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話、歸去
短短數日，雷爾契家族凡是有爵位的人都已經悄悄離開聖法提加，只剩下擁有騎士位階的下貴族當作替罪羔羊盡數被關押到牢房中。
屬於雷爾契家族的私兵悄悄從領地出發，往聖城聖法提加前進。
這一些，棺木前的斐斯特蕾雅公主還暫時不知情。
……
見過了希尼斯，紫晶在亞德與沙的陪同下去了威尼爾的水晶棺前。
透明的水晶棺材裡面躺著的是曾經熟悉的容顏，金髮的男子身下擺著純白色的花朵，雙手在兇手交握宛如祈禱。
那張經常口吐惡言的嘴唇顯得蒼白，再也不會開口了。亞德來過幾趟，對於威尼爾的死並不是毫無感覺，說實話也擠不出幾滴像樣的眼淚，只能適度地表示哀悼。
紫晶沉默地走了幾步，在棺木面前跪下。
「抱歉，父親。我回來得太晚了。」她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那些傢伙不但搶走了神聖紫水晶，還想殺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說著，語帶泣音，幾乎話都說不全。
她就這樣忍耐著哭了幾分鐘，最後還是哭出聲音，哭得聲嘶力竭。
亞德暗想，原來她之前哭得還算是克制，想要上前安慰幾句，卻又停住了腳步。
如果太過接近，她一定會因為在意他的存在而忍耐，便打消了念頭，還制止了準備上前安慰的沙與琉璃。
琉璃忍不住問：「殿下去不安慰她嗎？」
「我是紫晶的哥哥，但她還是有需要獨自一個人的時候。」看見琉璃些許不贊同的表情，亞德補充道：「她沒在我面前哭，是因為她在依賴我的同時，仍想保有有女王的自尊。」
「她在責怪自己，可是，我也不想輕率地說『這不是妳的錯』。只是由詞彙而的虛情假意根本毫無意義，認清自己的過錯才會蛻變……」亞德緘默片刻，又說道：「這是我的經驗談。」
「跟伊芙蕾希雅殿下有關嗎？」沙問。
這問題就有點揭人傷口的意味在了，以兩人的交情來說，其實不怎麼適合。
亞德並不生氣，只是苦笑了一下。
「我的母親是個非常優秀的人，就連拉娜陛下偶爾也會忍不住感慨……說著『要是伊芙蕾希雅還活著』這樣的話。沙你也是為了向母親報恩而來，所以，我感到很驕傲。可是，更多時候我想的是……要是我沒有出生就好了。」
亞德轉頭去看妹妹，捏緊了雙拳。
「但是，即使母親的死亡挪到現在，我依舊無能為力而且弱小。這個世界可以沒有我，失去母親卻是聖法提加的損失……不論安慰或者指責都讓我很惱火，我討厭自己的弱小。我想，紫晶應該跟我差不多吧？」
亞德語調平淡，卻可以從話語中感受到疼痛，兩人頓時安靜下來。
「總之，我會抓準機會讓她撒嬌，跟她談一談，其他的事不需要你們插手。因為，我才是紫晶的哥哥。」
話語中不自覺透出的親疏之別讓琉璃內心微微刺痛。
琉璃細細地品嘗此刻的感受，只因為如此嗎？她其實是因為亞德成熟過頭而感到有點心疼，也難怪由希這麼喜歡他。
亞德沒注意琉璃微妙的反應，轉向沙道：「你不要太靠近，否則會受傷。」
這句話卻被沙聽成了話中有話，內心一震，表面上不動聲色。
「非常感謝殿下的提醒。」
「現在她狀況不好，可能會說出很難聽的話，所以，讓我來就好。」說著要走過去，卻聽見沙在背後問道：「殿下就沒關係嗎？」
「因為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就算受傷也沒關係。」
亞德回答得理所當然，他看紫晶稍微安靜，走過去想抱住她，果然被甩了開來。
她甩手的力氣不小，發出清脆的「啪」一聲，不小心甩了個巴掌在了亞德臉上。亞德平靜地側過頭，回頭去看紫晶。
他的臉頰微紅，表情卻相當鎮靜。
紫晶哭得鼻子通紅，想道歉卻拉不下臉，只有彆扭地挪開頭，小聲辯解：「誰叫你走得那麼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紫晶不知為何生起了氣：「你才不知道。」
亞德卻接了下去：「我是不知道，這世界上也沒有人能懂妳的心情，你覺得在這世界上只有妳一個人，感到很孤獨嗎？」他的口氣很溫和，可是在此刻說出來，卻正是戳穿了紫晶的痛處，幾乎像是嘲諷。
紫晶怒道：「你在嘲笑我嗎？」
「我們是兄妹，妳一直把我放在心上，可是我還是經常覺得很孤獨，覺得沒有人能夠了解我。但是，這也沒關係，我一直在這裡。」
紫晶心中有些窩火，知道自己在遷怒，卻無法克制。
「……那你走。」
誰知亞德上前摟了她，用手帕給她擦了擦眼淚，「等妳需要的時候隨時可以過來，我很榮幸能夠為未來的神族女王服務。」
亞德的小玩笑舒緩了氣氛，紫晶嘴角泛起不明顯的笑意。
「如果我不能成為神族女王，就不能找你了嗎？」
亞德故做思考狀。「那我可能要考慮一下。」
「你、你怎麼這樣！不准走！」紫晶氣急敗壞地說。
總之，亞德將刺蝟安撫成了溫和的家犬，正拍著她的腦袋。溫馨的兄妹互動讓沙看得一臉羨慕，亞德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怎麼了嗎？」
「我只是在想，不愧是殿下。」
這也沒有說謊，只是沒有把心裡話說全。
因為沙心裡想的是，好希望安慰她的是我……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做到亞德的程度，內心不自覺有些沉鬱。抬頭卻看見亞德一臉玩味地看著他：「想幫忙嗎？」
沙有點臉紅，感覺好像被看穿了。
「請幫我去找諾伊沙，讓她幫我找諾雅過來。謝謝。」
還好亞德沒有開口揶揄，否則沙大概會羞憤而死。
琉璃有點困惑地看著沙離去，笑著道：「您跟斐斯特蕾雅殿下感情真好。」
紫晶大概也哭夠了，正窩在哥哥的懷裏面撒嬌，此時用沙啞的聲音補了一句：「別看了，這裡是我的位置。」
琉璃慌忙道：「不、不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
「真的嗎？如果真的是那樣，我會有點困擾。」
「……殿下，為什麼您也這樣呢？」
亞德想了想。「這是個好問題，但我能夠回答。因為，你們兩個的反應都很有趣。而且，我的說法都合法合情合理。對吧？」說著還露出笑容。
琉璃不禁想像了一下對亞德撒嬌的場景，但可真想像不出來。
「別擔心，」亞德說，聲音非常溫柔，「不需要考慮太多，慢慢來就好。」
……
……
諾雅很快就到了，心疼地摟著紫晶，親了她好幾下。本以為她要說幾句感人的話，卻聽見她說：「妳哭起來的樣子可真難看。」
紫晶怒不可遏：「妳就不能有點同情心嗎？我可是剛剛哭過！」
誰知諾雅抬了抬眉，一臉不屑。「又怎麼了？我也哭了好幾天，亞德也會哄著妳。總之我們先來談點正事吧。」
紫晶又變成了怒氣沖沖的刺蝟。「什麼正事？」
「來，在這邊坐下。」
「不要！」紫晶顯然很在意，用手遮住了泛紅的鼻子。
「諾雅，妳不要欺負她。」亞德忍不住勸說，卻得到一句敷衍的「好」。
「背對著我，就看不到妳的臉，也不會笑妳了。」
紫晶嘟噥著背對諾雅坐下，說也奇怪，氣氛似乎稍微緩和下來。諾雅用手梳理著紫晶的頭髮，從口袋拿出了一對髮飾。
——那不是本來該失蹤的神聖紫水晶嗎？
紫晶感受到了秘寶的氣息，本能想要轉頭，卻被諾雅喝住。
「不行，回頭的話頭髮就要歪了哦。」
紫晶不回頭了，語帶急切：「怎麼回事，神聖紫水晶怎麼會在妳手裡？」
「一直在我手裡，從沒交出去過。威尼爾知道他們想搶奪神聖紫水晶，但是，還是想跟他們交涉。所以，她把妳身上的那組換成假的，安置在我身上，說是以防萬一。」諾雅說著嘆了口氣，「沒想到真的被她說中了。」
「父親早就知道了嗎？」
諾雅卻沒有立刻回答，只有站在身側的亞德看見了她眼神瞬間流漏的痛苦。
「……幾乎全部都知道了。」
「我不懂，他既然知道雷爾契家族的事情，為什麼不告訴神王陛下？」
「因為他是雷爾契家族的人。」諾雅道，「我猜他跟的約定是，讓他想要取得王位繼承權，之後再由妳繼承。只不過，狀況有變，他沒想到雷爾契公爵居然會對妳動手。」
「……妳見到父親的最後一面了，對吧？他說了什麼？」
「讓我好好照顧你們。可是，亞德、紫晶，你們聽好了。我很快就會走。」
紫晶猛然回頭，髮飾也就綁歪了一邊。「為什麼？」
「我有幾件事要告訴你們，讓我們一件一件慢慢說吧。」
諾雅美麗如昔，神態言語間卻沒有過去那樣甜膩的柔美，帶點凜然氣質。
——像是有了什麼覺悟似的。
紫晶急切道：「難道是希尼斯陛下要趕妳走嗎？」
「不，是我自己決定要走的。我要為威尼爾復仇。」
「妳嗎？」紫晶實在不給面子，直接皺眉頭。
諾雅給自己倒了酒，小口小口地抿著，「我其實挺喜歡聖法提加的酒，只可惜，以後大概沒什麼機會喝到了。諾雅．雷爾契辦不到，所以我必須離開。」
「什麼？」紫晶一臉茫然。
亞德問：「妳魔王陛下安排的人嗎？」
「是的。」諾雅承認，也直接省略了模仿神族的甜膩口音，聽起來就像是另一個人的聲音。「威尼爾死了，我的任務也已經結束了。葬禮結束之後，我就會離開聖法提加，回到故鄉。到時候若有機會，我們還會再見。」
「妳怎麼可以這樣，父親才剛死，妳就要離開我！」
「是的。」她的口氣溫和卻堅定。
「妳騙了父親，現在還要丟下我！」說著揪住諾雅的袖子。
「斐斯特蕾雅，我的紫晶公主，一直以來，我始終把妳當成我的孩子那樣教育。我愛妳，但我更愛我的父親、我的兄弟姊妹，我的祖國。」諾雅道，「我不愛威尼爾，但是，我們畢竟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有了家人一樣的情感。威尼爾的死也讓我很傷心，但是，我不會留下來。這次的階段性任務結束了，但抗爭還沒有結束。」
過去，她總是用溫柔的口氣喊「紫晶」這個略帶親近意味的稱呼，此時，卻改回了初次見面時那樣冰冷的全名。
她緩緩地把紫晶捏著袖子的手拉開，語調冷靜而決絕。
「妳可以暫時抓著我，但我終究會走。」
紫晶嘴角開合了數次，終究沒有說出半句話。
亞德問：「妳的目的是什麼？」
「回報聖法提加的狀況，特別是神王的身體健康。其次，則是避免雷爾契一族掌權，並且保護你的安全。既然威尼爾已死，神王已經知道真相，那我的任務就已經結束了。我回國之後，也會延續過去的策略，支持斐斯特蕾雅登上王位。」
紫晶幾乎是諾雅帶大，也一直將她視為母親，此時更是難掩失落。
「對妳來說，我就只是工作的一部分嗎？」
「妳可以這樣想。」諾雅道，「斐斯特蕾雅，不論妳是否相信，我始終把你們當成我的孩子對待。所以，我才會離開。」
「妳根本不愛我，也不愛父親，所以才走得這麼容易。」
紫晶咬著下唇，眼淚還是拼命地掉，沙遞了手帕，但她拒絕接受。
「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諾雅的聲音猶如嘆息，「妳說的沒錯，我確實不愛威尼爾，但是，我並不討厭他。看他那樣死去，我心裡很不痛快。我對武聖皇發過誓，如果不讓雷爾契家族付出應有的代價，我絕對不會善罷干休。」
諾雅撤掉了掩護的魔法，恢復了本來的容貌。
她的五官氣質變了不少，五官與眉毛為了符合神族的審美而調整得柔和。明明是相同的打扮與接近的容貌，恢復了黑髮紅眼的模樣，反倒帶了幾分英氣。
魔族基本都是黑髮，但紅眼卻不那麼常見。
亞德突然想起了外表年輕的魔族大皇后，也難怪她對大皇后有股親近感，仔看起來，她跟黑髮紅眼的諾雅氣質很相似。
「毋須擔心。既然神王陛下已經首肯，只要我去拜託父親，兩族聯手，不論是雷爾契家族的覆滅或者神魔族的和平就指日可待。」
亞德抓到了話中的關鍵字。「難道說……妳的父親是徹．曼德沙？」
「是的，我是龍的姊姊，本名是露．曼德沙，是魔族的第一公主。」諾雅大方承認。
「果然如此，妳跟大皇后感覺很像。」
諾雅一愣，下意識摸了下臉部，「是外表嗎？我以為我隱藏得還可以。」
「不，」亞德猶豫了一下，「是那種親近的感覺……戲弄小孩子的方式。」
紫晶有點驚訝，略帶遲疑：「父親他知道嗎？」
「知道。我一直自認騙過了他，結果他不但知道，還替我掩蓋。」諾雅微微苦笑，「斐斯特蕾雅，不論我是否愛妳，我都會離開。」
「……」
「很遺憾我沒能看到妳成為神王的那天。」諾雅——或者說是露站了起來，「我很樂意參與妳的登機儀式，到時候，我會作為魔王的眷屬同行。」
紫晶問：「妳的王需要妳，那麼，我呢？」
「我知道兩者無法兼得，所以，我做出了選擇。我選擇了祖國與復仇。」露說道，「斐斯特蕾雅殿下，我們有緣再會。」
亞德問：「妳真的要走嗎？」
「是的。」
亞德知道留不住她，只有點點頭：「我會想念妳，也會寫信。」
露笑道：「我等著你。可是，要是寫錯字，我可會生氣的！」
「我也是。」
「說起來，威尼爾還提了另一件事……他說，雷爾契家族跟黑森林女巫結盟了。」
「……什麼？」眾人面面相覷，一臉錯愕。
「跟由希說得一樣。」琉璃低聲道。
「怎麼回事？」
紫晶道：「海亞博士說，他跟精靈大祭司都被攻擊過，懷疑有人想要七騎士的祕寶，要我們小心。難道說，想想要祕寶的人不是雷爾契家族，而是黑森林女巫？」
「應該是。」
「我問過女王陛下，她說過來的途中也曾遭受攻擊……有些已經伏法，少數逃走，來人種族身分各異，找不出規律。嚴刑拷打之後，也只知道黑市中有人高額懸賞七騎士祕寶所以才引來這些鼠輩的覬覦。後來，抓到的犯人在臨死前說了很奇怪的話。」
「是什麼？」
「他說，懸賞祕寶的人是黑森林女巫。」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沉默。
沙皺眉：「黑森林女巫要七騎士的祕寶做什麼？她是魔導具的專家，也曾經手許多高階的魔導具，七騎士的秘寶也是她設計完成。」
諾雅道：「這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她是幕後黑手，很快就會再次出手。」
「為什麼？」
諾雅道：「因為七騎士的祕寶都在聖法提加。對她來說，這是個危機，同時更是轉機。時至今日，神王陛下仍舊把她當成中立的盟友看待。」說著轉向了沙，「說起來，你既然能夠突破王宮結界，代表你也是七騎士祕寶的持有者？」
沙道：「是的。」
「那你得特別小心，你跟琉璃身分最低，沒有太多護衛跟著。記得不要單獨行動，儘可能跟紫晶或者亞德待在一起，讓她更不容易下手。」
沙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感謝您的忠告。」
「能夠不要遇到她是最好。要是真的碰上她，整個聖法提加也只有兩個人有勝算。找護衛，也只是讓自己安心而沒有實際作用。」
沙掰了手指算。「一個是魔王徹．曼德沙，另一個是……移動圖書館？」
「不是，他雖然很優秀，但是主要是學者，戰鬥能力不到頂尖。我說的是火神的大祭司，尤爾．利基特。很遺憾的是，以琉璃跟沙的身分，都不可能請到這兩尊大佛。現階段神族跟魔族算是合作，可我畢竟是魔族的王室，照實轉達就是挑撥離間。而且，我的身分還暫時不能公開。」
沙忍不住疑惑：「黑森林女巫真有那麼難應付，就連水之都的妖怪都贏不了？」
水之都的妖怪是對由希的戲稱，與敬稱的相反，說他像是怪物一樣什麼都能學得好。
「是的。」露的語氣很肯定，「你可千萬不要小看她。雖然風之子加上風之祝福可以隱匿又擅長逃跑，但是，如果對方是黑森林女巫溫．瑪格琳，怎樣謹慎都不為過。」
沙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眾人為了轉換心情又談了些其他的話題，本來要換個地方繼續，卻看見露站在了原地。她看著水晶棺數秒，對亞德搖了搖頭。
「你們走吧，我想在這裡待久一點。」
她遮掩得很好，亞德仍從口吻中看出了痛苦與疲憊。
他遲疑了片刻，走過去握住露的手。他想說「不是妳的錯」，卻又不知道這樣說夠不夠圓滑。卻看見露笑著看他：「小時候，龍也常常像這樣安慰我。」
明明應該是溫馨的話題，她卻看起來更難過了。亞德還要說話，卻被露推了開來。她搖了搖手上的酒杯，笑著說：「別擔心，我可還沒有悽慘到要讓小孩子擔心的程度。」
「我不能擔心妳嗎？」
面對亞德直率的目光，露微微笑，「我很高興你有這份心意，但是，紫晶更需要你。你只要記得寫信給我就夠了。」
「這樣就好？」
露歪了歪頭，「不如你就滿足我一個願望好了。我教你一個詞彙，你喊我一聲？」
露示範了魔族語的發音，詞彙很短，所以亞德掌握得很快。
才喊了一聲，就看見露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卻堅持不告訴他那個詞的意思。
那就是她不願讓人碰觸到的部分。
亞德始終很在意，忍不住問了由希。
由希告訴他，那個詞在魔族裡面是「姐姐」的意思。亞德突然很後悔沒有把話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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