這麼開心啊?」邱寧轉身向雪一塵說道:「這小倆口啊…」「師娘!這種事別在這說啦。」月采玲忽然紅著臉嚷道,連風正揚都被嚇一下。邱寧笑道:「男女生情,發生這種事本來就天經地義的事,這有什麼好羞的啊。」雪一塵望了風正揚手中的茶碗,也明白了邱寧說的是怎麼回事,淡然的笑道:「這麼快?前幾天還在吵架吶。」風正揚聞言,一時羞得僵持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這時一道響箭劃破尷尬的氛圍,大廳中的四人同時凝神望向大門外。這聲響箭是有貴客臨門的信號。果然,不多時即見洪十七快步入堂作揖道:「莊主、莊主夫人,我月教教主及教主夫人到了。」月采玲驚道:「啊,我爹娘來了?」
四人快步走出廳堂,一隊紅旗紅衣的異教服飾儀隊陣仗,正緩緩的往門口走來。在樹林等候的福貴等人也從沒見過這般武林人物,個個莫不看了目瞪口呆。
一名身俱飛燕游龍之姿的紅衣女子從儀隊中快馬竄出,來到山莊前下馬,拱手道:「我月教靜思分堂堂主楊愛茹,見過莊主、莊主夫人,我月教教主領夫人及四位堂主前來拜見莊主及夫人,並奉上薄禮,請莊主笑納。」話才說完,月采玲就雀悅的跳出來拉著那位女子喊著:「愛茹,好久沒看到妳了,近來好嗎?」「大小姐…」楊愛茹因為請見禮數未盡,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雪一塵擺手笑道:「月教主客氣了,人來了就好,還帶這麼多禮,未免見外了。快請,快請。」「是。」楊愛茹應聲後轉身恭請我月教教主等人下轎。
邱寧低聲向雪一塵說道:「師妹多年未見,今日難得來,就留人家多待幾天。」雪一塵笑道:「師妹及妹婿遠道而來,這是當然。」
從轎中走下一對夫婦,男的年約五十有餘,身形有些矮小,身著豔紅色的華麗教服,頭絲華白,額頂童濯,眉宇間流露出練氣行家的不凡氣勢。此人即月采玲的生父,我月教教主月蒙,字元真。一旁有位身形高挑,體態婀娜的婦人,舉止優雅脫俗,她即是邱寧的同門姊妹,月采玲生母─青絲仙子卓盈盈。
月采玲走上前叫了聲:「爹、娘,你們到了?」月蒙面凝聲威的應了一聲「嗯」,即轉向雪一塵拱手笑道:「松齡老弟,近來無恙否?」雪一塵回道:「托福,托福,除了一些無端擾人雜事,其它一概安好。月兄今天遠道而來,一定要讓小弟好好招待幾天。」月蒙忽憂色低聲掩口說道:「我今日來確是有些事要同你商量,是會待上幾天。」「那真是太好了,咱們好久沒好好聊聊了。」雪一塵久逢故友,興奮之情溢於顏表,月蒙則轉向月采玲神情嚴肅的瞧了一眼,也沒發聲。月采玲兩眼飄東飄西的四處亂瞄,就是沒跟她爹正面對上一眼。
雪一塵擺手說道:「月兄,裡邊請。」月蒙笑答道:「好好。」
卓盈盈看到月采玲的神情即上前撫著愛女的臉,說道:「喔,我們家的采玲這陣子不見,多了份成熟嫵媚,師姊,妳可替我照顧的很好吶。」邱寧笑道:「青絲妹妹還不知道妳們家快有喜事臨門了。」「哦?」卓盈盈眼神望向風正揚,嫣然笑道:「風兒,你幾時要娶我家采玲過門啊?」
風正揚怔了一下,應道:「回伯母的話,我在揚州還有些事要處理,我打算完事之後,即刻上府提親。」聽到這句話最高興的莫過於月采玲了,開心的拉著風正揚嬌媚的說道:「總算講了一句像樣的話啦。」好友楊愛茹聽了也暗自替月采玲感到高興。
卓盈盈問道:「何時動身?」風正揚拱手道:「我進去跟伯父打過招呼便走。」卓盈盈點頭應道:「嗯,你一路上小心。」「是,我會的。」
邱寧說道:「唉呀,別淨站在這兒說話,快進來喝熱茶吧。」楊愛茹拉著月采玲小聲説道:「要成親啦?」月采玲雀喜的頻頻點頭,眾人邊聊邊走入莊內,一旁的總管洪十七正帶著人忙著招待其它數百名我月教教眾。
黃賀虎等人一大早也已整裝完備,在指定的樹林處等候。為保持機動性,每個人都未下馬,要是有任何狀況方可立即應變速離。黃賀虎和屬下們也全都換上盔甲鐵衣,戒備之勢頓是升高不少。
姚翠蘋等得有些無聊,轉向霍春花往在其懷中沉睡的吳珩探去,說道:「這小妮子還在睡啊?」「嗯,我讓她吃了一點點迷香,這樣會讓她睡久一點。」霍春花用一條布帛將吳珩綁在胸前,除了方便照料外,也防吳珩鬧事逃跑。姚翠蘋驚道:「哇,妳不怕她睡昏啊,會不會從此一覺不醒啊?」
文寶從樹林的另一端快馬跑來,驚呼道:「將軍,溫將軍他們到了。」黃賀虎喜色說道:「喔,避禍來了。」說著從文寶身後出現一隊人馬,揚著塵土急奔而來。
溫避禍勒停了馬隊,向黃賀虎點頭示意,未發一語。黃賀虎驅馬上前,問道:「風將軍什麼時候到?」溫避禍沉了一下説道:「等。」溫避禍向來說話簡潔,甚至鮮少開口。這句話的意思是要大家在此等候,他是先帶人過來支援。黃賀虎也知道他的意思,也點首示意明白。
楊芊芊受到晨陽的暖暖日光曬照,輾轉間醒來。怎奈身受重傷,全身筋骨抽痛,眼皮沉重得讓她睜不開眼。
不過,她可以感受到暖陽,就表示現在不是在水裡,是在岸邊,也有可能是河邊,不論如何,總是不會淹死,也不用吃水了。在水底漂流了一晚,終於被她僥倖尋得一線生機,只不過眼皮猶如百斤巨石般沉重,使她睜不開眼,現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覺。要是在這關頭,有猛虎巨熊來到,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就在即將入睡的恍惚之間,隱約聽見一道童聲叫道:「姥姥,就是她,我說的就是她…」接著是一名老者的聲音說道:「還活著…」楊芊芊很想知道來者何人,只不過身子經過一晚的折騰,太過疲累,終究還是閉上雙眼昏昏睡去。
陽光的暖意同時也灑落在玄靈宮的庭院中,經過一夜合歡的二人,衣不蔽體的躺在大廳之中。在凌亂的衣堆裡,和夫人俯在皇甫離胸前,兩眼迷矇,嘴角還留有昨夜歡愉的殘影。
「如果我們能永遠都像現在這樣,不知該有多好?」和夫人幽柔的吐出每一個字,平時的宮主威儀現在完全不見蹤影,反倒像是嬌媚的妻子,依偎在丈夫的懷中。
「你餓嗎?我去下廚弄點東西給你吃,好久沒親手煮點什麼給你吃了。」和夫人抬起頭來,甩開烏黑亮麗的秀髮說道。皇甫離直盯著天花板,冷言道:「沒時間了。」和夫人這才驚覺到在天花板上多了個人。
和夫人以威武的口語說道:「陰思思,妳回來了?有事麼?」從天花板上落下來一名冰肌玉骨,膚色慘白幾無血色,充滿陰冷之氣的豔感美人。她以單膝跪地,說道:「嘻,打擾二位的好事了。」和夫人有些不悅的說道:「說吧!」
陰思思冷笑道:「是,有二件事,一是曲歡又出門了,往長安方向,目的不明,另一事是關於宮主的夫君…」「唔…」和夫人聽到『夫君』顯得有些怨氣,怒眉地向陰思思瞪了一眼。陰思思嘻笑道:「天武宮袁宮主派了人往揚州去了。」
說到這兒,連皇甫離都坐起身來,眼神微露憂思。和夫人聞言怒道:「那個二愣子想做什麼?難不成想背裡捅我一刀?」陰思思又說道:「放心,這刀他恐怕捅不成了。」「哦?」「我親手將他捉來了,因為此人身份敏感,我沒捉到宮裡,現在人在宮外五里的一處廢墟。」
和夫人嫣笑道:「我說思思啊,妳這玄靈宮的第二號人物,怎麼成天像個殺手似的四處亂跑,不知道的人都還以為阿離才是我的副手吶。」
陰思思冷笑的說道:「宮主,全宮上下只有現在這裡三人心裡明白,我可是情願當個殺手也不喜歡當『宮主侍郎』。反倒是阿離才是實質的宮主侍郎,若不是為了避袁宮主的嫌疑,我想,這個位置應是阿離莫屬吧。而且,阿離對宮主的照顧可說是無微不至啊。」陰思思倏然對和夫人和皇甫離的關係開了個玩笑。其中陰思思所提到的『宮主侍郎』是玄靈宮二當家的正式銜名。
和夫人也不以為意,哼然說道:「妳對殺人這種事還真有興致。」陰思思應道:「只有看到對手的鮮血淋滿我全身,才能讓我感到無比的興奮,這種愉悅的快感可不是兩人交合這種事可以體會得到的。」「我私下還收藏了十五具白骨,可都是萬中選一的珍品吶。」和夫人面無表情的說道:「別跟我說他們的血全被妳喝光了。」「嘻嘻,宮主真了解我。人血有益血氣,可使肌膚保有吹彈可破的膚質,宮主要試試麼?」和夫人擺手說道:「我沒妳那種怪異嗜好。」接著白了一眼說道:「妳哪來那麼多外道偏方呀?」
皇甫離說道:「宮主,我看還是由我去看看那名袁獅的手下,免得直接牽連到妳。」說完欲起身卻被和夫人一把拉住。「記得,收拾得乾淨點。」皇甫離點頭應道:「屬下明白。」
皇甫離披起外衣,對陰思思說道:「走吧。」其俐落的氣勢簡直凌駕陰思思這位宮主侍郎之上。更詭譎的是,陰思思對皇甫離猶如奴才面見主子一般,低著躬身的跟在皇甫離身後,一點都不像是玄靈宮的二號人物。
二人來到郊外的樹林,陰思思指著前方一團亂的草叢,說道:「就在那兒。」皇甫離往前走了幾步,頓感到背後有人近身,他無奈的輕嘆一氣說道:「思思,妳不會在宮主面前撒謊,把我誘騙到此吧?」
陰思思從腰際往前滑出雙手緊緊抱住皇甫離,說道:「我沒說謊,只不過我想好好享受這得來不易的瞬間。」皇甫離問道:「那麼妳方才說妳嗜血殺人是怎麼回事?妳升任宮主侍郎以來,還第一次聽說妳有這種嗜好。」
「見不到你,我心情不好,見到你跟她在一起我心裡更難受。」陰思思忿忿的說著每個字。「所以倒楣了那些被妳殺的人?」皇甫離說著向後瞥了一眼。陰思思冷冷的説道:「嘻嘻,每次看到那些全身流滿鮮血的人,我就想到那個女人…」皇甫離驚異的轉過身,右手抓著陰思思的左臂,雙眼微露怒意,說道:「妳想做什麼?可別忘了,妳有今天全靠宮主當年的一念之仁。」
陰思思非旦沒有絲毫懼色,臉上冷豔依舊的嬉笑道:「我只不過說那個女人,你緊張什麼?」皇甫離吸了一氣,手力微鬆,但仍未完全放開。陰思思看了一下自己被抓的手臂,心中激起惱意,說道:「我說的女人是指宮主沒錯,但既使全武林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動她一根寒毛,原因不是她饒過我一命,而是…我不想讓你難過。」皇甫離沉沉的哼了一聲,將雙手收入袖中,交叉置於胸前,背轉過身,未發一語。
陰思思明亮的雙眼閃過一絲靈動,説道:「你常說你是宮主的人,那是因為你是玄靈宮的頭牌殺手,並不代表你對她懷抱有任何男女私情,對吧?」陰思思邊說邊將手從皇甫離的背脊滑到肩上。只是這樣的柔情似水卻換來皇甫離冷冷的一句:「人在那裡?」
陰思思怒形於色的奮力將皇甫離往前一推,冷目怒顏的說道:「就在你面前二十步。」皇甫離依言才走了三步,陰思思又在其背後吼道:「那女人只不過是找你排解寂寥罷了,又不是真心的,為什麼你對她那麼痴心?」皇甫離當沒聽見又繼續走,在草叢後方找到一棟半頹的廢屋,有個人被吊在屋樑上,全身有數道利刃刀傷,鮮血淋滿全身,已是奄奄一息。皇甫離打量了一會兒,問道:「這人該不會是被妳抓來的倒楣鬼吧?」話才說完,身後突有一道勁風襲來,皇甫離將頭微傾,伸手一抓,是陰思思傳來的一封書信。
「哼!」皇甫離背後傳來陰思思不悅的哼聲,嘴角露出難得的淺笑。輕輕抖開書信細讀其文,一會兒後緩緩說道:「這姓袁的還真想捅自己老婆一刀啊。」
皇甫離轉過身望著陰思思,眉宇間多了些愜意,說道:「這可是大功一件,妳怎麼不去向宮主稟報?」陰思思雖然仍有不悅的情緒,但現在卻多了些得意,輕抬下額說道:「給你。」皇甫離聞言不解的看著陰思思。
「我不稀罕這件大功,那女人對我怎麼看法,我不在意。不過,我可以做人情給你。」「哦?」「阿離,你欠我一個人情。記住囉。」陰思思使出輕功快速跳離廢屋。接著又傳來一陣聲響說道:「我會跟你要的,你等著。」
皇甫離將信收入懷中,雙掌在胸前交疊藏於袖中,漫步的走出廢屋。走到門口時,用力一掌往牆上擊落,原本半傾的廢屋頓然應聲崩塌,伴隨著囚俘的慘叫聲,全數盡埋在瓦礫堆中。
風正揚見過我月教主和教主夫人後,換上盔甲鐵衣,帶著福貴走出到庭院時,福貴忽叫住風正揚道:「將軍。」風正揚停下腳步看著福貴,等他先把話說完。
「這次去揚州,手上還帶著一個小女娃,我們可能要盡量避免近身接觸。」風正揚想了一下,明白福貴的意思,問道:「弟兄們都有帶弓吧?」福貴回道:「有的,不過箭的數量可能不足。」風正揚點頭說道:「我知道,跟我來吧。」
風正揚帶著福貴尋著總管洪十七,說:「洪叔,莊裡還有箭嗎?」十七疑道:「箭?」「山莊裡多得很,少主,你要用麼?」風正楊說道:「嗯,這趟去揚州路上還得保護吳珩,我想會用得上弓箭。只是,當初從皇城急速回莊,沒帶太多行囊,所以這趟去揚州可能不夠使,便跟十七叔問問。」十七說道:「少主何必說得見外,好似是在山莊作客似的,十七這就馬上吩咐下人去拿。」「謝洪叔。」
騎隊每個人從洪十七處領了六十支羽箭,有人還多揹了一、二百支羽箭,準備帶給先行的弟兄。月采玲輕步走到風正揚的背後,低著頭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風正揚轉過來見到便問道:「怎麼了?」「真想跟你一起去,但今天我爹娘來了,我就走不開了。」風正揚聽到這話覺得有些興味,笑道:「妳以前不是這樣的,妳是怎麼了?」以往月采玲是連雪一塵都覺得頭痛的人物,如今卻像是乖巧的三歲小娃,這般變化直教風正揚有些不解。
月采玲羞澀的說道:「別提以前啦,反正,你…出門小心點。在你回來之前,我和我爹娘會將該準備的準備好。」風正揚明白的笑道:「山莊這下可熱鬧。」月采玲笑得有些緬靦,此刻兩人正沉浸在即將完婚的喜悅當中。
忽然小棠從月采玲身後冒出頭來說道:「月兒姊姊嫁了,那下一個輪到我囉?」「啊!」月采玲被小棠唐突的舉動給嚇得從甜意中醒來,臉上孩帶幾分不悅,說道:「小棠,不要突然從別人背後跑出來說話。」
小棠一臉無辜的說道:「怎麼了嗎?我以為你們知道我在後面,難道你們不知道嗎?」兩人剛才的確過於專注眼前,根本沒發現小棠悄然來到身後。月采玲一時感到羞意,顧左右而言他,說道:「路上要小心啊。」邊說邊推拖著小棠往廳內走去。小棠哀道:「啊…啊…我還沒跟小揚哥哥說話,啊!」這下正好可以擺脫黏人的小棠,風正揚趕緊上馬,拉緊韁繩,往前一指,帶著馬隊出發。
離莊下山的馬隊,到了山腳下,旌旗齊飛,陣容浩大,路上引起不少人注目,其中還包括了萬宗會暗藏在其中的探子。在馬隊揚塵離去不久,信鴿也帶著這件訊息飛往瓏靈山莊。
山莊總管洪十七分別引領眾人就座後,雪一塵朗笑說道:「方才月兄說有要事,是何事讓月兄如此神秘?」只見月蒙低手比出五指,掩聲說道:「那個,又…重現…武林了。」雪一塵識出其意,臉上掠過一陣驚異,手腕差點將茶碗碰翻。邱寧雖沒聽見月蒙說什麼,但從雪一塵臉上看出異狀,驚覺必有極為駭人之事。否則以雪一塵冷靜處事的個性,能讓他頓然失神的事還沒幾件。此時心中不免擔憂,但又不好上前細問,下意識中看了師妹卓盈盈一眼。卓盈盈也明白師姊的意思,使了個眼色要她稍安勿燥。
「這…月兄,從何說起,可有事實根據?」雪一塵這話說得有些遲疑。「松齡老弟,你可聽說過九玄天這個幫會?」月蒙挑著眉說道。「實不相瞞,本山莊最近這陣子的確受過他們的關照。」月蒙聞言大駭,驚道:「他們也找上你們了?」雪一塵緩了口氣說道:「前些日子,山莊的鏢隊被劫,經過風兒和月兒的查訪,才知道跟九玄天有關。」
「喔…。」月蒙轉頭望了月采玲一眼,緩緩點著頭。月采玲則面向她父親擺出一副「沒想到我這麼厲害,對吧?」的得意模樣。
卓盈盈以不可思議的口氣說道:「有人敢劫山莊的標?自從鬼羅門離散之後,已鮮少人敢劫山莊的鏢了,不是嗎?」邱寧應道:「是呀,就因為山莊的鏢已許久沒有出事,所以,我們才派風兒和月兒去看看怎麼回事,沒想到竟扯上個從沒聽過的『九玄天』。」
雪一塵接著説道:「這幫會在武林上,知者甚少,元真兄何以提起此事?」月蒙挑了一下眼,說道:「我月教…在三個月前接到此書。」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黃紙書信。
雪一塵接過書信後,展開信紙後,臉色立即大變,說道:「這…何人所為?」邱寧接過信紙後,月采玲和寒水煙都趨前觀看。「啊!」閱過書信後,眾人不禁異口同聲大吃一驚。「師妹…。」邱寧指著信上內容的兩行字,面露不安。
「交出心法,可免一死。」月采玲逐一唸出信上的字,旋即大發雷霆道:「爹,這是什麼意思?是那個無聊傢伙幹的?」雪一塵冷靜的說道:「月兒,妳先坐下,這件事說來話長,一時半刻可能還說不清楚。」
月采玲說道:「師父,這關係到我爹娘的安危,再怎麼複雜我都要弄清楚,這是什麼意思?我月教哪來的心法?」雪一塵了解月采玲的個性,並未叱責,只是按手示意要月采玲冷靜,待寒水煙拉她就座後,才緩緩說道:「不是不跟妳說,只是這件事,牽扯到一件久遠的武林舊怨,或許妳和水煙年輕一輩的人較不知悉,但我和師娘及妳爹娘,多少都有耳聞,凡知悉者,都是不願再見此事被重提,甚至重演。」
語畢,雪一塵望了邱寧、月蒙及卓盈盈一回,三人點頭示意後,才開口說道:「當年,武林上盛傳有五大心法,分別是─無極門的玄極心訣、我月教的釋陀心經、鬼羅門的寒冰經脈三十六路心法、曲崑堂的天罡心法,梵女教的梵女經。其中,寒冰經脈三十六路心法乃屬極陰,曲崑堂的天罡心法乃屬極陽。兩者是無法共存於一人身上,也就是說,練了其一,練另一個心法則是大忌。這五大心法原本互不相干,本屬各派獨門武學,但三十年前,有人傳出,只要練就玄極心訣,再加其他四部,則可練就萬世神功。至於為什麼武林派別眾多,會獨挑這五部武學,無從得知。」
月采玲叱道:「簡直一派胡言,我月教那部『釋陀心經』只是正心修性的經書,連我都不想看。況且,互不相干的心法怎麼會在囫圇吞棗之後就能經脈通暢,所向無敵?這等無知說詞是誰說的?」已經練就上乘武學「柳月雙刀訣」的月采玲,在武學修為及悟性上皆有過人之處,聽過師父所言,立即對其中的不合理之處提出質疑。不過,當月采玲説到釋陀心經連她都不想看這句話時,月蒙臉上立刻閃過一陣汗顏,微微搖頭。
雪一塵說道:「此言出自何人之口無從得知,不過,武林上信之鑿鑿者大有人在。不論如何,這一切都在曲崑堂發生滅門慘案,無極門散佚,梵女教無端消失於武林之後,眼前僅剩我月教和鬼羅門這兩部武學尚存。後來武林各路最後也意興闌珊,無疾而終。如今我月教再逢此劫,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元真兄,你怎麼會說這事跟九玄天有關?」月蒙接著拿出第二封信說道:「這是前些日子接到的箭書。」「箭書?」
雪一塵展開書信,閱道:「九九重陽,再訪貴教,望月教主慎思,九玄天。」邱寧問道:「有見著人嗎?」卓盈盈蹙眉說道:「第一封是一名小童受托送來的,第二封連精煉師都沒發現其身影。」邱寧驚道:「連你們的精煉師都沒看到人?」雪一塵撫鬚說道:「能閃過貴教精銳『精煉師團』眼下的人,恐怕連元真兄都難以應付。」
月蒙說道:「的確,此話不假,所以我才來找你商議,此事當如何處理,我教下千名教眾可不能因武林糾紛,無辜受累。」月采玲說道:「難不成是暗行夜鬼?」「暗行夜鬼?什麼暗行夜鬼?玲兒,妳知道些什麼?」卓盈盈聽到月采玲所言,大感意外。
雪一塵應道:「元真兄,不瞞您說,風兒和月兒調查鏢隊一事,帶回了幾個九玄天的姑娘…」雪一塵話還沒說完,月蒙就急道:「那麼請她們出來說個分明如何?」
「這事且慢,這幾位雖是九玄天之人,但都是奉命辦事之輩,甚至她們連本教為何有此舉動都未能明白,因此我以為,既使問了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月蒙攢眉道:「那麼松齡老弟有何高見?」雪一塵起身踱步,說道:「依我愚見,既然對方會再來訪,不如好好設宴款待。」「你是說…」月采玲奮起直嚷:「師父,人家找上門,你怎還請人家吃飯?」邱寧緩道:「聽妳師父把話說完。」卓盈盈二話不說,一股腦的用力將月采玲按回椅子上,並施以厲色。這一按,匡的一聲,跌得月采玲面有難色,但這是親母出手,她也不好說什麼,只得乖乖閉上嘴。
「我覺得事情總得弄清楚。」「因為山莊會扯上九玄天也是被索取不知名的寶物。」雪一塵接著把風月遇到劉淵的事講了一遍。接著說:「但劉淵已死,欲取何物,已無從查證。不過,我覺得元真兄這裡倒是個機會,屆時,我會陪元真兄走這一趟,去會會對方,看看究竟是何意圖。」月蒙和卓盈盈都點頭表示贊同。
卓盈盈問道:「剛說到九玄天那些人,都是姑娘家麼?」月采玲搶著說道:「對呀,沒事還來纏小揚。」卓盈盈突然向月采玲呼出一掌,月采玲下意識的起手擋下,卓盈盈再轉一圈,往月采玲身上一推,月采玲施以內力震開。卓盈盈將手收回後,戳出一指往月采玲額上按下,說道:「妳這愛插嘴的老毛病怎麼就是改不了,我同妳師娘說話,妳給我安靜點。」月采玲哀哀的嬌道:「娘呀,真的啦。」
卓盈盈表情一轉,露出憐惜神情,說道:「不過,妳的內力倒是進步不少,也不枉妳師父的苦心教導。」
雪一塵笑道:「月兒現在的內力修為可是比風兒高出許多,這倒是不爭的事實。」月采玲開心哼道:「對呀,小揚…」「安靜!」卓盈盈輕聲一叱,又讓月采玲把嘴閉上。「才誇妳兩句又原形畢露了。」「對了,師姊妳還沒說呢。」邱寧輕笑道:「月兒性直坦率,是調皮了點,但有她在的地方可就熱鬧了。」這話說得月采玲滿臉羞意,直在母親肩上撒嬌。
「不過,人是月兒帶回來的,妳要她閉嘴還真有點說不過去。」「哦?」卓盈盈聞言,半疑的轉向月采玲,只見她緊抿著雙唇,兩眉高挑,瞠大雙眼,搖頭直發出唔哼聲響,模樣煞是可愛。
邱寧說道:「我們昨天才找過領頭的人問過話,她們主要負責傳話、督導之職,剩下的就一問三不知。」「只是其中一個女孩曾與風兒有過一面之緣,再加上山莊的鏢隊被他們的人所傷,才將她們都帶回山莊。」
「馨姊,妳看,山莊裡來了好多奇怪的人耶。」蔣幼箏把房門開了個縫,把看到的景象悄聲對朱馨回報。朱馨橫躺在大通舖上,跟艾玟下著棋,聽到蔣幼箏所言,無趣得應道:「喔,關我啥事呀?」說著拿起一枚「炮」子,拍的一聲將艾玟的「車」給吃了。
艾玟哀道:「啊,怎麼這樣呀?馨姊,妳把我的車都吃了,我怎玩呀?」朱馨回道:「妳這車早在五手之前就會被我吃了,我到現在才吃,已算手下留情啦。」「怎麼?沒車妳就不會玩了?」艾玟哀著臉點頭。「那好吧,這車還妳,我吃妳的馬,將軍!」「啊!」艾玟看到這一手,直哀道:「怎麼才要回車,反而馬上輸了。」朱馨指著艾玟的鼻子,說道:「哈哈,下次可別怨我沒讓妳呀。」
易青覺得好奇,往前湊上一看,只見得身著紅裝奇服的我月教眾及精煉師在走廊上走動,不禁嘖嘖說道:「哪來的怪人呀?沒見過這種打扮。」趙璇聞言也湊上一瞧。當三人擠在門縫上偷窺時,門外忽地裡閃出一張臉,瞪大白眼,陰沉說道:「在看什麼?」三人被突如其來的景象嚇得一哄而散。原來那是當初帶領她們七人進山莊的那名帶頭侍女,身形步伐之快,把偷窺的三人嚇得腿軟,接著闔上門便離去了。
朱馨哼哼笑道:「怎麼?還沒學乖呀?被嚇著了?」「師姊,少糗我們了。剛是真的被嚇到呀。」蔣幼箏撫著腰起身說道。吳瑄冷言道:「她有風將軍,學得可快了。」朱馨聞言,眉間不禁攢了起來。因不想理會吳瑄的冷言冷語,便對艾玟説道:「還想玩什麼?」「這個!」艾玟開心的拿了圍棋擺到朱馨眼前。「這個我可不會輸。」「五子棋呀?妳也才贏我三次而已。」艾玟笑道:「我的實力還沒拿出來唷。」艾玟那天真的笑容讓朱馨一時心情大好。此時對她而言,武林的恩怨似已煙消雲散。
一個大約七歲的小女童踩著輕快的腳步,在林間揀拾著木柴,手上疊滿滿的木柴都快頂到下巴時,才滿意的點點頭,用嬌嫩的童音說道:「揀了好多,這些木柴應該夠用了。」說著,往一旁的樹木踩上一步,再用力一蹬,瞬時在林間的飛影穿梭,隨即沒了身影。
清水池畔,有棟用竹木建構的宅邸。從外觀看上去,大約是戶有十來人住的中型宅院。但此處不見綢密的人來人往,只有鳥鳴間關,風絮低語,翠竹窣窣。此刻有縷青煙從屋後燃起,內院的大門匡噹的一聲,從門外走進方才揀拾木柴的小女童,手上滿滿的木柴搖搖欲墜。
「晶兒,是妳麼?」「姥姥,我揀了好多喔。」小女童扯開喉嚨應道。一名滿臉皺紋,身穿青衣素服的老嬤嬤從屋內來到前庭院,兩眉緊鎖,嘴角下抿的叱道:「那麼大聲幹嘛?我又不是聾了。」晶兒嬉笑道:「姥姥,今天心情不錯呢。」「對了,那位大姊姊還沒醒嗎?都快午時了呢。」
姥姥沒好氣的說道:「人家可是有傷在身,一時半刻還醒不了,下次我把妳敲昏,說不定睡得比人家還久。」「過來幫忙洗菜。」晶兒開心的應了聲是,快步往後頭走去。
在東廂房的一間閨房內,有一昏迷未醒的女子正在享受近來少有的寧靜時刻。此人正是被魯道有重擊後落水的楊芊芊。臉上半覆的黑巾,早已不知去向,難得見光的黑腫半邊臉,也感受到了此刻朝陽的溫暖。
風正揚領著眾人急速來到繇水鎮附近的樹林,黃賀虎和溫避禍見到風正揚到來,紛紛下馬,拱手應道:「將軍!」風正揚向眾人點頭,說道:「各位,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動身。」「是!」
全都上得了馬之後,風正揚問道:「兩位護法也要隨行嗎?」姚翠蘋拱手應道:「回少主的話,院主有令,在辦完這事之前,都要負責照顧吳珩的安危。」霍春花也說道:「我也希望能看到她平安回到自己人那裡,這孩子太可憐了。」霍春花以同樣喪親的過來人經歷,對吳珩的遭遇深表不捨。原本風正揚以為,山莊正是多事之際,兩位女將又是寒水煙的左右手,怕會造成寒水煙的困擾,才做此問。聽過兩位女將的想法後,他也感到安心許多,畢竟他和這群生死兄弟還是對照料小女童感到棘手。
風正揚率眾來到長江渡口,命福貴前去租了十艘大型渡船,讓全部的人和馬全帶上了船,順著江水,通過三峽,一路上兩岸山壁高聳,鳥禽飛猿啼聲不絕於耳。可是此時美景,風正揚全無心思賞玩,因為他心中最掛念的莫過於義經堂二堂主臨死前的托付。
和夫人看著皇甫離送來的信件,面無表情,不發一語,將頭轉向著皇甫離,挑了一下月眉,指著手上的黃紙。只見皇甫離微微含首示意。
「啊…」和夫人嘆了一氣,將信一甩,說道:「這二愣子老是要跟我過不去,也不看看他的對手是誰,跟我玩陰的,下輩子再說吧!」和夫人坐在圃團上,左腳躬曲立起,左手肘擺在膝蓋上,一副輕鬆模樣。袁獅密探的信件看似未帶給她太多打擊。
「阿離,你以為如何?」皇甫離閉目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人被殺了,信也劫了,眼下還需天武宮幫忙朱馨那件事。我們暫可佯裝不知,但得再派人去趟揚州。」「你擔心這不是唯一的一封?」皇甫離點頭應是。
「這事好辦,叫陰思思去一趟就成了。」「只不過,朱馨入了飄雪山莊,我們得想個法子跟她聯絡。」和夫人說道。「這我有辦法。」「咦?」皇甫離嘴角微揚的説道:「直接走進去就好了。」
庭蔭交織,鳥語花香,一個碧綠水池中央有個雕樑畫棟的涼亭,水池四周種滿了奇花異木,宛若人間仙境。這裡是瓏靈山莊的三座後花園之一,但這座花園與一般花園不同的是,這裡設有重重機關,一般下人奴僕,沒有特許還不能進來。這裡與外界隔絕,是屬於慕芸瓏的個人小天地。慕芸瓏給了它一個很有少女綺思的名字─「綻春園」。每當她心煩或不想理事時,就都會來這裡排解心思,三餐都有羅英負責造料。所以,除了她本人之外,就只有羅英進來過。
迴廊上,羅英快步走向趴在涼亭石桌上的慕芸瓏,憂色的說道:「小姐…妳已經在房裡關了快三天了。」「那就是還沒三天呀,怎麼了?妳手上拿什麼?」慕芸瓏無精打彩的撇了羅英手上的黃紙一眼。
「風正揚在三天前去揚州了,由水路直下,現在大概已經快到了。」「揚州?他去揚州做什麼?」慕芸瓏頓時雙眼大瞠,精神抖擻。「呃,這個信上沒講。」羅英見到慕芸瓏的反應,暗思道:「聽到風正揚就有精神啦?早知道每天都在她耳邊念他的名字就好啦。」
「等一下,該不會九玄天在揚州吧?」慕芸瓏自言自語道。羅英説道:「怎麼可能?連咱們都搞不清楚的九玄天,他們怎麼會知道?」「羅英,把一級以上幹部全召來。」
羅英見狀,大感不妙説道:「小姐,妳不會又想出門吧?會主要對九玄天發兵的召令這幾天就會下來了耶,再過幾天就要點將了,不是嗎?」
慕芸瓏愜意的擺出蓮花指,回道:「妳幾時看過我親身領兵作戰了?那是秦雲跟陸魁他們的事。羅英乖,快去呀!」羅英揪著臉應了聲是,即去履命。「我也得去準備一下。」慕芸瓏開心的往自己的閨房跑去。
長安花會既使已經接近尾聲,街道上依舊車水馬龍,人潮魚貫。雜技、賞花、小販叫賣、文人詩會把整個長安街道點綴得花團錦簇,美不勝收。
福興客棧內人來人往,各路人馬都來此一嘗客棧的招牌菜。喫酒吆喝聲不斷,唯獨在三樓的走廊上有一人望著天井下客棧的一樓大廳,輕撫著鬍鬚,眉頭深鎖,心思重重,這人就是常欽。
五天前,半面屍娘楊芊芊墜崖之後,他就沒再笑過。對於大哥魯道有突兀的行徑除了感到不解之外,更有為不顧情義的冷血感到寒心。雖說黑潭四怪行走武林以來,從沒手下留情過,但也非絕對無情之人。因此,對於楊芊芊這位一起打江山的同門,除了她的能力一直是常欽相當倚重的因由之外,楊芊芊也是唯一和常欽能說得上幾句話的人。雖然談不上是什麼交心知己,不過,常欽對於楊芊芊的確除了公務上的依賴之外,還存有一絲絲超出同門情誼的綺思。
房門突然被推開,傳出魯道有和女子飲酒的歡笑聲,只見店小二不停的忙進忙出。丁咬山和金大程也都一同入席,唯獨常欽以身體不適為由,並未參與。
「大爺真能喝,來,我敬你一杯。」「哎呀,百瑤呀,妳除了人漂亮之外,沒想到竟然如此海量,我敗給妳了。」魯道有醉醺醺的嚷道。不過,這些話聽在常欽耳裡卻十分刺耳,暗思道:「這叫百瑤的女人在三天前突然帶了七、八個美女出現在大哥面前,說是和姊妹們來長安賞花遊玩。大哥竟然垂涎人家的美色,和對方相約伴遊,一玩就玩了三天。既不知對方是何來歷,也不知是圖什麼,整天像喫酒瘋似的。哼!」「二弟,二弟呀,一起來呀!」常欽不想再見到百瑤那些人,便信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對於魯道有的吆喝聲也是置之不理。摟在魯道有身上的百瑤看著常欽離去的背影,濃郁豔麗的靈澄杏眼,不自覺地流露出銳利的眼神。
揚州城─
大唐帝國對外的國際商港,新羅、大食、婆羅門、波斯等國喬居客商的聚集要地,也是日本遣唐使踏上中原的第一站。所有大使團成員均在此接受淮南道節度使的招待,等候當今皇帝的召見。街道上可見佛道各教寺宇林立,其中也有伊斯蘭教、拜火教、摩尼教、景教(基督教聶斯脫里派)等西方東傳的宗教建築,只是規模、數量不若佛教的龐大。
風正揚等人從江邊港口上得了岸,尋了一間客棧歇息,隨後便帶了福貴、楊進前去節度使府邸向部隊的長官─淮南節度使請安,過後旋即命人四處打聽義經堂在揚州的各處分舵堂口。過午三刻之後,校尉張安、徐晉、張赫、柯奇等四人紛紛將探得的消息回報。
風正揚說道:「沒想到,義經堂轄下的最大分舵就在揚州城內,後天我們就登門拜訪,在這之前,明天請姚護法先送拜帖過去知會一聲。」「是!」「我等會兒修書一封,告知對方我們是為受托護送遺孤而來,妳順道替我送過去。」「是,少莊主。」
義經堂揚州分舵的大廳堂中,擠滿了人。聽說有人是從長安總舵受托而來,因此全都來此一探究竟。大當家萬京玉將姚翠蘋送來的書信抖開一看,驚道:「托孤?」一旁眾人紛紛議論道:「托誰的孤?」萬京玉搖頭答道:「信上沒寫,不過來信的人是風正揚,以前在長安總舵召開大會時,曾聽吳大當家提過他,是個衛京將軍,和總舵的三位當家交情甚好。」二當家錢敏說道:「衛京將軍為托孤而來?莫非總舵發生什麼事了?」萬京玉擺手說道:「明日他們就要登門拜訪,到時候就知道了。」語畢,眉間不禁透出不尋常的憂慮神色。
次日,風正揚帶了四位副將、十名校尉及霍姚二人和吳珩前往義經堂的揚州分舵拜訪。位於揚州分舵對面的茶舖客棧二樓,有一群身穿藏青色服的萬宗會人馬,正一邊喝茶一邊虎視眈眈的盯著分舵大門。其中有一名頗具西眉南臉之姿的女子是自己獨坐一桌,案上擺有一對柳葉單刀,紅色刀鞘,雕縷彩漆,做工頗為精緻。身後則站了一列萬宗會部眾,可見此女子是個頭領人物。此女子拿起茶碗輕品茗香,街上的繁華喧嚷一點也影響不了她的專注。
「咦,那是誰?」一名部眾看到風正揚等人緩緩靠近義經堂分舵,警覺驚道。「來者何人?」那名女子說話了。
「啟稟任都尉,有看似朝中武人往分舵大門走來。」「武人?」這名位居都尉要職的女子幹部起身走到二樓雕欄旁,看到風正揚等人並未識得,但當她看到霍姚二人時,直指道:「那兩名女子我在關外見過,她們是飄雪山莊玄武院的左右副使,她們怎麼在這?那個人難不成是…」「風正揚?」一名部眾道:「極有可能,武林盛傳,在長安當差的風正揚已經回鄉了。從那二位護法對他的禮數看來,定是風正揚無誤。」
女子撫著下巴說道:「這可不好了,風正揚可是雪一塵的關門弟子,前陣子還傳說他和月采玲聯手殺了劉淵。」「什麼?連劉淵都打不贏風月?」女子啐道:「二打一有什麼好得意的?倒是那個叫月采玲的,聽說她的雙刀出神入化,迅捷如影,我倒想要會會她。看看是她的柳月雙刀凌厲,還是我的掠影刀厲害。」
部屬拱手說道:「敢問都尉,眼下我們該如何?」女子冷笑一聲說道:「等!」
福貴上前敲門,不消多時,沉重的大門即緩緩開啟,是名老者。
老者問道:「敢問閣下是…」福貴拱手說道:「風正揚受尤二幫主所托,上門拜訪。」「尤二幫主?」屋內的人聽到『尤二幫主』四字,紛紛跑到庭院來,萬京玉擺手說道:「老商,快請!」「是,大當家。」
眾人入屋內就座後,風正揚說道:「在下風正揚,今日受長安尤一貴二幫主所托,有要事相告,冒昧請教…」萬京玉擺手說道:「在下萬京玉,是這裡的大當家,這位是二當家錢敏,久聞英雄盛名,還請英雄相告尤二幫主所托何事?」眾人屏氣凝息等著風正揚口中所謂何事。
風正揚看了自家兄弟一眼後,面色凝重的說道:「長安義經堂被滅了。」「什麼!」眾人聞言驚呼。錢敏大吼道:「此事何人所為?」「萬宗會。」義經堂眾人不平的呼道:「萬宗會?又是萬宗會!簡直欺人太甚。」萬京玉左手高舉要眾人冷靜之後,説道:「英雄信上有言,為托孤而來。」風正揚向霍春花示意將吳珩帶上,說道:「此女吳珩,是吳大當家的遺孤,義經堂被滅當晚正值長安花會前夕,尤二幫主正巧帶吳幫主子女出遊,躲過刀禍,誰知萬宗會派人趕盡殺絕,追上尤二幫主,將其殺害,吳幫主之子也不幸慘遭毒手,唯此女倖存,臨死前將她托付給我,並囑付一事…」説到這兒,風正揚頓了一下,看了四位副將。待四人都含首示意後,接著說道:「尤二幫主臨死前交我一令牌,請大當家過目。」風正揚將令牌拿出呈給萬京玉。
萬京玉接過定眼一看,確定是自家尤二幫主的令牌,為求慎重,再翻面端詳,發現尤一貴的血字,即雙手呈還令牌,說道:「確是尤二當家的令牌,不知尤二當家所托何事?」風正揚說道:「萬宗會滅了義經堂總舵,尤二幫主怕其他分舵及其家眷遭受萬宗會的追殺,將其托付在下。」眾人聞言紛紛不平的嚷道:「這怎麼可能?」「再怎麼樣,也應該由萬大當家接手怎會是交給你?」「一派胡言!」「你是誰派來?」「怎麼會有這種事?」
風正揚等人面對義經堂眾人的不滿,顯得有些尷尬,一時不知所措。楊順看到眾人反應,眉間不禁露出火氣,正欲起身,卻被福貴橫手一擋,搖頭示意要他冷靜。
風正揚起身拱手說道:「各位請聽我說!」萬京玉擺手讓眾人安靜之後,風正揚接著說道:「我在長安時,與義經堂三位當家交情不薄,尤二幫主臨死托付不敢有所辜負。但我深知此事重大,要各位在一夕之間易主他人,實是強人所難。但尤二幫主托付在下的目的,不外乎是想保全大家性命…」話還沒說完,錢敏忽然吼道:「這話太瞧不起人啦,憑什麼說托付給你,我們大家就能保全性命。難不成靠我們自己就無法生存?」眾人聞言紛紛大表不滿,群怒四起。
萬京玉見狀,一掌往桌上猛擊,起身怒道:「丟死人了!」「風英雄不辭遠途辛勞,從長安將吳大當家的遺孤和尤二當家的遺囑交付到我們這裡來,你們竟然以此態度待客?義經總堂被滅難道還不夠嗎?你們還想要丟義經堂的臉?」眾人頓時沉默不語。
萬京玉轉向風正揚拱手說道:「英雄見笑了,是在下教導無方,還請英雄海涵!」風正揚拱手回道:「前輩言重了,在下不才,面對尤二幫主的抬愛,深感惶恐,在下無意強人所難,但尤二幫主所托,不可置之不理,還請萬大當家明察定奪。」「這…」風正揚看出對方一時難以抉擇,便道:「其實義經堂往後該何去何從,在下以為,應以義經堂眾人所願為向。在下算是已完成尤二幫主所托之事。」「萬大當家及義經堂各位弟兄,在下就此告辭,請。」萬京玉擺手說道:「英雄且慢,尤二幫主既有此決意,不如待我們內部商議之後,五日之後再向英雄告知,也算對他老人家有個交待。」「英雄以為如何?」風正揚開心的回道:「如此甚好!五日之後風某再登門拜訪。」萬京玉笑道:「這段期間英雄就好好遊覽揚州風光景勝,如有需本舵照應之事,英雄直說無妨。」「前輩客氣了,那麼在下告辭。」「老夫送你一程。」
義經堂的一舉一動,全都看在萬宗會澗旗人馬的眼裡。待風正揚等人離去之後,女子對部屬接耳交待了幾件事。
回到客棧後,楊順將刀往桌上一甩,怒道:「他娘的,從沒見過這等救人還惹了一身腥臭的鳥事。」福貴直指應道:「幸好我把你攔住,要不然,這會兒我們還在義經堂走不了。」楊順火氣未消的啐了一聲。
霍春花憂心問道:「少莊主,你真的要收義經堂的人嗎?」風正揚回道:「就由他們自己決定吧,我也不強求,這是尤前輩臨死所托,非我本意。」姚翠蘋不滿的說道:「這尤老前輩也真會給人找麻煩,這種很容易落人口實的事,簡直是燙手山芋,黏上手又甩不掉。」風正揚倒是很看得開的說道:「反正五天之後,結果如何就知道了。」姚翠蘋開心的樂道:「那麼這五天不就可以在揚州城好好玩一玩了?」「咦,妳不回山莊啦?」被霍春花這麼一問,姚翠蘋頓是一臉無趣,白了霍春花一眼。風正揚明意的笑道:「這樣好了,妳們二人就在揚州玩個三天再回去,山莊現在確實需要幫忙,五日之約由我這裡去處理就可以了。」姚翠蘋開心得雀躍呼掌。
入夜後的揚州城和長安一樣繁星燈火點點,外國人也都在街上溜達,港口不分晝夜都一樣繁忙,不管是旅客上下船還是卸貨,碼頭總是擠滿了人潮。
燈火通明的揚州城內,萬宗會眾分為二路。一路留在客棧原地緊盯義經堂分舵的動靜,一路則二人一組,一旦有人出門,即刻跟蹤。領頭的是先前在客棧與澗旗同路,持用紅鞘雙刀的女子,她是澗旗的幹部,位階為都尉的任祖莪。
因為獲得一則密報,她帶了五人在揚州城外等人。月夜皎潔,分外明亮,林間蟲鳴蛙叫不絕於耳,任祖莪倚在一顆樹上休憩,手下散立於樹下注意四周動靜。
「都尉,人來了。」任祖莪聞言翻身著地,望著逐漸走來的人影。待人影走近至跟前數十尺後,任祖莪高舉握著柳葉刀的右手,喊道:「站住!」「擋路者何人?可知我是何人?」任祖莪笑道:「不知道就不會攔你了,義經堂揚州分舵的錢二當家。」「敢問姑娘是誰?為何攔路?」
任祖莪見錢敏沒認出她的來歷,便戲謔道:「連滅了自己總堂的人都不認得,還妄言復仇?」錢敏聞言不禁大怒道:「萬宗會!納命來!」往前撲了幾步,卻被任祖莪橫手一擋,說道:「你想被收入風正揚麾下嗎?」錢敏聽到對方所言,甚感詫異,不知為何今天在堂內所言之事,萬宗會竟會知悉。
任祖莪笑了笑說道:「看來你是不想。」「是不是認為如果萬京玉接任總堂主之位,你便是總二堂主了?」心中所思被他人言中,錢敏不禁顫了一下,激動說道:「胡說八道!」
任祖莪不以為意,接著說道:「是不是胡說,你且聽我一言再做定奪。」錢敏緩了緩氣,將任祖莪從頭到腳瞄了一遍,喝道:「說!」
任祖莪說道:「我暗中助你一臂之力如何?」錢敏叱道:「受你萬宗會恩惠,豈不是辱我義經堂門風?」任祖莪嗲笑道:「此等頑固不知變通之輩,還想當上總舵二當家?」錢敏吼道:「少說廢話,今日我要為總堂的弟兄們報仇!」說著立刻疾走呼掌向任祖莪殺來。一旁候命的萬宗會眾見狀都撲了上去,錢敏寥寥數拳將五人打退,接著向任祖莪出招。
只見任祖莪不急不徐的躲過數招,退了幾步之後,錚的一聲,右手的柳葉刀出鞘了!錢敏手中並無兵器,略居劣勢,便出手擊殺一名萬宗會眾,奪其長刀,與任祖莪對陣。
雙方在兵器上互不相讓,刀刃揮舞,錚鏘相鳴,一旁的萬宗會眾只在外圈保持十步之遙圍住對陣的二人,似乎沒有要上前為任祖莪助手之意。錢敏身為義經堂底第一大分舵的二當家,武藝自是不弱,但任祖莪所持雙刀,此刻僅出右手一刀,另一刀則收在背上,可見任祖莪對自身武藝相當有自信。
錢敏見任祖莪僅以一刀對陣,不禁暗怒道:「此女子竟只以一刀對我,忒是瞧不起人麼?」心中惱怒的錢敏決意使出全力將其擊斃。任祖莪見錢敏全力反攻,也將另一刀從背後抽出,過了數招之後,尋隙從錢敏背上砍下,頓時血花四濺。錢敏大叫一聲在地上滾了數圈,勉強起身怒道:「萬宗會,我跟你拼了!」話才說完,錢敏的頭突然飛出十餘丈外。
任祖莪見到錢敏背後的人影,不滿的啐道:「張和尚,老娘我玩得正開心,你來插什麼手?」「可知你這般卻壞了我的好事?」原來是先前與葛文鳳在雲莊裡大打出手的西域番僧張河。
張河哼道:「旗主已奉召回到雲莊,會主要點將發兵了,妳還在這兒玩小孩把戲?哼!」「旗主派你來的?」張河回道:「不,現在雲莊要對九玄天出兵了。不只澗旗,焰旗也被召回了。」「是麼?」「九玄天是何人?」張河對任祖莪的問題不想理會,說道:「旗主有令,所有澗旗人馬即刻停止宗派討伐,所有都尉級以上的幹部全數回莊。」任祖莪挑了挑眉,嫣然笑道:「張和尚,請替我轉告旗主,剛接到通報,義經堂各處分舵僅剩此處尚未拿下,所以我拿下揚州義經堂後就回去。」任祖莪思索了一會兒,説道:「三天!」張河回道:「隨便妳,反正我已把話帶到。」說完便轉身疾走消失了身影。
隔天一早,義經堂揚州分舵內即人聲鼎沸,屋內驚呼連連,此起彼落。原來是庭院中躺了一具白布蓋住的屍體。清晨被管家老商發見,掀開查看,竟是二當家錢敏的屍首。在其胸膛上,寫有八個血字:「降我萬宗,可保千秋」。
滿頭蒼髮白髯,體型魁武如同一頭猛獅的萬京玉看著這八個字,不禁額浮青筋,唇間發出低吟。「大當家的,這可怎麼辦才好?」這時門外突然有人在門外猛力敲門,大喊:「不好了!不好了!」「老商,開門!」管家老商將門一開,忽地裡衝入手持兵器的數十人,其中還有人為兵器所傷。萬京玉見狀驚道:「你們不是揚州北分舵的人麼?」再仔細一看,驚道:「還有南分舵的人!」「這是怎麼回事?」
由於揚州城是商務大城,進出口的重要滬港,所以義經堂在此設了三個分舵。除了萬京玉位於東邊靠近港口的第一大分舵之外,另有北、南其它二個規模較小的分舵,同時也都歸萬京玉掌管。所以自是識得這些人。
「大當家,萬宗會抄了我們的分舵,我們被團團包圍,無法逃出求援,直到今日趁他們疏忽拼死逃出,在途中遇到其它分舵的弟兄,沒想到他們也遭受毒手。」「大當家,怎麼辦?家中老小都還在險境之中呀!求求你救救他們。」眾人聞言不禁傷心落淚或咬牙切齒,對萬宗會咒罵不已。萬京玉沉重的問道:「老小安否?」「目前逃出的都躲了起來,沒逃出的,不論老小…」說著即搖頭痛哭。
老商抖著聲說道:「老爺,報官吧。」一名部眾怒道:「不行,義經堂是名門正派,如果不能為弟兄們報仇,將來如何在武林上立足?」「對對對!」眾人情緒沸騰,鼓燥不已,萬京玉擺手要眾人安靜。
一名北分舵的徒眾哀哀地說道:「萬大當家,請吳總舵主出面吧?」聽聞此言,萬京玉等人都心頭一顫。總舵被滅是昨日才得知的消息,其它分舵自是不知,但今日遭此橫禍,無疑是雪上加霜。萬京玉眉頭緊鎖,沉沉說道:「昨日接獲尤二當家托人前來告知,長安總舵…早已被萬宗會勦滅,僅吳大當家千金吳珩倖存。」其它分舵的人聞言不禁崩潰大哭,無一不捶胸頓足。
「老商,扶受傷的弟兄入內擦藥療傷。」「大當家,我們…」「這事我自會處理。」萬京玉擺手說道。待將受傷弟兄扶入後,萬京玉吩附道:「老商,備禮,我們去一趟東安客棧。」老商應是後,將事情吩囑下去辦妥。
一名校尉跑上東安客棧二樓對正在用餐的風正揚等人,將探得義經堂的事說了。眾人聞言都露出意外狐疑的臉色。
「往這裡來了?」風正揚問道。「是,屬下回途看見萬京玉正領人往這方向來。」福貴說道:「是來找我們嗎?」這時忽聽得樓下響起萬京玉的聲音,正是向掌櫃詢問風正揚等人住房。眾人面面相覷一會兒,風正揚起身要回房接待客人,四名副將及姚霍兩名護法也聲明一起隨同。於是,風正揚便帶著六人回房,吩咐其它人用完早膳再回房即可。
不一會兒,萬京玉等人已經上樓拜訪。由於房間不夠大,風正揚便命福貴去跟掌櫃要了間包廂,擺了一桌酒。
萬京玉面有難色的說道:「說來慚愧,萬某無能,昨日門下對英雄無禮,今日卻不得不來跟英雄討個面子。」風正揚看出對方有難言之隱,便說道:「前輩無須客氣,有何情事風某可以幫上忙的,前輩但說無妨。」萬京玉親切的笑道:「英雄如此豪氣海量,更讓在下深覺慚穢。」「前輩何需如此呢?發生什麼事了嗎?」
萬京玉遲疑了一下,說道:「其實,這是老夫個人本意,也可以說,此刻的我很能體會尤二幫主的心情和用心。」「哦?」風正揚眾人聞言都互望一眼。
「面對萬宗會窮凶惡極要將武林各派納入旗下,不從者即以血刃相見的腥風血雨作法,老夫坦言甚感無力。義經堂和飄雪山莊一樣,都是經商買賣之人,與武林糾紛較少牽扯。義經堂能有今天的武林聲譽,都是總舵的三位當家用心經營,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會遭此橫禍孰是始料未及。如今總舵被滅,三位當家不再,我們身為第一大分舵本當扛起所有責任,但各分舵卻個別遭受萬宗會毒手,昨日我的副手錢敏夜出未歸,今日一早才發現也遭萬宗會殺害。以萬宗會這等泯滅人性的手段,為顧及義經堂餘口弟兄及其家眷性命安危。老夫厚顏懇請英雄一事。」「老夫墾請風英雄救救義經堂剩下的弟兄吧,既使義經堂的旗號沒了,也無所謂,如今老夫只想保全其餘家口的性命安全。」
萬京玉這些話簡直跟風正揚等人在長安聽到尤一貴臨死所言一模一樣。眾人心中莫不感慨萬分。由於這些想法是萬京玉第一次吐出,旁人自是不知。因此,此話一出,一旁義經堂眾人紛紛急道:「大當家,我們拼死也一定會守住義經堂這塊招牌。」「對,我們與義經堂同生共存!」
面對部屬的豪氣干雲,萬京玉撫著蒼白老鬚冷靜地說道:「蔡愚,你兒子還未滿歲吧?孫科,你女兒明年就要出嫁了吧?殷度,你的三個小孩都還未晉弱冠之年吧?你們如此為義經堂犧牲奉獻,我很欣慰。但你們怎不想想尤二幫主為何有此心思?義經堂是他和兩位當家拉拔出來的,難道他就捨得?難道我們這些當家的都是貪生怕死之輩?錢敏昨夜死了,留下他老婆和孩子。你們會武功,能去拼命,那麼她們母子孤家寡人呢?萬宗會會放過她們麼?」「他們母子就由咱們一起照料,讓錢二當家走得無後顧之憂。」
萬京玉嘆了一氣,又說道:「我昨晚為了尤二幫主的遺囑,百思不得其解,徹夜難眠。也不知該如何對你們說起,直到今早見到其它分舵的弟兄,我終於明白,要跟萬宗會一決生死,義經堂絕沒這本事。老夫敢就此斷言,尤二幫主一定是親眼目睹長安總堂弟兄及其家眷的遭遇才會出此下策,臨死托付這位風兄弟。以此看來,爾等昨日對待風兄弟所作所為,對得起尤二幫主的苦心及風兄弟的道義麼?尤二幫主為了保全你們家口性命,連義經堂都可不要,況且,以總堂弟兄的武功程度都遭萬宗會全數勦滅,你們竟還妄言復仇?」萬京玉苦口婆心,費盡心思說得讓部屬眾人淚流滿襟。
風正揚等人看著萬京玉這般粗礦豪邁之人卻有細膩的深思用心,都不禁感到敬佩。能如此深思熟慮,顧及大局,不拘小節,實是要有相當大的氣量。風正揚拱手說道:「前輩,風某不才,面對尤前輩所托,我只能盡一己之力,但絕不強人所難。不瞞您說,我打算離開山莊,自立旗號,正是用人之際,如有弟兄願意隨我,我自當樂見,如不願隨我者,我也願助綿薄之力。」
萬京玉起身拱手說道:「感激英雄不計前嫌,老夫代義經堂弟兄謝過英雄。」風正揚拱手回道:「前輩言重了!」萬京玉微笑道:「明日我擺桌酒宴請英雄及各位兄弟,今日老夫回去將這事交待清楚了,明日就在宴上正式宣佈。」
此時,姚翠蘋忽然拱手問道:「晚輩姚翠蘋,斗膽請教前輩,您要作何打算呢?」萬京玉點著頭回道:「明天就將義經堂解散了吧,至於去留就由個人決定。我就不信義經堂都解散了,萬宗會還能奈我何?」在場的義經堂眾人都面色凝重,不發一語。每個人深鎖的眉頭都透露出同樣的訊息─時至今日仍然無法理解義經堂何以如此收場。風正揚等人聞言都不勝唏噓
入夜後,萬京玉將眾人全集合起來,當大家的面宣佈義經堂要解散的消息。其中以其它分舵的人最為激動。因為對他們來說,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原本以為還有總舵可以做為他們的依靠,沒想到總舵早已不復存在。現今又聽到義經堂要解散的事,自是難以接受。萬京玉明白眾人的心思,有任何疑問都一一苦口婆心的解釋自己何以做此決定。眾人面對現今僅存的老分舵主萬京玉,多年的同門情誼實是難以割捨,無一不流下男兒淚。
「大當家的,你自己呢?有何打算?」一名部眾問道。萬京玉笑笑道:「我老了,想用存的一點錢,找個地方耕田渡過餘生。你們大伙就各自盤算吧,想投入風正揚旗下的人,待明日風英雄來可向他表明。」「有此意者,我也希望其它人不要為難,畢竟,這是尤二幫主的遺囑。」
任祖莪的房門此刻響起了敲門聲。開了門見到來人,驚感意外的說道:「高彥歡?你怎麼來了?」窗外依舊滲入揚州糜緋夜生活的熱鬧喧嘩聲。「揚州真是熱鬧!」高彥歡說道。任祖莪捧著碗酒往長椅上一躺,澄圓的雙眼曖昧的直盯著高彥歡,似是在等他回答她方才的問題。
「妳沒接到召令嗎?」「嗯,昨夜遇著張和尚了。」高彥歡將一把錘放在邊桌,坐到大桌旁,拿起桌上的酒甕倒了一碗,說道:「我也接到了,回去途中想起揚州這一帶的義經堂是妳負責,就順道來看看。」任祖莪飄了一眼,說道「怎麼知道我還在這?說不定我已經回雲莊了。」高彥歡喫了一口酒,笑道:「聽說最大分舵還沒拿下,我想妳是不會走的。進展如何呀?」任祖莪哼道:「來了個麻煩人物。」「誰?」「風正揚!」高彥歡驚道:「雪一塵的關門弟子?」任祖莪喜孜孜的點頭。「他來這裡做什麼?」
任祖莪謔笑道:「我怎麼知道?不過聽說旗主跟他在長安交過手。可能是要插手咱們的事。還有,飄雪山莊玄武院的左右護法也來了。」雖說任祖莪所言與事實有所出入,卻也相去不遠。
高彥歡聞言忽感血脈噴張,激動道:「美人兒,打個商量,讓我幫手如何?」「怎麼?你有興趣?」高彥歡興致勃勃的說道:「風正揚的劍法難道妳沒興趣會會?」任祖莪回道:「我的目標是拿下義經堂,至於風正揚嘛…反正飄雪山莊遲早都要交手,有的是機會。」高彥歡開心說道:「那麼這次就讓我出手吧。」任祖莪挑了高彥歡一眼,說道:「可以,但有個條件,今晚陪陪老娘如何?」高彥歡聞言頓時遲疑了一下。
任祖莪見狀,微怒說道:「怎麼?你還在想冉紹珍那婆娘?人都不知道飛到哪去了?你還這麼掛著她呀?」「更何況,老娘只是要你陪我一宿,又沒要你娶我,緊張什麼?」高彥歡問道:「何時動手?」「明天!」說著,任祖莪起身褪去衣裳,兩人便在揚州繁華的喧鬧聲中一番雲雨。
隔天晌午─
揚州義經堂熱鬧擺宴,但卻少了喜慶節日的歡喜氣氛。因為這可能是義經堂最後一次開門擺宴了。整個揚州義經堂竉罩著一股曖眛迷離的氣氛。
三刻過後,風正揚率部上門拜訪。管家老商高喊著:「大當家,風英雄到步了。」正待萬京玉要出來親自迎接時,忽有一名年約三、四歲的可愛女娃拉著風正揚的衣袖,用童音說道:「你是風正揚麼?」風正揚很客氣的拱手回道:「正是在下,敢問姑娘有何指教?」女童聽到自己被稱為『姑娘』一時感到開心不己。「我爹的飛刀很厲害,你要不要收他?」原來女童是替父親找差事來的。
「妳爹是哪位?」「我爹是葉飛,人稱『九連環』。」話才說完,就聽得萬京玉的豪氣笑聲,說道:「哈哈哈,萌兒在幫妳爹談生意麼?」說著抱起女童,擺手說道:「各位英雄,請!」眾人正要往大廳走去時,女童忽然轉身,對風正揚笑道:「我叫葉萌。」楊順見狀,驚道:「不會吧?連小娃兒都對風將軍有意思?」福貴將食指放在唇上,要楊順現在不要出聲。
「稟任都尉,風正揚來了。」「哦。」任祖莪走到窗台邊,看著對面的義經堂大擺酒席,熱鬧不已。
「何事如此熱鬧?」「回任都尉,據說,義經堂宴請風正揚,但問起詳細因由全都閉口不談。」由部屬呈報的內容可以看出,義經堂這次下了封口令,對外不得聲張。「就先讓他們飽餐一頓,我們再登門作客,反正,要是不服入我萬宗會,也沒得活命了。」任祖莪哼道。
酒過三巡,萬京玉起身説道:「各位弟兄,義經堂是各位用血汗拼命才能有今天,我萬某在此謝過各位。我用義經堂最後的這杯酒敬大家。」說著,喝淨了水酒後,接著說道:「這席酒宴後,大伙就將各奔前程,風兄弟肝膽相照,願意給大伙兒一個機會混口飯吃,如有意願者,宴後就對風兄弟直說無礙,不要客氣。」说著,轉向風正揚,再添一杯酒說道:「風兄弟,這酒喝完後,就是自己人了,你要不要對大家說幾句話。」風正揚起身,拱手說道:「萬前輩。」「各位義經堂的弟兄,雖說這是尤前輩臨死前托付,不過風某最近正欲成立鏢局,正當是用人之際,如弟兄們不棄嫌,可投風某旗下,好有個安身立命之所。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有一言想先對各位弟兄言明的是,如投入風某旗下,必須盡棄武林恩怨,不能有私下尋仇的情事發生。」萬京玉說道:「風兄弟所言甚是,武林恩怨如麻,如有意要投入風兄弟旗下,自是不能給風兄弟帶來麻煩。」
正當眾人沉默不語時,從門庭外突傳來一陣驚呼。眾人出外觀看。只見大門敞開,管家老商已陳屍庭院,一旁也有三名僕役倒在血泊之中,門口立了數位身穿藏青色服飾的澗旗人馬。
忽然傳來一陣女聲的狂笑,從對面的茶棧二樓飛出一名女人身影,落在大門的屋脊上,不消說,正是任祖莪。這時四周的圍牆上也出現多名萬宗會人馬,高彥歡則提著金色狼牙棒穿過門口的部屬人牆,出現在眼前。
任祖莪狂笑道:「萬宗會澗旗都尉任祖莪,見過萬大當家、風少莊主。」高彥歡也拱手嚷道:「萬宗會澗旗都尉高彥歡,見過各位。」任祖莪説道:「你們應該聽說了吧?所以我來此的目的也就不多說了。」
萬京玉激動怒道:「義經堂總舵已被你們勦滅了不是嗎?你們還想怎樣?」任祖莪謔笑的應道:「沒收到信嗎?當然是要你們服入萬宗會門下,以萬宗會唯首是瞻,擁萬宗會主慕喚群為武林至尊盟主。」
萬京玉怒道:「武林盟主?宇文盟主尚未交接其位,你們竟敢妄言自命盟主?」風正揚說道:「我們自問與萬宗會毫無過節,也不涉武林恩怨,為何萬宗會要處處與人為難?手段極致凶殘。而且,義經堂總舵已滅,其它分舵也被清算,難道非得趕盡殺絕,就不能放人一條生路?」
任祖莪啐道:「風正揚,這裡是義經堂,你憑什麼說話,難不成,雪一塵允許你這樣出來瞎攪和?」萬京玉聞言,眉間一皺,突然抽出自己專用的九環闊刀,大吼一聲,往一旁的義經堂旗幟奮力一揮,所有旌旗應聲斷成兩截,接著迴身將刀拋出,門眉上的匾額也赫然斷成一半應聲墜地。緊接著拱手嚷道:「請風總鏢頭示下!」
萬京玉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現場所有人都嚇傻了眼。萬宗會等人更是對『風總鏢頭』這四字,感到愕然。「風…總鏢頭?」任祖莪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風正揚看了四位副將和兩位護法都點頭示意後,抽出赤霄劍往前拋出,在地上立起,說道:「此劍為我風正揚旗下大門,如真要為難這些人,就等同為難我風正揚。」「旗下大門?怎麼?不是飄雪山莊麼?」高彥歡問道。
風正揚微笑拱手,說道:「我剛自立門戶,此事與飄雪山莊無關。」高彥歡聞言,面露欣喜,大吼道:「是麼?那就不用顧忌慕大小姐了,風正揚,請賜招!」說著即快步向風正揚殺出。風正揚低身閃過,順手拔起赤霄劍迴身向高彥歡刺去,高彥歡還手擋招,雙方你來我往,轉眼之間已過數十招。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風正揚決定直接使出最上乘武學─『混元無劍式』。雖說這門武學,風正揚只練就三成功力,但他深覺高彥歡武功不高,有自信將他制服。
當高彥歡狼牙棒橫掃過來之際,風正揚運起內力,發出一道劍氣擊向狼牙大錘。沒想到,狼牙棒竟應聲斷成兩截。旁觀者莫不驚呼連連。
原本風正揚是往高彥歡的手腕穴道擊去,希望能讓對方的武器脫手,結果誤擊對方兵器,發生如此結果,連他自己也甚感意外。高彥歡見兵器斷成兩截,趕緊往後退去,拱手說道:「領教了!」語畢便褪去了身影。任祖莪眼下見義經堂既已解散,且還得奉召趕回武萬雲莊。不過卻不能空手而回。於是靈機一動,拋出一道布帛,捲起一面義經堂的旗幟,拱手說道:「哼,這個我要了,告辭!」萬宗會眾人也馬上跟著都撤走了。
義經堂眾人突然跪下高呼:「參見風總鏢頭!」風正揚等人頓時驚愕不已。
隨著萬宗會匯集武力要對九玄天發兵之際,武林當中也即將崛起一股不可忽視的新興勢力。
揚州、揚州,九玄天教主在揚州,風正揚為赴尤一貴所托也去了揚州,卻在澗旗的誤打誤撞之下,得以收服義經堂倖存餘口。慕芸瓏得知風正揚去了揚州,也要去揚州。同時,諸葛萍旗下的萬宗會親衛隊也奉命前往揚州。揚州匯集了三大勢力,還會發生什麼事?楊芊芊幸得奇人所救,這人是誰?她的命運接下來會如何?為了和朱馨取得聯絡,皇甫離說要直接走進飄雪山莊,究竟是怎麼回事?百瑤和魯道有搭上線了,她會問出什麼驚人內幕?且待下文陸續揭曉。 十五、九玄天大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