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與他共眠的下午,我做了夢。
我去參觀他主導的展覽。
以許多可愛小生物製作成日常生活用品,他笑容燦爛,展示著某種三角錐形透明小生物製成的望遠鏡。
牠們都還是活的。
心中雖閃過一絲不忍,但我不想打擊他,也是打從心底喜歡那些精緻可愛的日用品,於是只傳達了喜愛之情,他眼神閃閃發亮地對我笑著。
細細看過展覽,猛然一回神才發現似乎已經很晚了。問了他時間,他皺著眉回答九點多了。
我拉著他,要他帶我去放包包的地方拿手機,一路上不斷在心裡責怪自己又把手機調成靜音了,錯過跟媽媽回台北的時間,她一定很生氣。
我要他送我去高鐵入口,然而他卻堅持自己七點半的高鐵會趕不上而拒絕了我的任性。我有點傷心地獨自一人走進月台,並開了手機,果然有各種未接來電。鼓起勇氣打給應當在生氣的媽媽,她卻提醒我要記得回台南。
啊,回台南不是搭高鐵!我連忙出了高鐵站,途中遇見了個巨大的透明玻璃球體。隱約記得方才與母親的通話,她提起我曾向她說過校外教學有透明玻璃球參觀,於是我進入了那巨大的球體。
爬行過程,球體中的投影會顯示不同的參觀資訊。我內心默默想,啊啊這些都在學校公告過了,不過是噱頭而已,就離開多面體球體了。
出了球體,時間已經是八點零六,我想他應該已經搭車走了。我垂頭喪氣地沿著高鐵出入口想找到火車站,卻意外發現他站在某個高鐵出入口。
我又驚又喜地問「你怎麼還在這?」
他回了些甚麼我忘記了,只記得自己很強硬地說要送他。正想跟著下去時,服務人員恰巧出現了。
服務人員說「可是我同事不在欸。」
我很強硬地說「但你們確實有陪同制度吧。」
於是場景突然切換成高鐵服務處,我們正在登記入站。但手續似乎出了甚麼問題,對面的三個男子說他們才是都要陪同的。
他很不耐煩,對著我皺眉,似乎很不理解我堅持要跟的行為。我急到快哭出來了。
所幸,夢醒了。
一邊自嘲自己害怕分別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一邊安心發現明天即將分別的人安穩地睡在身邊。
不過就是個午覺的夢罷了。他安穩地熟睡,沒有生氣。
我刻意坐起身來,知道會弄醒他。
「怎麼了?」睡眼惺忪的他溫柔地問。
「做了個很寫實的惡夢。」我抱緊他,再用力抱得更緊,不敢說自己多麼恐懼離別,甚至到了以此為主題做惡夢的地步。
「沒事沒事。」總是擔心我身體的他忽然發現我沒蓋被子,將床上唯一一件棉被輕輕蓋在我身上。
「給你大一些的空間。」他微笑著將身子挪過去,盡力在我租屋處狹窄的單人床上騰出空間。
「沒關係,噩夢把我嚇醒了。」還沉浸在夢中情緒的我起身,記錄這個惡夢。
但,離別終究是不可避免地呢。即便有幸與他相知相惜到白頭,終有一日,死亡也會將我們分開。
我盼望唯有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離。
我自私地盼望我先離去,因為你可以的,你可以走出我離開的傷痛好好活著。
我愛的,也許一直都是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