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統 第七回：無死角

范大統與劉爺回到租屋處，一踏進房間，劉爺便催促范大統把那人放到地上。范大統把人放下後，仍不停端詳那張痛苦的臉，嘴裡唸著：「我怎麼覺得看過此人……」

劉爺沒有理他，而是趕緊湊到那人面前，拿出那枚袁大頭，對著那人胸臆，說道：「快給老子把他體內的靈鑰吸出來！」

袁世凱那顆大頭再次從幣面浮出後，便將嘴巴弄成圈狀，接著使勁的吸，吸到整個頭紅通通，此時看來真像是一隻章魚，只可惜沒有那八隻腳。

袁世凱吸了一會兒後，那人的胸膛慢慢突出一根黑色物體，劉爺看見此物，笑著催促袁世凱快把那黑物給吸出，眼色盡是興奮與雀躍。

站在劉爺後面的范大統並不關心袁世凱吸出何物，看著那人一頭捲髮，一身黑西裝，以及如同許效舜的國字臉，不停的唸著：「這傢伙感覺有點熟悉，卻一直想不起在哪看過，嘖嘖……」

劉爺本不想理范大統，一心只想快點看到袁世凱把靈鑰抽出，但他的碎唸聲實在太過煩人，煩得劉爺回過頭，看著他那張醜臉，怒道：「媽的，你當然覺得熟悉，這男的我們昨晚見過！」

范大統皺眉看著劉爺，道：「沒吧！」

劉爺一聽，想再說清楚一點，好使范大統知道眼前這男人就是昨晚牽狗過來，為自己狗胡亂拉屎而讓人誤踩道歉的主人，但眼見袁世凱將靈鑰吸得更出來，也就沒再說明下去，專心盯著那黑得發亮的靈鑰。

其實范大統昨晚根本沒注意到這男子，當一個正處於不曉得能否活命的狀況的人，他實在沒有那份心思去注意周遭的變化，通常只會在意自己，把自己有關的事物放得無限大，因此，聽劉爺說昨晚見過這男子，范大統感到疑惑，自然不足為奇。

范大統看著那男子的臉，確信自己絕對看過此人，正當苦思之時，口袋中手機忽然震動。

范大統從思緒抽回，取出手機滑開，見是一則要人辦理車貸的垃圾訊息，他嘖了一聲，刪除訊息，回到信箱，無意間見著信箱頂端的首條訊息，腦中倐的閃過一個畫面，讓他立刻退出通訊程式，點開瀏覽器。

范大統將關鍵字打入咕狗大神的搜尋框，點下去沒多久，出現幾百條資訊，但他沒點那些資訊，而是點擊圖片的搜尋結果，果不其然，在眾多的圖片中找到他記憶中的畫面。

范大統慢慢抬起頭，看著那張國字臉，不可置信的道：「沒想到他竟然會擁有七鑰……」

那人從昏迷中漸漸轉醒，似乎感覺有人正在奪取體內的靈鑰，立刻睜眼看著堆滿笑意的劉爺，以及一顆通紅的大頭，接著發動靈力阻止大頭吸取。

劉爺見狀，馬上伸出左手去掐那人的咽喉。

但是，那人說甚麼也不可能乖乖就範，當見劉爺伸手過來，立刻舉起手要反抓劉爺的左手。

劉爺心想自己一手必須拿著袁大頭，只能以左手壓制對方，看似不利，不過對方剛從昏睡中轉醒，想必力量未能與自己抗衡，就自信的以單手來搏對方的雙手。

劉爺雖老謀深算，還是誤算靈鑰的能力，那人即使剛從昏迷轉醒，身上還有與劉爺於雪隧戰鬥的創傷，一切狀態以常人來說，根本無法再戰，更別說再開一場鬥爭，不過，靈鑰的大能卻使那人不僅快速恢復體力，還能修補之前受的創傷，就算不是百分百恢復，四、五成的功力，已經足以自保。

劉爺非但沒有制住那人，左手反被扣住，拿著袁大頭的右手現在也岌岌可危，逼得他嘴裡叼著煙桿喊道：「范大統！放五鬼出來！」

一聽劉爺求援，范大統遂將手機放入口袋，要取五鬼符，拿出時卻突然想到自己不知如何放出五鬼，而且眼前那人快反制劉爺，等到學好如何放五鬼，大概劉爺已被制住。范大統心想自己也身負靈式，應該可以制住一個被打得重傷的人，即便自己身上也帶著不小的傷。

范大統把五鬼符收進右邊口袋，運起靈式，提起拳頭急速衝向已經站起身的那人。

那人忙著要反制劉爺，從沒想過范大統會帶來威脅，當意識到有拳頭招呼過來，早已受了紮實的一擊，而且下一記也跟著落到肚子上。

劉爺眼的睛從沒離開過那人，原想會是五鬼來協助自己，最後竟看見是范大統過來助拳，在一瞬間往那人臉、胸、肚各打了兩拳，拳的力道大概是一般成年男子都可達到的程度，看起來要對付靈能者有些勉強，但此時劉爺並不奢望有人可以一擊讓那人倒下，僅僅希望有人能夠使那人分神，所以那時劉爺才要范大統叫五鬼出來，五鬼之力要成就大事是不能，搗亂卻是一流，只是沒料到范大統叫不出五鬼，自己出陣，反收到更好的效果。

劉爺見那人被范大統弄得分神，僅僅彈指的間隙，即刻使出煙索將那人雙手雙腳纏住，當那人回神，再一手收束煙索。那人應聲倒地，這一重摔，導致原本與袁大頭僵持住的靈力突然消退，體內的靈鑰被強行吸取出去。

范大統看著那人重重背摔在地，胸膛間的靈鑰被袁大頭吸出，又見劉爺伸手把黑得發亮的靈鑰握在手裡，眼中喜色完全掩藏不住，嘴巴笑得都快裂開，這一幕不知為何令人有些可怕。

吸出靈鑰的袁世凱氣喘吁吁，罵道：「他媽的直娘賊！」又道：「這混帳東西都成了階下囚，還敢奮力掙扎，做困獸鬥，害得老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靈鑰吸出來，媽的！」

劉爺笑了笑，說了句辛苦了，就讓袁世凱回到龍銀裡，接著對范大統道：「真沒想到你有這番作為，不錯不錯！」

范大統也不敢相信剛才自己所做的一切，那時他一心只想要讓那人鬆開擒住劉爺左手的手，於是掄拳衝過去打那人的臉，意圖一拳打昏那人，而那人也察覺到他的拳頭立刻舉手阻擋，舉手同時也將部分靈力貫注手中。范大統見那人舉手來擋，一個改變出拳角度的念頭才生起，自己的拳頭就不自覺改變路線，從原本直接打臉，變成閃過那人的左手，打在那人左胸，緊接著就是一連五拳。

由於出拳速度實在太快，六拳揮完，范大統還不太能理解自己是如何把那人打到無法還手，因為他一心只想著出拳打人，並未真正意識靈式的奇妙，造就方才連劉爺都不得不稱讚的攻勢。現在那人已被劉爺取走靈鑰，又被煙索綑綁雙手雙腳，范大統也已無心去回味剛剛的事情，而是拿著手機站到那人面前。

范大統再次確認手機裡的相片與那人是否一樣，即使那人面容憔悴，那頭捲髮與那張國字臉，跟照片的人並無二致，他點點頭，十分確定照片裡那位接受各方媒體訪問的人就是眼前被劉爺煙索束缚住的靈鑰者。

那人跪坐著，雙手遭煙索緊緊綁著，無力的垂放著，這時他察覺有雙眼睛一直盯著自己，心裡突然生起一絲厭惡，怒道：「看甚麼東西！」

范大統怔了一下，隨後將手機拿那人眼前，道：「無死角，這是你……對吧！」

那人嘴角揚起一絲笑意，道：「怎麼？準備把這件事寫成報導寄到雜誌社嗎？」他皺著眉點點頭，以一種揶揄的眼神看著范大統，道：「嗯嗯，這不錯喔！可以賣個高價！」又道：「標題就寫知名八卦記者無死角身負邪惡力量，你覺得這麼樣？」

沒錯，那人正是揭漏名人隱私的八卦記者無死角，范大統在雪隧初見時就覺得有些面善，因為當時劉爺催促離去，也就沒有仔細去端詳他的臉。回到羅東的套房後，范大統越看越覺得熟悉，卻想不起是誰，直到一封垃圾訊息傳來，剛好看到信箱裡有一則標題是『無死角再爆樂團主唱多角戀隱私』，這才想起他有可能是無死角，只因不確定面容是否一致，便再去搜尋無死角的照片，但，無死角平時很少露臉，也從來沒在臉書貼過自己的照片，要找到他的照片並不容易。

對於長期追蹤無死角作品的范大統來說，要找到有無死角整張臉出現的清晰照並不困難，於是他在咕狗大神的搜尋欄鍵入無死角、民代、人妻、工程回扣等四個關鍵詞，點下搜尋鍵，便找到一張人家從電視擷取的畫面，那一幕是無死角從法院出來，接受各家媒體訪問的畫面，因為當時無死角披露此事，那位民代憤而提告，其實無死角只要一開始將照片刊出，便可一槍將人斃命，只是無死角並沒這麼做，先以文字爆料，看看當事者反應再做下一步打算，如果當事者打死不承認，照片就會跟著出來，狠狠重擊對方，使其無以還力，而那位民代便因此無法再立足於政壇。

這件事范大統自然曉得，也對無死角出完庭後隔天於雜誌所公布的照片留下深刻的記憶，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因為無死角竟是靈鑰者的事實，仍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劉爺聽了無死角回應范大統的話，笑了兩聲，道：「都成了階下囚，說話還那麼帶刺，要不是你還有點用處，早把你丟下樓了。」

無死角搖搖頭，哼笑一聲，道：「無論你怎麼逼我，也別想我幫你甚麼！」

劉爺沒有回應，向范大統問道：「瞧你這樣子，似乎知道他是誰？」

范大統點頭，道：「他本名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叫無死角，在三年前靠著爆料一名政客偷情與貪污，一夕爆紅，成為非常有名的八卦記者。」

劉爺呼出一口煙圈，想了一下，笑道：「靠著靈鑰的能力，要探知那些不可告人骯髒事，真如探囊取物啊！」語畢，劉爺的眼睛落到無死角臉上。

無死角道：「要怎麼樣就快點，不然，就讓我走！」

范大統一聽劉爺所言，心中如同被電擊一樣，忽道：「所以那些照片是依靠靈鑰的能力拍出來的！」

劉爺聽他莫名其妙說了這一句，道：「你說啥？」

范大統說道：「無死角之所以能夠爆紅，靠的不是文字，是那些讓人不曉得怎麼拍出來的照片！」又道：「我剛說的那名政客，收工程回扣時明明是在自家廁所裡，卻被拍得一清二楚，連臉上的皺紋都清晰可見……」

劉爺哼道：「哼！這有啥好稀奇的，用好一點的相機，不就好了！」

范大統道：「問題是……那間廁所沒有窗戶啊！」

劉爺聽了，在心中琢磨一陣後，暗想：「從這小子的話來看，這個叫無死角的傢伙，不僅能創造異界、設置法陣，還能夠從遠處透壁取影，一個人最多練成一種靈式就屬不易，他竟能練就數個把戲，這肯定是靈鑰作用下的結果，靈鑰的威力實在驚人啊！」

劉爺露出欽佩靈鑰的笑容，看著無死角，要開口說話時，忽然想起一件事，遂問：「你那隻黑狗怎麼會有靈力？靈鑰可是在你身上，而且你是透過狗屎來當媒介，只要有人踩了那隻狗的屎，你便可在遠處監視那人，對吧？」

劉爺突然瞇起眼，聲調放低，道：「另外，你那支靈鑰是……」

無死角聽到這裡，立刻藉劉爺提起黑狗，忙打斷劉爺的話，假意的問：「我的狗呢？怎麼沒看見牠？你把牠怎麼了？」

范大統見劉爺不語，便回道：「你的狗不知為何變成了一灘肉泥…‥」又道：「那種慘狀真他媽的噁，我大概一段時間不敢吃肉醬！」話一說出，范大統覺得說的似乎有點過份，心想無死角聽了應該更難過。

豈知無死角竟然一絲傷感也沒有，以一種崇敬又畏懼的眼神看向劉爺，道：「你那一招是甚麼？」又道：「竟能讓身負靈力的黑狗毫無招架之力，就連我都險些成了肉泥……」

那時早已昏厥的范大統根本不知無死角在講甚麼，只覺得此人對寵物的死去毫無一點哀傷，實在太過無情，原先對他的一些欽佩之意，不免減退幾分。這時剛好肚子咕嚕作響，范大統便向劉爺問道：「我肚子餓了，想去買東西吃，劉爺你想吃甚麼？」

劉爺呼了一口煙，回道：「鹹的米苔目！」語落，看著范大統走出房間後，便移眼至無死角，道：「你想探我的招，是不是得先回答我的問題？」吐出一口煙圈後，再道：「如果能把其他靈鑰持有者的下落說出，縱使你想學我的招，我也會教你！」

無死角沒有說話，閉上眼睛，把頭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