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為鴛鴦插座的紡織業女強人。小雪驚呼地叫這個就是她任職制衣廠的母公司後台大老闆。還說幸好不在同一地址上班,沒被這變態女色魔遇上。
變態社會的雛形。女老師當上私娼為了報復自己對愛情對象的錯誤決定。男老師迷戀初中三小女生。前小學老師當上馬伕與狗子隊。男女合用的紡織業女強人。西方文化被扭曲,成為半開放甚至全開放地對愛情與性在傳統道德範疇的挑戰。還有銷量每創新高“龍虎豹”的新辟去泰國玩樂的東南亞美女專頁,全版四色印刷,以極盡暴露能事的美女彩頁,把“為島爭光”的“播種”泰國三天團的旅遊業逐漸推向地獄式的天堂。被染一身性病回港的勇士們除了找私人醫生求救之外,幸好公立醫院增設公共衛生科的門診部。醫療方面也開始要與時並進,購入新儀器對付越來越複雜的病例。
出埠嫖妓需要一副好身子,進補是必須的選擇,秋風起三蛇肥。蛇王炳與蛇王陳的蛇膽蛇羹沒到冬至就賺個盤滿砵滿。全島該有的蛇類都絕種了,不該有的都賣斷市。飲食業也開始從排檔形式轉移到地面舖位經營。消費群都是二次大戰後所謂的Baby boomer一族為主幹。我都算其中之一份子吧!賺了錢就陪同小雪出去吃飯看張切大導演的浪漫血腥暴力的男性電影,也會去看杜魯福的四百擊和費利尼的八步半,但我基本上都以打呼嚕在睡夢中被身旁的小雪用她的粉拳打醒,迷迷糊糊地離開現場。於是小雪與同事去看英瑪褒曼的第七封印和野草莓,我就隻身去看馬永貞和獨臂刀里的噴血場面。高與低的品味在這裡不好下定論。門票價格都一樣。我的是伊士曼七彩闊銀幕,小雪的是黑白四比三窄銀幕,即見高下。
有一天接到陳老師的傳呼,來到她家樓下的茶檔,只見戴著墨鏡左閃右避的被通緝少女正在招呼下午茶的白領與藍領。阿蟬則沒見蹤影。少女有了長久以來的默契,遞上熱奶茶一杯。茶味好像跟以往喝的有點不一樣。少女隔著墨鏡貌似正在瞅著面前的我。她突然彎身對我輕聲說為甚麼不來找阿蟬姨。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啞口無言。然後她命令我坐在那裡不許走等她下班,說有話要跟我說。她這道命令包含了青春少女的真與假。真的是她希望能在晚上九點後能與我談及有關阿蟬消失的事,假的是她裝出來的強硬語氣怎看都有點不真實,不像她在偷看隔壁真人秀時那張想學壞但仍然帶著一副天真與好奇的表情,對性愛的強大吸引力而展示出既要掩著臉但又要在指蓬間偷看的衝動時,發自內心真情流露在那張青春無敵的嬌嫩臉龐上。我只有笑著地點了頭,表示同意。接送了幾個陳老師的客人後,依舊一屁股坐回原處,她覺得這人有點信用吧,就一杯接一杯的熱奶茶無償地奉上。若果被阿蟬姨知道這事的話,捱上一頓臭罵是百分百肯定的了。衝奶茶的師傅弄了三文治與外買了些炒麵回來,三個人就坐那裡沈默地吃晚飯。九點不到就收工了。
跟著少女走到陳老師樓下A座,一股異味不知從甚麼地方傳過來的。少女也聞到這股不尋常的臭味。異味在進入房間後就消失了,那股雙妹嘜花露水,阿蟬專用的香劑味充滿整個房間。少女領著我走到尾房房內,在床緣坐下。脫去墨鏡的少女說她叫Judy,然後她叫我John,說是阿蟬姨幫我起的英文名字。我點著頭重覆說了一遍自己也不知道的英文名。阿John瞪著阿Judy,等待著她將要展開的嚴肅話題。
「你為甚麼不來找阿蟬姨?你不愛她了?你外面有女人啊?你做人為甚麼可以這樣的不負責任?」
「她人呢?」
「前幾天我聽到她在哭!然後看到她提著一個手提行李,出門前把茶檔的鑰匙與錢箱交了給我。我問她去哪兒,她摸了一下我的臉說好好珍惜目前還擁有的青春,別浪費虛耗在一些不值得的人事上。說完就走了。」
我也燃點了一口煙。John & Judy就這樣坐在細小的房間內吸著煙。留意到少女房內甚麼都沒有,一舖單人床,一張可接疊的小桌,一條可供爬到天花上偷窺的木梯子,床尾一個隨時可以出走的中型行李箱。內衣褲與牛仔褲掛在牆上的釘子上。小桌上放有梳洗用品。問少女阿蟬姨可有說甚麼時候回來,少女直勾勾盯著我不語。異味從大門外像隱形的喪屍,侵進兩人的嗅覺,中人欲嘔。少女察覺到奇臭難擋,問我是甚麼氣味。走出大門看到兩名消防員與兩名軍裝警察正衝上樓上。一位報了警的街坊領著手持斧頭撬門專用鐵筆的消防人員走到陳老師的單位大門前。我命令少女留在家裡不要出來。消防員正想破門之際,我高呼我是這單位陳少霞老師的朋友,請先讓我拍門看看。
門鈴響後不久,陳老師穿著性感睡衣開門,一臉驚訝的反應瞪著我。我隱約從門隙中看到陳老師身後一名狼狽在穿衣的男人。我轉身問那位街坊怎知道臭味是從A座傳出來時,這位大嬸竟然說這單位經常有陌生男人出入,住客一定不是甚麼好人。一名警察察覺到臭味是從B座大門傳出來,於是一眾轉移到旁邊B座的大門。我向陳老師說對不起打擾了,順手就把大門關上。
破門後那股惡臭味直撲眾人,門內不遠處懸在半空身體已發脹的男人屍體緩慢地跟隨著那把吊扇在旋轉,勾引了大批蒼蠅圍繞著屍體嗡嗡作響。身為高級記者就順便做了點基本的訊問。跑到車尾箱拿出照相機把屍體和現場環境拍下來。從警察搜查屋內有關自殺者的身份和留下的遺書,證實戶主是因愛人的出牆紅杏有了外遇而自尋短見。死者那身血紅色的衫褲就是民間流傳的一種說法。穿一身紅衣服自殺的人必會成為厲鬼回來報仇。
送走了陳老師那位尷尬的男賓後,向Judy述說了樓上的意外。默不作聲的她突然說肚子餓想吃宵夜。她在乘客座上用那基本上不能稱得上坐姿的姿態,雙腳擱到擋風玻璃前,刮進車內的風把那褶裙子吹起來,裡面沒有穿內褲。想起那部禁書“Lolita”戀童癖老頭的自白。望後鏡中反影自己那張年屆三十的老臉,想起現正處於夢鄉的小雪。我不應為身旁的Judy是有心在誘惑曾是她口中阿蟬姨的男人。孤兒院逃出來的少女,沒受過家庭教育,也沒有得到該有的正統教育。在這個變得物質化的社會里,有錢就有交貿的時代下,陪伴那位紡織業女老闆玩一晚上絕對沒甚麼大不了。她把我當成大叔就可以了。在大叔面前啥都可以說甚麼都可以沒計較無所謂。包括連內褲都可以省略。哈哈哈,真夠頹廢夠新潮的。一隻入冬前不怕冷的蟋蟀,不斷地在我耳膜傳進Jimi Hendrix那支Wind Cry Mary的藍調,這女孩的腦海真的在思考和感覺著她每吋肌膚每條毛髮在時間一分一秒從身邊流逝時的變化嗎?她將如何像阿蟬所說的珍惜目前所擁有的青春呢?不穿內褲任由秋天的涼風吹佛撫弄她那肉體的荒蕪?我的無知與對女人匪夷所思的意識行為一竅不通。車子在黑暗的街道中飆,直奔遠處那片通宵營業排檔的光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