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狄德羅逼迫讀者去反省自我閱讀中的角色認同
狄德羅完成《百科全書》編纂工作,藉辭條化的體例,在其中澆灌大量政治批判與思想啟蒙之內容,之後利用隱居與旅行的時間,完成《宿命論者雅克和他的主人》,延冗十多年後始於1796 年出版。這本諷刺小說的「敘述者」記述雅克陪同其無標示姓名的主人,在旅行中與所遇人物隨興就各項議題進行陳述、討論、辯議,然而言說其間,動輒受一旁與聞雜談之各等角色以諸般藉口無謂打斷,插入他們對正在進行之話題出以謔諷、無厘頭式的評議、感言、或置入根本完全不相干、離題之親身冒險或耳聞聽來的故事,甚至另一主題的起草……
狄德羅如此這般構作多層次敘述與複雜的後設發言層次,百寶盡出地賣力干擾讀者閱讀,自有其諸多用心設計,其中之一項目的在布列松採為劇本之布龍森林貴婦一段,透過敘述者與眾角色之口,數次向觀眾聲言提醒,逼迫讀者去反省自我閱讀中的角色認同。
例如:原著中對應電影阿涅斯的角色,狄德羅故意只安排她如木偶人物一般出場應卯,幾無內心描寫,說故事的人在尾聲時緩緩抽出此一隱筆就教在場聽眾:『誰知道這個少女心裡是怎麼想的?你以為她始終忍受痛苦的煎熬嗎?』於是狄德羅竟讓敘述者和「假想中未來的書面讀者」在已寫好的書頁上就故事中的聽眾對角色認同所表達的反應熱烈討論起來:『難道在結局以前她從未出以自利的想法對涉入的詭計進行其他考慮嗎?』『難道就沒人替謀畫這一場感情復仇戲碼的貴婦辯護嗎?』接續則是大段對這位被「現場聽眾」與多數「書面讀者」理解為「反派角色」的貴婦提出具異議性質的另類看法。
(19)巴贊及以下諸多影評家閱讀狄德羅未見對文字稍具感受力
狄德羅有心藉由阻止讀者入戲,對閱讀中所含藏之某種潛移默化的評價系統進行翻覆。對照《影像書寫朼記》,「阻止讀者入戲」之想法正好切中布列松所好,可以讓他有機會以戲劇的方式,進行一次反戲劇情節的試驗。從巴贊評價布列松將狄德羅原著予以影像化為某種風格之呈現,寫實與抽象交融云云,許為改編成就,可以反過來想見巴贊僅把狄德羅這本一個半世紀以前的原著視為體裁過時的舊小說、前現代的民間故事……再次証明文字閱讀的感受力與電影形式之洞悉力確實不屬同一碼事。
82年國際影展布列松專題的場刊所附黃建業的文章引述了多人討論,自楚浮以下追隨巴贊改編成就論的影評家,對此問題耗費不少時間篇幅,考察他們稱揚電影版所持理由,『考克多和布列松已經把狄德羅原著中的復仇工具轉化成本片中“美麗可人而被犧牲”的阿涅斯,使狄德羅原著中的妓女形象一變而為茶花女那種“值得同情”的風塵女子。』幾乎可以確証這些參與無謂論戰的影評家其實都沒——至少沒認真讀過狄德羅。他們在戲院裡因布列松為狄德羅刻意保持幾近空白之角色重塑肉身鼓掌叫好,其實反映了他們未能讀出本文在上一段摘出原著有意檢討接受文本之閱聽大眾在角色認同上的迷思,對隱身於現行體制之內的評價系統不夠覺醒¼¼(Schrader 以為取材狄德羅這件事,本就是與布列松不相合的企畫,也顯示他對狄德羅的閱讀,與前述未、或未認真閱讀狄德羅的影評家們不相上下。)
巴贊的「改編成就論」其實衍伸不少問題,它無形中成為框限另個時代觀影視野的簡化評論公式。這一方面與每個人閱讀狄德羅的文字感受力有關,另方面其實也錯誤預設文本內部待挖掘之意涵是固定的,忽略了每個世代對前人舊著都必定有不同讀法,拿1950年代的影像化的改編對照18、19世紀之時代閱讀語脈中的狄德羅,輕許優劣評價,這種比較真有積極意義嗎?相較巴贊時代之現代主義文論或文評家對《宿命論者雅克和他的主人》的讀法,被他譽為里程碑之布列松與考克多的改編(我手上僅備零星不完整的考克多文集,可以找到他為(可能是最早的)布列松作品評論集所寫短序,及<扒手>的簡評,但有關他談論這部電影的文獻並未檢出,也未見影評家引述。)恐怕顯得落伍陳舊。
事實上,今日的讀者多是以「反小說」來看待《宿命論者雅各和他的主人》,例如已出版之狄德羅中文譯本附列的導讀描述本書:『完全放棄以事件和情節來構築故事,改以重述、離題、評論等手法拼湊進行¼¼』即是一種後現代意味濃厚之重讀。習慣省略實際閱讀搶先發表意見的評論家常因此侷限他人意見,對文本缺少自我的解讀與評價。黃建業的文章在結語部份花上數句附和推崇布列松此片的改編成就,想來只是閉於巴贊門牆,禮貌上略敷應酬數語作結的意思。
(20)黃建業承襲巴桑架構為<布龍森林的貴婦>撰寫教學式影評,精彩透闢,感覺上幾乎就是由巴、桑聯合執筆親作
除了敷衍巴贊改編成就之錯評,黃建業文章中其他主要篇幅則以電影中的具體片斷為例,說明巴贊/桑塔格所列舉之布列松形式風格要點,不知是否鑑於巴贊以為『此片不如<鄉村牧師日記>容易為直覺接受,觀賞務先細心體會,待解析其中內含的理性結構後始能感受影片魅力』,故特意為之撰作觀影導覽。
例如開場海倫與開導她的朋友搭車返家,繼而與等候家中的男友協議分手,表面上對兩人仍將維持好友關係感覺欣慰,其實心裡萌生報復念頭。黃建業詳述這一組看似平常的鏡頭,解說布列松在放棄一般戲劇情節與表演元素之後,如何應用純電影語言,只藉聲音與映象構成牽引觀眾之內在動力。他配合劇情,指點讀者注意布列松的鏡內構圖與畫外音,黑白光影的閃爍對比,甚致人物運動方向與觀影注目形成的對向張力,未完成的戲劇性,以少量精省的鏡頭,在寫實的刻畫中富涵心理暗喻,簡潔扼要交待出複雜的故事前奏¼¼解析精彩透闢,感覺上幾乎就是由巴、桑聯合執筆親作。
(21)從觀念之清洗與啟蒙再論<布龍森林的貴婦>
不見有影評家提出,但我自己覺得影片中最突出的是燈光照射下人物的影子,總是緊緊跟隨立體的角色在畫面出現,例如阿涅斯首度出場跳踢踏舞一段,畫面上的自我與其影子兩分但又不離,其實正與阿涅斯在劇中一直亟欲抹掉過去人生,卻又陷在無法逃離的現實,形成巧妙呼應。
至於這一套電影語言的成就如何,我無能力評估,(我以為非得有剪輯自己所拍攝影像之實作經驗者才講得出真心的意見,遂打算完稿後利用相機之錄影功能親自嚐試之。)只能從影評家的文章重新撤回觀眾位置,覺得舉凡畫外音、音畫交配、省略法、賦予現實抽象意味的畫面設計等等,這些構成電影物理性存在的術語所指,其實未必是桑塔格真正看重布列松之處。桑塔格評價布列松,他之基準仍是出入於布萊希特所樹立之從現實牢寵中疏離(逃脫)出來的批判美學,所有打上布列松個人標誌的電影語言,在桑塔格看來,其形式美學上的意義最終都歸之於疏離效果達致的反省力,要讓觀眾從傳播體制意識型態的大眾戲劇中恢復清醒,然後去反省、批判¼¼觀念之清洗與啟蒙,而這也正是狄德羅創作《宿命論者雅各及其主人》及其他所有作品的出發點。
從形式美學及其真正內涵對<布龍森林的貴婦>再多做一點評估,這部電影其實是布列松作品中具較多戲劇成份,尤其對照《影像書寫朼記》,影片中演員之表演方式與訴諸情節進展等方面,不容否認布列松多有背離自身美學立場的嫌疑。(之前舉出後期彩色片藉角色聆聽唱片偷渡配樂即為明顯案例。)尤其為阿涅斯這個在原著中刻意不加描繪的空白角色添寫動人情節,諸如為求獨立尋找工作,執意寫信、外出,在雨天來到布龍森林的噴泉旁,欲對主人翁吐實¼¼又一度決意私奔,打算自邪惡的復仇計畫中脫身……這些使布列松獲頒贊譽的增飾,都是大眾戲劇誘導觀眾投入認同(或不認同)的編劇公式,以差不多二百年前狄德羅原著的實驗性衡量,這次改編怎麼看都是創作的倒退……無怪乎有人以「作者」身份衡量布列松,認為<布龍森林的貴婦>實屬難以歸類的異質作品,不僅失敗,甚致應該說是一部「錯誤」的電影。
(22)對黃建業的影評文做最後一次回憶性的重讀
不僅在當時影展期間,即使日後有機會往電影圖書館,或在家藉磁帶錄像、光碟欣賞其他藝術影片,每逢觀影自覺無法穿透膠卷投射出來的影像,每每找出此文重新研讀,按字索驥。黃建業這篇文章,為此間藝術電影族群構築一條可由之取經的學習觀摹之路,不止如何欣賞電影、也是批評的指南、又尤其是沿著拍攝技術層面譯解影像結構之觀影興味……幾年之間反覆閱讀,次數無法計數。
話說回來,這篇文章被我放在床頭閱讀了這麼多次,其實早看得出來黃建業承襲巴桑架構,早就準備好一整套分析程序與重點標題,策展人理應分配黃建業負責撰寫份量較重之<鄉村牧師日記>,或<死囚逃生>、<扒手>等片的欣賞指導,方才配合得上人家早已預先配置好的思維骨幹與細節內容,如此不致令這篇文章今天讀來顯得有點兒像是硬將某種先天架構強自套上的嫌疑。又或許其它節目相關文章已有稿源,不得以接受主編指派。如此寫作又像是前後場被製作人掉換主配角戲服的舞台演員,先天受制劇本給予戲份之限制,卻能依憑自我才情揮灑成文。2005 年《電影欣賞》製作「超越精神」專號,為適應不同專題脈絡,此文略事剪修復又重刊,想來他也自視撰寫本文過程為影評生涯中難以再造之高峰經驗。〔反過來看,如此是不是也可能意味觀影可以不隨時間人文社會環境而改變,任何時代的人可從影像中擷取相同真理?〕
(23)桑塔格之「監禁」 概念引致天主教中心思惟,及其他附論
桑塔格認為 監禁/自由 仍是本片的主題,海倫安排阿涅斯母女住進公寓,要求他們謹慎出入,不啻意味那是控制他們行動的囚室;他自己更是「受內心亟欲報復之情感所囚困」。如果存心抬槓的話,試問哪部影片不可以「人受困於自己的內心」來濫加解釋?狄德羅原著中的這段故事確有監禁情節,有趣的是布列松反而將之刪除,未採入電影。
稍晚的影評家談論布列松之電影主題,多受<死囚逃生>及<聖女貞德>那般由具體之封閉環境所支撐的圍困意像吸引,似乎還不曾有人以這一對舉概念中的自由面向為布列松作品論的核心,鄭重論述。雖然二者乍看像是同一內涵的不同表述,但其實「監禁」概念易被融釋於一整體宗教觀念之下(桑塔格即如此解釋),進而影響將布列松全部作品看成是某些天主教觀念之映畫演繹(諸多影評家確實如此看待布列松),最終導致將自身評論囚禁於宗教框架封閉窄小的牢房,再也無由翻越。巴桑架構竟以其對藝術形式原創之洞悉力反成思想牢寵,成為後世代觀眾理解與詮釋之障礙。
不知是否有人指出布列松充份利用<布龍森林的貴婦>與<墮落天使>兩片片名對應角色之歧指性,「墮落天使」似指泰瑞莎,但也可以是安瑪麗,「布龍森林的貴婦」原指海倫,但歸之阿涅斯亦說得通。這可以分別是兩種不同的詮釋進路,又或許從某個角度(上帝所在位置之高度)來看,他們都是同一的。接下來我將由自己觀影經驗中拈出「向社會開放」所填實之「自由」概念,儘可能故意留滯、脫逃巴桑架構之外,逐作品討論布列松電影中的思想主題。
插入:追償時光(之二)
(24)堅持用比較慢的速度逐字讀完黃玉珊的《大家來看電影》
……雖然那些堆積起來的名字枯噪無味,但我仍堅持花一整個晚上,用比較慢的速度逐字讀完黃玉珊的《大家來看電影》……一個名字接續另一個名字……漸漸覺得自己能感到在那些只是符號一樣的名字後頭,其實澆灌了時間凝結在她身上極其真摯的心情。
……與作者設定的小學五、六年級相隔30 光年之距離,返回閱讀觀影的原點……多數孩童眼中純屬空洞的姓名、術語匯聚一文,在滿目枯槁單調,意義被剝除盡淨的文字障中,我卻欣然乍見其間遍佈追償時光的深情……那些紛紛置入超齡教材中的姓名,其實是作者回憶自身走過的步伐,某種程度上其實也是藝術電影藉金馬獎國際影展(暨其它活動)在此地傳播、觀眾接受之一份打散編年的速記……一時間分不清是作者真有用心,抑或只是我個人的痴妄……
一直想在記憶中追溯、確認自己閱讀的第一本電影書,然而時間的落差……
五、鄉村牧師最後在日記上說了什麼?
《電影作者布烈松》之總論及訪談對<鄉村牧師日記>(Journal d’un curé de champagne, 1950,論者就天主教制,champagne 與中文之牧師、教士、神父等譯名有所辨正,不贅述。本文從俗,以「鄉村牧師日記」為影片名,為提醒讀者注意區別,另以《一個鄉村牧師的日記》為原著小說名。)焣焦頗多,遂未再另附個別作品評釋。Paul Schrader 以「超越風格」一詞總倌布列松、德萊葉、小津安二郎的電影詮釋,是繼巴贊與桑塔格之後,主導觀眾欣賞布列松作品的又一名文,《電影欣賞》季刊95 年為此製作專題,也算是將昔年未及全盤詳論之「Schrader 未完成」予以了卻的某種懸念。
(25)要先放下影評家的文章始能真正看見電影
「監獄」在神學上有其特出之用喻,Schrader 將桑塔格 “監禁/自由” 之主題改以神學名詞表述為「自由意志與宿命論」,(<布龍森林的貴婦>所據狄德羅原著《宿命論者雅各和他的主人》裡面的人物,總愛在每一段故事講述進行中以干擾閱讀的方式出場,就「戀愛是自由意志之表現或純屬宿命決定安排」胡謅意見。)他接受桑塔格的看法,認為布列松作品旨在表現西方文化脈絡中的超越精神,所有作品皆是上述「一貫主題的再探究與再擴大」。但其實一般所見有關<鄉村牧師日記>的評論多屬形式風格分析,幾乎沒有就主題之思想性進行嚴肅討論的文章。桑塔格所論在精神風格之脈絡下雖觸及布列松的宗教主題,但止於含糊說他「致力於某種明確的宗教觀點」;Schrader 討論布列松的文章雖然打出「超越精神」名號,但他實際分析起來,基於「形式」仍是使得電影能夠進行思想表達的因素,遂仍將重點置於諸如反戲劇情節、拒絕演員的表演,靜態的影機運作、記錄式的真實感、剪輯、音效等等,不出桑塔格早己論列的範圍。
曾經也透過影評家的介紹,嘗試了解此片,但總覺得他們的論析不能切中我心。後來懂得「要先放下影評家的文章才能真正看見電影」之道理,始驚訝自己不但述寫劇情摘要與一般現成文章彼此承襲的影劇本事差異頗大,更且對電影思想主題之釋義竟然與桑塔格完全相反,以下略敘之。至於<鄉村牧師日記>之電影語言形式相關解析,我雖然研讀過一些文獻,但沒有自己特別的看法,前面提及中外名家文章甚多,讀者自行移駕參考便是。
(26)Bernanos 的宗教思考與布列松的接收
翻閱原著小說並稍微對作者進行了解……Bernanos終身是虔誠教徒,年輕時有很長一段時間曾是極右的保皇黨人,後漸開明,在某些議題上反而趨近左派立場。他長年在日記中記錄自我內心與上帝的對話,根據自己的日記復又再以日記為創作形式,完成小說《一個鄉村牧師的日記》,大致代表他自己長期思考天主教在未來時代中應如何走向之看法。他堅信宗教的精神與價值,然而「走了樣的教會」與政治、經濟權力結合成的龐大體制……他認為真正的信仰、祭壇、佈道場都不在教堂之內,應在教堂外的泥地,在民間社會……
小說頗以思想論辯為主,行文語氣像極了某些黨派機關報的政治評論。布列松儘刪 Bernanos 接受左派概念對封建資產階級的批評,只在長篇情節中撿出極少數適於影象化的靈光……
布列松回答影評家提問,表示自己雖然以 Bernanos 的文字小說為電影底本,但對之並無私人偏愛,也不儘同意作者藉書中人物表達之觀點。若以一般在社會走跳的經驗而言,以上布列松的話語至少應該在某種程度上重新進行反向理解,他心裡真正的想法應該是:有關Bernanos「宗教落實於現代社會」的看法,大體上也是我私底下一向關注的議題,如果有機會能夠和他當面交換意見的話……(雖然Schrader 認為布列松在訪談中往往對自己做出極具參考價值的自我評騭,但分析此類談話資料,我認為布列松在某種程度上其實也同時是個「反話大王」,反映他厭惡以公眾身份亮相的隱士性格,稍後我將就<驢子巴達薩>造成影評家詮釋混亂之窘境,舉例說明他愛在公開場合儘說反話的習慣。)
其實不僅<鄉村牧師日記>與<慕雪德>(布列松另一改編自 Bernanos 小說的電影,若果真無偏愛也不儘同意,電影作者布烈松豈會連續採用兩次?)布列松為其他作品構作主題,受 Bernanos 處接收心得頗深。以上猜測或許大膽,但並不離譜。例如《一個鄉村牧師的日記》中藉述者之筆,籲請大家離開故事,直接去看貞德訴訟案卷宗裡的文獻,並大段引用……又如<溫柔女子>在至關重要的「不自覺唱起歌來」一段,也是重覆取材Bernanos 原創的橋段,Bernanos對「宗教精神」與「宗教組織」的批判性看法,在布列松電影中也可找到多處相符的對應……
Bernanos 雖然被介紹成「法國前世代宗教文學的代表」,但其實在此小圈子以外名聲幾乎不傳,若非布列松兩次將他的作品改編為電影,又引致皮雅拉1987 年改編他另一小說《惡魔天空下》,恐怕今天世人不會知道曾經有過這麼一位作家。(比較少人注意尚雷諾也曾取材他的著作。)我手中這本簡體中文舊版,似乎完全是基於宗教方面的因緣翻譯出版,與電影無關,由譯後記幾縷蛛絲馬跡猜測,譯者可能未曾聽聞布列松姓名,不知道他翻譯的這本冷門天主教小說曾被改編成影史不朽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