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一面心牆從管精儀身上崩落,無疑地,他從混亂的思緒中試著找出出口,但最後還是敗給了這股殺氣。濃稠,沒有喘息空間。如同惡魔一般。流轉在喉頭的話語呼之欲出,但惡魔幫他吞了下去。
「我放棄……」管精儀面容憔悴,而他的決定完全震驚了全場。
恐懼像是螞蟻爬上管精儀的心門,咀嚼著自信與信念,接著搬運署名「冷靜」的意志。管精儀眼前站的男子,眼神像是個獵豹在等待獵物,與獵豹不同的是他不僅擁有來自罪惡深淵的氣息,更無法透視他的雙眼之後究竟深藏著什麼真實。
管精儀試圖將自己從精神牢籠的空間拉出,他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場紙牌遊戲,無關生死。他打理好心情再次往前站在對戰台前方時。
重心偏移,管精儀開始懷疑自己的右腳是否有照著意識行動。
一股霸氣籠罩使得他如座針氈。
白鎮宏那無所畏懼的表情,像是戲弄著整場遊戲。
「既然白鎮宏選手選擇梭哈,那我還是要把規則說清楚,在賭本全壓的狀況下你們輸Group B約800LR。你們要是全輸了,就會直接判輸。」小丑勾著白鎮宏的肩膀,完全不畏懼在他身旁的是一位人中超級新人。
「你這花臉,覺得我會輸就對了。」白鎮宏大笑,這股笑意並不簡單。
「你要我說實話嗎?」小丑竟然開始跟白鎮宏聊起來。
「好。」
「你確定?」
「快說,你煩不煩?」
「好,我這就說了。我剛剛也看到你們把牌舉得高高的。你手上那張牌是黑桃三,你知道、我知道、獨眼龍都知道。」小丑雙手高舉,投降貌。
「獨你媽。要不要跟我外岔?」白鎮宏繼續狂笑。
「你敢?我哪隻眼睛沒看到你拿黑桃三啊?」小丑的音調快撕破玻璃。
「你慌不慌,你虛不虛?」白鎮宏繼續挑釁小丑。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要先問問另外一位仁兄。」小丑轉身走向管精儀。
「如果你對這場賭注沒有異議的話,隨時可以開始。」小丑用真誠的眼神看著管精儀,他額上的汗滴輕輕滑落在臉頰旁。
「看樣子他有些問題。」白鎮宏輕鬆地彎著身,看著已經無法動作的管精儀。
『為什麼?假如他們輸了就可以打包了耶?』管精儀腦中盤旋了無數的問題。
『為什麼?孔哥那貪生怕死的蠢貨難道沒有阻止白鎮宏嗎?只要他們是最後一名,最後能通關的大概只有白鎮宏吧?等等,孔哥看起來完全超輕鬆的樣子啊,他不知道死期快到了嗎?梭哈?笑死人了。我現在手上拿的是12。不是孔哥會先上嗎?我原本想說用橋牌的概念把大子抓掉,反正其他三張我們都有把握。你上3這個數字不就是上來賣的嗎?我真的搞不懂。』
『不過白鎮宏或許是脫離了他們的管控,畢竟只要他願意,他隨時走上來是沒有人可以阻止得了的。還是說他手上根本拿的不是3,不然他們不會如此氣勢過人,難道是孔哥從中調牌?但是調牌沒有意義啊?的確,就因為他梭哈。一定是如此,否則不可能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賭一盤不會贏的局。一定是如此!他手上一定是A,一定是用了能力瞬間調牌。』
『不……差一點被他們這群狡猾的傢伙騙了!剛剛王繼震有說,抽牌的瞬間,手上的就會輸入牌的序號,透過我們前方的驗證器,方能秀出最後的牌。因此這根本是他們上來賭的。』管精儀的腦汁持續沸騰。
「喂!你這宅男!」小丑大叫,把深陷於思考泥濘中的管精儀叫回。
「什麼?」管精儀雙眼空洞。
「太陽都快下山了,你要不要玩?」
「我……」
「拜託給點效率,我再重複一次。如果你要玩就把手給我擺在這個感應器上方,然後這姓白的小子剛剛壓了全部賭本,假如你們贏了,他們就可以回小房間打架了。如果你不想玩,就損失1000LR,直接進行下一回合。」小丑用非常快速的速度講解一切流程,就像是進入連鎖火鍋店點餐時,服務人員的Rap總是一個比一個快。
「可以棄牌?」
「嘿!老師在講你有沒有在聽?當然你可以選擇棄牌啊,你可以四回合都棄牌,頂多損失4000LR而已,這樣你可以理解了嗎?」小丑露出極具不耐煩的表情,而管精儀再次陷入了他的思考泥沼之中。
「我覺得他已經不敢賭了。」白鎮宏瞇眼看著管精儀。
「我也這麼覺得。」小丑答腔。
「媽的,賭就賭。」管精儀似乎被兩人一搭一唱給搞得龜懶趴火。
「你確定?」白鎮宏突然將殺氣外露。一股狂風襲來。
再次,一面心牆從管精儀身上崩落,
無疑地,他從混亂的思緒中試著找出出口,
但最後還是敗給了這股殺氣。
濃稠,沒有喘息空間。
如同惡魔一般。
流轉在喉頭的話語呼之欲出,
但惡魔幫他吞了下去。
「我放棄……」管精儀面容憔悴,而他的決定完全震驚了全場。
「你放棄!」小丑用一股不可思議的表情讚嘆這個瞬間。
「Amazing!你們有聽到嗎?」小丑雙手搭在頭上,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四周攝影機。
「哈哈,好險你沒賭。」白鎮宏笑著準備走回去。
全場觀眾彼此交換意見,沒有人相信一開始有人會放棄牌局,從剛剛外圍組放棄下注開始,這一連串的賭注進行顯得無味與不可思議。但是小丑的戲劇性演出為這場秀拉回了風采,他熟稔這個世界上各種不同的裁判評論標準,從反面的諷刺手法與正面的激勵手法都信手拈來。
但把他從戲劇人生拉回到比賽的是剛剛那軟弱的聲音。
「如果棄牌可以確認對方的牌嗎?」在小丑與觀眾一陣驚慌之下,管精儀突然恢復理智地詢問。
「當然可以。」小丑回得非常快速。而白鎮宏臉上突然從風光滿面轉換成如喪考妣。
「我不要。」白鎮宏斬釘截鐵地回應。
「喂,大哥。我們要照著節奏來。」小丑笑著說。
「不要讓你覺得我靠北,我先。」管精儀將手放在感應器上方,感應器透過噴墨技術上的數位字元開始讀取資料,接著將資料打進視覺模組轉載到巨型螢幕上。
一個妖豔的皇后身材姣好的展露在螢幕上。黑桃十二。
同一時間,史姨芬金再次對徐妮可使眼色。
賴良一只是淺淺苦笑。
「該你了。」管精儀的臉色跟剛剛比判若兩人。
「我不要。」白鎮宏毫不退讓。
「喂,小子。一切照著規矩走啊。」小丑也突然變臉,他知道白鎮宏玩真的。
「我說了我不要。」白鎮宏態度依然強硬。
在白鎮宏還沒說完這句話的當下,小丑已經衝向白鎮宏,
但白鎮宏也馬上動作,以簡單卻熟稔的體術閃避小丑的攻擊。
「他手上拿什麼?」一名眼鏡度數近兩千度的眼尖觀眾看見小丑邊攻擊的同時邊用手上的器具往白鎮宏身上貼去。
「好像是感應器?」另一名觀眾猜測。
非常快速。白鎮宏近戰的武力非常強大,但是他的雙手無法輕易地進行肉體切割,每當精神力載子已經在指尖流轉的當下,那極快速的體術對抗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小丑那詭譎的橫向位移在他眼中像是一幅藝術品。然而在他默默品嚐小丑的超快速橫向位移的當下,巨型螢幕顯現了圖片。
黑桃三。
「我就說嘛,我都看到了。」小丑把玩手上的行動感應器。而白鎮宏的殺氣剛好滾燙起來,若現在不是在進行人中試驗,他很想會會眼前這個迷之裁判。
「我說宅男啊,既然你也看到了。那就進行下一回合吧?」小丑回頭詢問管精儀。
「沒問題。」充滿自信的管精儀引起了白鎮宏的狐疑。
雙方都耗費了所有偵察的戰術。對Group C而言,資訊全面被暴露的情況下,張君凱選擇放棄隱藏自己的能力『心眼』,他選擇特別的頻段供他們四人互相傳遞訊息。
張君凱的「多維度平面化」。利用這個能力,在一開始抽牌的瞬間修改了紙牌內容。他把多維度平面瞬間包絡紙牌之後,再將全新的字串輸入到這個包絡曲面上。透過修改紙牌內容來達成欺騙的手段。
因此,從頭到尾不見張君凱有與任何人交談。
他全身貫注地使用能力。
白鎮宏與小丑搏鬥的意外插曲為了讓白鎮宏繼續隱藏這個秘密,張君凱必須完全捕捉到小丑的動作,才能在小丑感應器接觸到白鎮宏前臂之前,包絡住那邊的平面進而竄改畫面。而白鎮宏那意外的固執,只是為了讓張君凱爭取時間,讀取小丑這個人的移動特質。
這一切的手法,就是為了把管精儀帶進這個遊戲的似真似非當中。孔哥很清楚這個表面看起來宅宅的傢伙腦子並不簡單。管精儀也演了一齣看似精神大崩潰的戲碼,打從一開始他就打算棄牌,並且透過棄牌來瞭解對方的牌。如果剛剛張君凱慢了幾秒鐘意會過來,那修改紙牌內容的手法將會原形畢露。
但是,就憑這個修改紙牌並不能解決這個遊戲。Group B所掌握的手牌比孔哥他們所想像的來得好。他們必須掌握一個更高的欺騙藝術,並且只有一次機會。為了這個機會,必須要在生死邊緣打滾。
「我們第二局比small,讓對方梭哈。」管精儀很清楚這一局一定會拿下,但是對方一定會設法照著棄牌的劇本走。
「直接棄牌。」張君凱毫不猶豫地說。
管精儀心中的劇本就是棄牌與梭哈的一線之隔。
下一回合由他們說話,他也想好了對策。
「第三局比Middle down,讓對方梭哈。」白鎮宏冷靜地說。
「直接棄牌。」李良甄依據管精儀示意,大喊棄牌。
「我操!他們是要棄牌到什麼時候?」鬍渣大叔已經忍耐不足內心的怒火。
「喂喂喂!也太孬了吧。」連續三盤棄牌讓觀眾們無法苟同。
「非常有趣,你們還不比嗎?只剩最後一局了。該你們說話。」小丑也滿腹無奈。
「比Big。讓對方梭哈。」管精儀忍不住大笑。
「喂,你笑屁。黑桃A你沒看到嗎?」孔哥慢慢地走向台前,確切地來說,他現在光是走路就忍受極具劇烈的疼痛。
「我只是非常高興一切都照著我的想法走。」管精儀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地嘀咕。
沒有人清楚管精儀的能力。
如此低調的他掌握了一切。
一般人對於精神力載子的應用,
僅限於對能力的詮釋。
在「人中通訊研發技術處(PCRC)」早期為了有效判別敵我的能力優劣,自制了一套多功能載子偵測眼鏡,透過此眼鏡能夠直接偵測整個全域頻段的精神力載子,載子出現在偵測螢幕上之後,數據會自動引導到眼鏡的晶片當中運算。此時會同步雲端資料,從雲端那邊進行運算,可解析出精神力載子的存活時間、特性、能譜。攜帶者可以透過這些資料有效分析能力的啟用前的徵兆以及能力持續時間。當然這樣的眼鏡造價不斐,也因此「正序傑」的能力才如此被人尊從。
只有少數人才能靠肉眼裸視能力。
那或許是基因,或許是天賦。
就如同史姨芬金的透視能力,能夠擁有廣頻譜的視覺是少數人才能擁有的天賦,但僅僅只是看到精神力載子的形體不足以震懾於人。最頂級的「陰陽眼」莫過於「正序傑」那種程度的眼睛。PCRC也是以正序傑作為研究模型進行開發。
管精儀在第一回合秀牌之後看出張君凱的能力。
因此他也能知道對方的所有牌型,他要對方最後孤注一擲。
將所有的LR給吐出來。
孔哥一行人打從一開始拿到的牌就是一群散沙,
張君凱試著塑造完美的牌型又帶有可擊敗的地方。
孔哥手上的牌只是癱軟無力的黑桃九。
比什麼都輪不到它的尷尬牌型。
許武達很快地將手移至感應器上方。
螢幕上方一名老者頭戴皇冠,手拿一本情色書刊,黑桃十三毫不掩飾地停駐在螢幕上。
(把你那癱軟的老九給秀出來吧!)管精儀的笑容飛上枝頭。
孔哥如同一尊石像,
全身的焦黑與層層剝落的死皮交叉出一股詭異氣息。
「喂,可以叫那個管精儀上台嗎?」孔哥突然大喊。
「什麼?」小丑很納悶地看著這個屍體。
「沒意外的話我們現在的LR領先吧?」
「是的,你們是10392,他們是9164。」
「他們要壓梭哈嗎?如果他們輸了比賽就結束了吧?」孔哥詢問。
「如果他們梭哈的確是,你們的LR比較高。」小丑回應,不等小丑把話說完,管精儀逕自向前,他的喜悅全部寫在臉上。
「怎麼啦,孔哥?想跟我敘敘舊?還是你要準備一下等等怎麼回房間幹死其他三人?」管精儀大笑。
「我醜話說在前面,我拿黑桃A,你又要比大,我完全不懂你耶。」孔哥搔搔頭。
「你們應該不會想要棄牌吧?我真的不希望有這種事發生。」
「當然啊,我拿黑桃A還棄牌,除非你老爸變成兔子。」
「喂,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搞什麼計策。等等你們輸了就要回去囉。」管精儀知道孔哥非常會激怒人。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
「你真的不相信我拿黑桃A?」孔哥的話語中帶著一股自信心。
管精儀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他知道這不可能,
但是理性的自己要自己縮小賭本。
至少不要梭哈。
『為什麼我會害怕?』管精儀對此非常憤怒。
一開始不就打算贏梭哈嗎?
『為什麼我想減少下注?』管精儀腦中的另外一個聲音不停呼喊著他。
他眼前的那個男子,平凡無奇。
卻讓他開始真正恐懼。
這並不是演戲,
他在第一局已經演夠內心戲。
如果不在第一局演出內心戲,
就無法再次讓張君凱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發動能力。
他只是要再三確認張君凱的能力是否如他所觀察。
管精儀很冷靜地實驗任何可能性,
的確實際上,如果孔哥他們沒有黑桃A,
實際上連一局都吃不到。
一切都非常合理。
為什麼最後自己內心會如此糾結。
在這個最後梭哈時刻,牌權完全掌握在手上。
可以致人於死地的權利掌握在手上。
那內心卻如此地憤怒與害怕?
他無法理解自己腦中的印象。
而當他意外地把視覺停留在呼呼大睡的零意識當下,
他的嘴巴忍不住要降低下注。
(不可以!好不容易得手的勝利!)
管精儀非常壓抑,他處於一個問號的交界處。
他找到原因了。
如果今天不是孔哥站在這裡。
他一定毫不猶豫地梭哈,然後拿到所有LR。
這個充滿意外性的男子,
光是站在這裡,就宛如「惡魔石像」。
什麼都不用作,就能讓對手感到恐懼。
太多意外性發生在這男子身上,
也因為如此,管精儀害怕自己的十拿九穩的勝利。
最終,他的不安贏得了他自己的自信。
「下注調整,改壓6000LR。」與孔哥對峙許久的管精儀當他把話說完時,自己感覺被羞辱,但自己努力安慰自己,贏得六千也算是處於不敗之地。
「只能說你真聰明。」孔哥笑了一聲,快速地將手放在感應器上方。
那可謂是「精緻」,非常細緻的雕花風格滿佈整個螢幕。
觀眾們對於這個精緻沒有意外。
但──
管精儀的下巴已經掉到外太空。
Group B LR=3164
Group C LR=16392
註:『惡魔石像』此名稱來自於光速蒙面俠Eyeshield 21 265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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