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伽唯曉得她嫌他們多事,可周潛畢竟是沈家的半個內人,他亡我之心不死,但他比義大利本地的野漢子實在。在某些必要的關鍵時刻,醫生即便腦瓜開瓢了,也會抄起椅子老鷹護小雞。
他知道,那慫人一定會的。
「現在堵車,也不知還要開多久。不如你躺下睡一會兒。」
「我不睏!」
都說女人結了婚就會變,沈伽唯以為此言不虛。
他慣著她,他們一起慣著她,大美人便不知天高地厚,脾氣日漲夜漲。假准了,落腳點找了,赤膽忠心的馬弁也給安排上了,她竟還覺著委屈。
她有什麼委屈的。
他們不懂現代藝術,但大傢伙湊著錢和人,抬著花轎子送她去研修,且隨行的國醫聖手甚至願意倒貼旅行經費,提出要在休假的週末,帶她去古城聖吉米尼亞諾瞧一瞧。
周潛體弱,他明知城裡塔樓多,上去全靠徒手攀爬,可他卻說為了激發畫家的靈感,那一對破膝蓋也是不要了的。
他如此為女病人鞠躬盡瘁,連身子骨矯健的兄弟倆亦不免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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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真是個鐵石心腸的惡女,話裡話外的,只想飛起一腳把周醫生踹下塔去。
「小然,你吃槍藥了嗎。」
「...... 」
沈伽唯搖搖頭,他大度,根本懶得跟她掐架。因為掐啊掐啊,像他這樣手勁大的賤人,就很有可能把她掐出水來。
「快,不睏也躺下,我拿圍巾給你墊著頭。」
「我喜歡坐著。」
沈伽唯板臉了,她不僅欠打,她更欠操。
他啪啪地拍了拍大腿,那兩聲不算響,但力道是很實誠的。姜然看看他,然後又看了一眼副駕駛座,蘇敬歪在一邊睡得昏天黑地,魂都瞅不見了。
而她這一眼,惹得大伯哥的一張俊臉愈發地黑,他認為她是在尋救兵。
世事難料,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前散打冠軍阿敬就成了她眼中的救兵。
「其實我...... 」
「小然。」
沈伽唯眉心擰得特別緊,他眼裡有火,旺得嚇死個人。
「給我躺下來。」
於是,她就躺了下來。
那臥倒收腿攏頭髮的動作一氣呵成,基本上沒讓大伯哥操心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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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腿上置著的圍巾疊得方方正正,工整敦實地像隻小枕頭。它溫馨地托著她的腦袋,在安靜的車廂裡晃出了一縷白夢。
沈伽唯的腿是獨家名物,不太瘦,也不是太壯,它們被墨色的西裝褲包裹著,端莊持重,比帕特農神廟的柱子更穩健。
他撫摸她的肩,她的腰窩。他不小心挑起了她的底褲又放開,他的手勢情而不色,一會兒陰,一會兒陽,撓得她脈脈又冉冉,直向桃源花澗深處飄然而去。
姜然之前說她不睏,但他只花了五分鐘就把她哄睡熟了。
她無力地趴著,那小胸脯軟的,怎一個糯字了得。沈伽唯抿著嘴,規矩地托牢它,他沒使勁擠,因為他屈指一算,覺得還沒到時候擠。
姜然的心尖似火燒,她不省人事,在咸又甜的晃蕩中心馳神往。
她被他推進了煙火繚亂裡,可她環顧四周,那裡沒有沈伽唯,沒有蘇敬,只有一個站在後花園裡抽煙的周潛。
他在夕陽下端著煙灰缸,吞雲吐霧地跟她絮叨老故事。他啥都知道,啥都會,他嘴裡的扯淡假作真時真亦假,很可能什麼知心話也不曾跟她說過。
他是沈氏秘密結社的骨幹成員,私底下連衣食住行都辦妥了,卻始終守口如瓶,一絲多餘的口風也沒漏。
她懷疑他是打算在送她去機場那天,突然給她一個驚喜。那樣確實符合他的辦事風格,他們家周醫生的驚喜,一茬接著一茬,總在最沒必要的時候出現。
◆◆◆
花園裡,他悠閒地彈了彈煙灰,對姜然掏心窩子。
…… 其實仔細琢磨一下,我真正的理想也不是當拳擊手。
你打住。你少說兩句。
等到退了休,我就去歐洲學畫,我也當畫家。你看蒙德里安的作品,就很適合我這種初學者臨摹。
你怎麼是初學者,太謙虛了。
喔,你看到我在小說尾頁留的畫了是不是?
看到了,畫的挺好。就是比例不大對,那根東西再怎麼長,還能長過膝蓋了?
恕我孤陋寡聞,搞藝術創作竟然還講比例嗎。
…… 講。
好的,那你就跟我講講。
周潛揮了揮眼前的霧團,慢吞吞地走到她面前。兩人相對著的時候,他比她高出的幾公分並不明顯。姜然僵硬地垂下眼簾,只盯著他襯衫領口裡露出來的鎖骨看。
…… 怎麼不講了,我是虛心求教的。像我這種不講究比例的人,就需要找個科班出身的老師教一教。以後我不當醫生了,就跟著你混好不好?
會餓死的。
不怕,我們又不靠畫畫賺錢。
趕緊...... 進屋去吧,這裡太冷了。
有我給你擋著風呢。
擋著也冷。
我懂了,是嫌我擋得不夠嚴實。
周潛掐滅了煙,將手掌摁在褲縫上擦了又擦。溫暖的吐息之間,那隻手滑到她的後頸處,收緊了。他掌握她,不過他沒有立刻為難她。
風是冷的,男人是熱的。他的身體壓過來,越壓越重,姜然背後是石磚牆,她呼吸急促,覺得肩胛骨被他擠得生疼,她推他,用盡全力地推,卻也推不開自己的醫生。
夕陽落下去了,他把她堵在牆上。
兩人貼得嚴絲合縫,密不透風。周潛沒再亂動,他仁慈地讓她明白藝術源於生活,而生活有時候會比藝術更操淡。
比方講,沈宅遍地跑的男人,那比例都非常地有問題。
他們褲子裡揣著的東西,能屈能伸,雖然不會長過膝蓋,但還可以硬過鐵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