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燒腦片"天能TENET"--諾蘭的謎題與答案(有雷)

「不要試圖去理解它，去感受它 ！」

「運用你的直覺！」

「這一切對你來說是甚麼? 」「現實。」

「天能TENET」裡這幾句台詞，大約就是我去「觀看」這部電影的鑰匙。

「TENET」的確是一部很難劇透的電影，唯一可以劇透的是，不要試圖去理解這部電影，去感受它!

諾蘭一向對「時間」這個主題著迷。

在物理學(量子物理學)裡如此難懂的主題：「時間」，諾蘭竟然可以從不同的故事設定去探討「時間」的不同角度、不同面向，一再地打破人類對於「時間」的概念。而這些打破，他是基於人類在物理學或各種科學上的進程，基於現今科學可運算驗證的基礎上，再透過電影影像展現在我們面前。

在「記憶拼圖」裡，他討論記憶與時間，過去的時間，他跟觀眾玩起時間”順序”的遊戲。

在「星際效應」裡，他討論蟲洞與同時存在的多重時空(男主角在蟲洞中銜接了與他女兒小時候的某個時間點，讓他可以回到地球)，也討論了穿越宇宙黑洞，「時間」變成甚麼?

在「全面啟動」，他討論人類的意識，在最深最深的意識中，是否蘊藏了「時間」的存在? 在夢境(也是意識中) ，這些”過去發生的事情” ，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 那真實又是甚麼?

我個人非常非常喜歡諾蘭，我覺得他是21世紀以來，最厲害的導演！(之一?)

他能夠用一個非常吸引人的故事，帶你進入這些高級物理學，甚或其他科學的概念，再加上他驚人的電影美學(視覺與聽覺)，即便如此艱深的概念，卻能成就一部大眾都能買單的賣座電影，觀眾從觀影的過程中得到巨大的樂趣，以及觀後的各種猜謎與熱烈討論。

但是謎題的答案或結局到底是甚麼，對諾蘭來說重要嗎? 他真的想給觀眾答案嗎?

在「天能TENET」裡，諾蘭明確地討論了時間的逆行。

電影中，未來的科學家發現透過「熵」，物質反應會產生逆行，於是就好像時間逆行了，這是整個電影的物理學基礎，這個科學理論很複雜，但你只需要知道，在目前人類的科學發展上，這個假設是可行的。

電影就此神展開，諾蘭完整地打破了線性時間的思考方式，打破再打破，讓你完全不知道”你”在哪個時間軸上。

電影開始時，我很認真地看所有細節與台詞，但是資訊量太快又太大，重點是，電影開場的諜片槍戰的場面、攝影、剪接、音效、速度實在太好看了，已無暇顧及其他。

接著，主角被指派一個不明的任務，他只被告知 TENET以及一個兩隻手交叉的手勢，然後他就要去----解救全人類 了!!

此時，主角跟觀眾一樣霧煞煞。

當他第一次接觸逆行的子彈時，科學家給他的忠告是：「不要試圖去理解它，去感受它。運用你的直覺。」

於是他漸漸能掌握這個逆行的子彈。

(好，我猜這裡是導演給觀眾的觀看tips，這也是我看到後來才慢慢明白的。)

其實故事本身並不複雜，觀眾們普遍受過好萊塢電影的洗禮，對於各類型的諜報片已經有一定程度的理解力，所以很快便能跟上故事的發展，誰是大魔王，有些角色是敵是友，會不會有反轉甚麼的，大家已經在腦中開始預設。

但燒腦的是，人物之間的利害關係，牽涉到過去跟未來的時間，甚至到後來，故事線直接進入各種時間交錯的順行與逆行。

這裡的逆行並非回到過去的時空旅行，而是真的倒轉，像是按下倒轉鍵一樣，而且你還能看到同時間順向的世界 (就像是兩個相對稱的世界，只是時間相對來說，都是逆行的) ，進而進入那個時空裡，改變某些事情，這裡有一個關鍵是，在逆行的世界，你必須要主動去接續那個時間點，你才會改變事情。(在主角一開始接觸逆行子彈時，那個女科學家跟主角說的。)（※註一）

漸漸你發現，當主角跟女主角問到物理學的關鍵問題時，這個身為物理碩士的尼爾(羅伯派丁森飾演)並沒有要認真回答，甚至還回問說：「你是不是已經頭腦打結」之類的，就好像在對觀眾說一樣。

尤其當女主角受傷後要被帶到可以逆行時間的演算機時，她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導演也沒有拍出來任何的解釋，於是我可以大膽猜測，導演並沒有要我們看懂，看明白就明白，不明白也無所謂。

雖然我在看的時候一直想起導演的舊作「記憶拼圖 」，但當我看到中間已經迷路在劇情中時，突然發現我的問題，等下劇中的主角們會回答你，也就是說，你不用理解到很完全，跟不上前因後果沒關係，主角會在下一刻告訴你他想怎麼做 或是剛剛發生甚麼事情，對觀眾來說，就像那句台詞，不要試圖去理解它，而是去感受它 。

放下燒腦後，你反而可以更加享受這部電影所帶給你的驚險刺激的過程，以及其中的各種訊息。

諾蘭在「天能TENET」中，不管是華麗的撞飛機加燒飛機，或是在公路上扣人心弦的飛車追逐，諾蘭自成一格的電影美學與質感，真的可以在這些已經拍到爛的好萊塢橋段中，依然令你看得血脈賁張、驚心動魄，創造他自己的獨特美學世界。

尤其是逆行時間中兩個時間軸同時存在，主角在兩個時間中，原來就是遇到了自己等等的精采叫絕， (因為有受過「記憶拼圖」的訓練，所以猜到可能會有這樣的劇情，但是諾蘭還是可以一再地顛覆你的預設。)

不得不說，諾蘭掌握電影的節奏感實在是太厲害了，就算你看的不是很懂，依然絕無冷場。

整個電影看下來，該明白的你大部分都會明白，基本上在線性故事的過程中出現的不明帶著面罩的關鍵性黑衣人，不是來自未來(相對當時的時間點)的主角，就是來自未來的尼爾。

尼爾（羅伯派丁森飾演）從一出場就透露著他知道一些甚麼，所以觀眾也能在這樣的猜謎之中，慢慢找到其中的”時間因果”關係。

不明白的，好像也不會影響理解這部電影太多 。

而諾蘭在其中所隱藏的各種隱喻(網路上很多)，包括TENET、其中的畫家代表甚麼等等，有興趣的人可以慢慢爬文。

就在當下這150分鐘，好好享受與感受影像所帶給你的所有，這便是「電影」。

故事在影像裡面。(諾蘭影像的構圖充滿深意)

用感覺、直覺，不是用頭腦，去看電影。(其實頭腦已經跟不上了，於是可以先放棄。)

(不要試圖去理解它，而是去感受它，在人生中，是否偶爾也可以這樣呢?)

《發生過了就是發生過了》，這個是尼爾的假設，我們也無法驗證是否真是如此 。就像是「祖父悖論」與「沒有祖父悖論」 （※註二），現在的科學家也沒有定論

(就我淺薄的量子物理學知識加上想像力，平行宇宙的確存在，或是像多重宇宙的同時存在，也就是你殺了祖父的平行世界是存在的，祖父一直活著的世界也是存在的。)

電影裡不斷強調，《發生過了，就是發生了。》

這裡有可能是諾蘭為了說故事，他必須要假設一個東西是確定的，這樣才能在各種時間點逆行順行中，去講述這之中所有主角的故事線。

但也可能代表諾蘭本身的想法，發生過了，就是發生了，如果打破所有的線性時間，不管在哪個時刻的發生，都是所謂真的。

如果能預知未來，真的改變結果嗎?

就算大魔王薩托能逆行時間，回到某一個時間點，他也無法改變他得胰臟癌這件事啊。（※註三）

主角從頭到尾沒有名字。

最後結局時。主角問尼爾說，這一切對你來說是什麼? 尼爾回答：「現實。」

也就是不管尼爾身在哪個時間軸，對尼爾來說，這些都是現實，或說，此刻當下， 就是現實。

看到這裡讓我覺得，或許尼爾就是導演(某部分的意識)，沒有名字的主角就是觀眾。

這是諾蘭與觀眾的旅程。

而導演某種程度是想告訴我們，不管過去或未來，當下才是最真實的。

甚麼是“真實“?這也是諾蘭一直想探討的哲學式主題之一。

主角在最後最後的結局，他為了救女主角，在車裡要射殺印度軍火商普莉亞之前，他對她說:「現在我看世界的角度不一樣了。」

在我們跟著導演經歷了一場非線性時間的旅行後，因為我們大腦霧煞煞，反而很真實地”體驗”了我們所”未知”的一切。

「時間」是由人類的大腦預設的，跳脫了時間，或打破時間，打破大腦的預設，人類會往哪裡去呢?

其實不用燒腦(因為會打結)，只要打開這樣的可能性，讓頭腦進化即可，我個人覺得，這是諾蘭最想透過這部電影帶給觀眾的吧!

為什麼我覺得答案不重要，因為我覺得諾蘭也在找尋答案的過程中，或說，答案不只一個。

他提出很多的面相供大家去思考，或是打開新的觀看世界的方式。

電影埋了很多訊息，看完電影，求知慾旺盛的人類就會開始搜尋其中的物理理論， 資訊量開始累積與傳播，透過每一個人的社群媒體，形成「蝴蝶效應」。

物理不是只是知識，物理就是我們身處的這個世界、這個宇宙、這個運行，甚至，就是我們自己本身，物質性的存在 (我們也是從分子組成的)。

我們跟著主角的線性時間行進，到後來時間逆行後，我們才發現，當時出現的一些人事物，在交錯的時間裡是怎麼回事。

在線性的故事時間裡，我們跟著主角去理解事情的原因與結果，去做了一些決定，我們以為的原因，在「天能」的世界觀裡，可能是結果。

所以如果我們所處的世界不是線性的時間，因果之間的關係是很有意思的，可能跟我們想的不一樣。

主角要接受任務時，那個人給他一個手勢。

我一直很在意那個手勢，在電影後來似乎也沒有解釋。

但我總覺得那是很重要的訊息。

也許有點像是用手指的方向來表示時間的逆行與順行的相對應，

或是多重時間的同時存在之類的，我也不知道。

就好像TENET到最後是甚麼，也是眾說紛紜，有評論提出TENET，是一個順著寫或逆著寫都是同一個字的單字；這個字也有原理、信條的解釋等等。

手勢(手印)或TENET，我選擇不去解釋、拆解，就當是一個符號吧。

We are living in a twilight world.

這是電影一開始執行任務的暗號。

啟用當年因為暮光之城 TWLIGHT紅透半邊天的羅伯派丁森，跟這句暗號的連結， 我覺得很幽默，至少我笑了。

羅伯派丁森一直覺得自己演了TWILIGHT是一件很蠢的事情，他也常常拿這個來自嘲。

但是「天能TENET」應該是我看他這麼多年來，最棒,最適合他的演出吧!

老實說，我以前不會覺得他的演技很好，(在此聲明，我從”暮光之城”就是他的粉絲)，在「失速夜狂奔」(Good Time)裡已經是他個人很大的突破了，也表現的很不錯。

他的特質裡有一種憨直，這種憨直加上他與生俱來英國復古、古典的貴族感(這也是為何他演吸血鬼可以如此成功的原因)，讓尼爾這個角色更有故事性，他在電影裡的造型英式復古西裝打扮，充滿時間感，跟主角的粗魯直接相對比，很有意思。

也許導演用這句話暗指時間的無明地帶?!誰知道呢?!

尼爾在結局說，「沒有引爆的炸彈，是沒有人會知道它的存在的。」這句話也頗耐人尋味。

（PS.但我看不懂的是，在劇情中，薩托在跟主角對話時，有說出這句暗號，

但主角回他，這是惠特曼的詩句，這裡是在說甚麼?）

為什麼演算機要放在九個核武發展的國家中?

此刻地球上有九個國家在發展核武，這是真的，是我們所處的「現實」，而我們也就在這個時間的漩渦中毫無自覺的繼續下去…..

電影裡從未來來的人或任務，也是其中一派掌權者想要用毀滅全人類的方法改變未來世界。

總之，不管科技發展到哪裡，人類的魔性在未來似乎還是存在著。

這或許是諾蘭對人類世界的小小喚醒吧。

第十、《 天能TENET》好看嗎?

這真的很妙，看不懂，對角色沒有深刻的情感認同，但是很好看。

對我來說，這個「很好看」，是很直覺的。

更早愈放開大腦，直接感受可能更好看。

我們習慣好萊塢電影裡說故事的方式，這次諾蘭似乎想要冒險一試。

抽掉了情感的部分 ，抽掉你大腦能去比對的東西，直攻你的直覺。

這個選擇我覺得也很好，因為這並不會讓「天能」變成「不可能的任務」。

「天能」回到電影影像本身，回到攝影、構圖、剪接、音效、 美術、 視覺、 表演、劇本等等，他是一部極具深度與美學、好看、娛樂效果強的電影。

我不知道諾蘭有沒有研讀過佛經，他的電影所談的東西，或是現今物理學的理論， 在佛經中很多似乎可以相互印證。

金剛經的『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 應作如是觀』大家都會背，但這可不是詩興的文辭而已。

好，這些又扯遠了，就此打住。(而且佛經也不是用大腦去理解的)

我喜歡諾蘭，不只是他用物理理論拍科幻片 (我愛科幻片) ，而是他的電影充滿對生命的存在的探討，而他的討論擁有旺盛機靈的生命力!

他不談靈魂(因為已經老掉牙，我們的大腦已經有太多預設的東西了) ，他談意識、談時間、談實相，從最新的科學角度(物理學、量子力學等等)去探索 。

他力求真實、盡量實景拍攝、讓我們彷彿真的經歷了一場場的時間旅行或宇宙探險。

在他無可解的部分，他談愛。

他的電影往往針對父母對子女的愛(不是男女之愛) ，就像愛因斯坦在寫給她女兒的信裡曾說，愛是無可解的能量，是答案。(全文可參考愛因斯坦的那封信)

也可能，這是全人類最深處的共鳴吧。

在我目前最喜歡諾蘭的電影「星際效應」裡，我覺得最有趣的是，他隱約認為，改變過去與未來的力量、穿越時空的力量，是愛。愛既是物質世界的能量，又是接近很純然的非物質的存在。

在「星際效應」裡，是父親對女兒的愛，在「天能TENET」裡 ，姑且說是對全人類的大愛吧。

註一※讓我想到起心動念很重要 起心動念 介入因果

註二※簡單說就是，假設時間旅行是存在的，如果回到過去殺了自己的祖父，父母就不會出生，繼而你也不會存在。但是，如果你不會出生，你就不可能存在並且回到過去的時空殺死祖父……

註三※讓我想到 佛陀曾說 定業不可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