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和聊了將近一個月的作家Q見了面,和想象中差異不大,必須面對公眾的人啊,總是可以從各種網路肉搜找到 而且更容易,於是見面似乎成了一種過程與儀式,對我來說沒有什麼神秘感的那種,也許對作家Q來說我更不明些。
那天就要出門,鮮少出門的作家Q問我要不要去古亭的
小糖人咖啡,我們聊到過幾次,我說曾經有朋友將近凌晨找我去、結果大客滿,我和小糖人的緣分直接終止。他說那是他最喜歡的咖啡店,不僅炒麵好吃、音樂品味也和他相符,我說好啊、立馬開始整頓自己成能出門見人的模樣,尤其是第一次見面,穿的普通怕太宅、不化點妝像不合禮數、若是對於不確定能不能發展更多的人,第一次更是重要。即使作家Q曾對著我的穿著品味說:
您似乎有種性吸引力 而這與長相無關。(對 他真的用您,那於他似乎是一種接近他者的角度時才會運用的字)。我懂啊、我說我知道。心裡想著這是不是跟
陳海倫的《如何撒嬌》一樣,做作不欲人知,但我發自基因。
正等我在店內巡迴著找位子,一個回頭的同時,作家Q就出現在我身後,我瞬間有點驚訝,店裡人明明不少,為什麼他從背影就能辨識出我啊、明明沒有給他看過正臉照片的說。作家Q穿著像是絲質般印著變形蟲之類印花的棕墨綠色襯衫,戴著黑色的獵帽與全罩耳機,這幾日的午後雷雨之故他也帶了一把黑色直傘。恩,和肉搜到的訪問影片差不多,講話有些靦腆,擠出一段話間的停頓能感受到背後在運作的思緒,恩,我覺得這樣很好。
有時候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小糖人或是任何咖啡店的店員,我能認得出來去的人們有著什麼異樣的身份嗎,我想我不行。人一旦塞入了機械化的生產線後,即使對任何事感知都會退化吧,這也許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機制。就像我們聊到病友的經驗,我說曾經有個社工朋友對我說,即使病患一直在闡述自己相同的受傷經驗,似乎每次都在講一樣的事情,但其實對患者來說 那是一個重新攀爬的困難過程,於是社工朋友說 能說就是很好的 很願意聽。作家Q說啊,他認爲那是一個死亡,即使時間前進了,患者已經在那個受創的時候死亡了。於是我們像個警探一樣 不斷想在命案現場再找出點蛛絲馬跡。我也想是,從那個案發現場爬出來的過程好難,我已經把血漬都擦乾淨、屍體都扔掉了,如果還有腐肉的話,大概在心裡那一點。
我想起幾日前我去見了SHIH,最後我們在捷運站月台的椅子上依依不捨且仍激進地談論攝影之時,有一個身影竄進隔壁的椅子,瞬間使我整個人近乎失控的恐懼召喚——我以為我再次見到了X。我害怕極了,坐立不安地渾身顫抖,我和SHIH說我們換個位子好嗎,我似乎見到了我的....創傷。相符的身高、性別不明的穿著、使用的物件風格、外表與氣息,完全如出一徹啊——和SHIH分別後,我跟蹤了對方一段時間,等著將近末班車時間間隔極長的電車,對方起身站在電車進出口等待線的同時,那些曾經的恐懼為什麼完全被暴力地擠進了我的身體裏,我不確定為什麼我不逃,也許我想確認那一份恐懼究竟是真實還是一場幻覺,甚至在腦內開始幻想起,若真的是 我們該用什麼口吻相認相見呢。
進車廂後,對方在車內來回移走了一陣子,面朝我走過來的同時————————聖像破碎,我該說幸好不是。
只是我同時想起了前陣子差點被OO的時候,那種互動近乎是一種喜悅,我慚愧不已,卻無法不玩。作家Q說要有辦法完全抽離才有進入那套邏輯的本錢啊。確實啊、我說我太喜歡Y了,喜歡到無法成真的,於是我的聖像就在那裡,我想保有著聖像的美好然後好好地擁有七情六慾,和不同且喜歡、卻不會真正愛上的人們玩耍,因為沒有其他人能抵達Y的境界了、我和作家Q說 我的人生中能抵達這種聖像般境界的人,也就那兩個了,Y、以及曾經的X。
我單方面地和作家Q約好,我會找一張
過期的甜點集點卡,見一次面集一點。見過五次後我會告訴他曾經的X究竟是誰,我說 網友這個性質對我來說一直以來都太不有效了,我無法和網路上的人交好到長久的現實,卻要在短暫的相處丟出太多的自己,我對一切感到不捨。目前我們給X一個美麗的代名詞—
山海經。我說因為X曾經 用過這個名字,而我覺得很美,我想過、其實我迷戀的、就是X這種奇異的行徑路線,而這兩天看了
今敏的《千年女優》,由於被S說我很像那其中的千代子,電影中後段我一直感到被某種強暴式的思覺積累不斷蹂躪著,直到千代子說出那句:
「因為我喜歡的 是不斷追尋著那個人的自己啊」之時,平澤進開始唱起睡蓮,我哭了將近十分鐘。
”だって私、あの人を追いかけてる私が好きなんだもの。”
我喜歡那顆痣,同時覺得千代子是不是,就是平行時空裡那個成功了的未麻。
我多麽悲傷地了解這句話啊、我不只和作家Q說過,有一個真心喜歡的人在我生涯的前面的時候,我竟然才有辦法永恆的前進著。千代子在每一個時空內奔跑的時候我很快就意識到了那個奔跑。即使我最近突然強烈了解到,電影大概是「能夠在一個載體上同時拼貼出最多時空可能性、且可使其有視覺能見性」最強的載體了。就像和SHIH談論出來的,曾經那些最新電影語言離我們很遠了、卻已經被溶進我們視覺的DNA之中,我們看見、卻再也意識不到了,除非我們不斷追尋著神話般曾經出現過的殘影。
身體是一座巨獸啊,作家Q和我都是駕馭不住的那類人。我想起我好喜歡的男星,星野源曾經在他的散文集裡說過因為開顱手術的關係,他時常覺得自己是透過身體這個窗,操作這座身體機械的同時觀看著世界。我有時覺得自己嚴重醒不過來的過程,無法到達清醒的最大靜摩擦力,在尚未抵達那個邊界以下的醒,都是模糊的且極度難受的,但我也和作家Q說,去過內觀後我完全意識到身體不過是一種附魔,是借來的,所以各種病徵及藥物導致的副作用,顫抖、放電、恐慌啊,悲傷、恐懼及暈眩和痛覺,意識到身體會從意識中失控、不同步的同時,我們再也無法和凡人一樣快樂無慮地活著。
於是我和作家Q說我要追求單純的快樂,意思是只要我能感到一絲快樂,我就要去做,我在學習不顧慮他人感受、只為了自己能快樂,即使在他人眼中是邪惡且不道德的,也許這樣我才能活得更像一個凡人。再怎麼微小的快樂,都很重要啊,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
然後整篇在身體狀況極差的一個午後書寫,我覺得通篇都是失敗品。2020.07.05,18: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