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杯酒】沒有人愛我，但有你就夠
2020/10/19閱讀時間約 19 分鐘
夜已深，她手裡拿著男孩的照片，瞇上眼看著，像在享受著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幸福般，淺淺地笑。
女孩的名字叫小可，還記得當年，她二十三歲，踏入社會已經八個年頭的她，對這世界不再充滿幻想，但她遇到了她理想中的真命天子，男人幽默風趣，懂得逗她開心，懂得寵她，她想要跟他走一輩子，願意為他生兒育女，願意付出她的一切，就因為她愛他。很快地他們有了愛的結晶，男人信誓旦旦地承諾著：「我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的生活。」她信了，他們也結婚了。
男人叫做阿全，他的工作是放款、討債，雖然遊走在灰色地帶，但也因此讓她過上不錯的物質生活，他們一起唱歌、一起喝酒，每天都灑著大把鈔票，她以為那就叫生活，那就叫幸福。十五歲就出社會工作、自給自足還要養家的小可，從來都不知道賺錢可以這麼簡單，也從不知道享受這兩個字代表了什麼意思，所以丈夫提供給她的生活，讓她得到極大的滿足及快樂。
小可的父母在她小學時離異，家中還有大姐跟二姐，由媽媽帶著三姐妹一起生活，靠著爺爺奶奶留下的一點點錢過活，只有大姐讀到高中畢業才出去工作，二姐和她都是國中畢業就被媽媽要求出去打工賺錢。媽媽在家閒閒無事沒工作，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靠自己雙手賺錢，她覺得丈夫養她是天經地義，沒了丈夫，那就小孩就該負起孝順的責任，就該去賺錢養媽媽。
大姐本來個性就較為怯懦，跟人相處不太敢表達自己的想法，當媽媽要求她出去工作時，她也只能答應。在她出社會工作的第一年，她的第一份工作，她被店長強暴了。但她不敢說出口，她回到家中關起門，有好長一段時間，不再願意跟任何人有所接觸，她恨強暴她的店長，她恨趕她出門工作不讓她上學的媽媽，她恨當時那兩個還沒長大不能賺錢的妹妹，她恨這個世界，自此後她不再知道她是誰，一直到多年後遇到的社工，帶她走出了陰影，與她結婚，給了她沒有的一切，她才知道「為人」的意義。但也因為她的人生際遇，讓她婚後再也不願意與媽媽及家人聯絡。
而二姐是最有想法、最自立自強、也稱的上是三姐妹中運氣最好的一個，她國中畢業後的工作運一直都很好，遇到待她很好的老闆、同事，工作數年後，經由同事的介紹，遇到她現在的丈夫。那年她才十九歲，丈夫雖然是在混黑道，但也是有正當工作，開著一間修車廠，有著穩定的收入，對她也很好，她們婚後生了三個女兒，都相當乖巧伶俐，她在家當起家庭主婦，偶而回娘家看看媽媽及小妹，生活好不愜意。
而相較起二姐，小可的際遇可就沒那麼好運，她的初戀是一個名符其實的混蛋，在小可第一次體會到戀愛的幸福時，男友幫她介紹的工作卻是無底深淵。剛滿十六歲的她，被男友簽了一紙賣身契，進入酒店陪酒，雖然號稱是陪酒不賣身，但光是客人的鹹豬手就足夠讓她噁心一整天，更別說晚上回家後還要應付男友的無度需求，傻了一個月後，在二姐的多次勸說下，她終於清醒，跟她的初戀道別，雖然中間男友有幾次到家樓下鬧事，但都被二姐夫給打發。
毫無專長及只有國中學歷的小可，找不到適合的工作，在二姐夫的修車廠幫忙一陣子，她覺得自己像個廢物，不知未來何去何從。恰巧她的好朋友樂樂開了一間酒吧，問她願不願意去當服務生，如果有存點錢，未來也可以合股一起開店，小可一口答應了，她覺得自己真該出門闖闖。
工作數年的小可仍舊是個服務生，她沒跟朋友合股，也沒錢合股，因為她賺來的都被媽媽拿走了，媽媽對她說：「妳大姊不回家了，妳二姐跟二姐夫每個月又只拿一萬元回來，真不夠家用，妳存摺放我這吧，我幫妳存錢，一方面也可以補貼一點家用。」其實小可心裡知道，媽媽的錢大多拿去賭博，放她那邊可是會一毛不剩的，但小可心想：「大姐跟二姐都不在媽媽身邊，只剩我……還是就順著媽媽吧…。」
一直到小可遇到了她的丈夫，她好不容易才覺得，大姐跟二姐的好運，終於輪到我身上，我也可以有一個完整的家，也可以有一個照顧我的好丈夫。但天不從人願……那一天，她的世界瞬間崩塌。
一日，阿全拿著幫公司討回的六百萬，帶著兩歲的孩子，連夜坐車前往機場，潛逃到大陸，留下這一大筆的債務給她，討債公司對她說：「妳老公跑了，妳就要負責到底！」連著幾日在樓下堵人、灑金紙、砸雞蛋、潑糞，她連探出窗外都不敢，趁著半夜沒人的時候溜回娘家，她不敢跟二姐夫說，怕給二姐夫帶來麻煩，怕二姐的幸福會因為她變了調，她真的不敢說。
媽媽也毫不關心為什麼她跑回家住，只冷冷的問了妳這個月存摺怎沒進帳？她哭了，嚎啕大哭，正當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之際，有個陌生電話打來，+86.....，她收拾情緒，擦了擦眼淚，接起電話來：「喂……？」
「老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走頭無路，現在只有妳能幫我，這筆錢很快就能還清，妳可以去高雄找我的一個好朋友嗎？我已經跟他聯絡好了。」本來一聽到丈夫的聲音，小可怒不可遏，「幹你…」才剛要罵出口而已，丈夫一連串誠摯的言語卻又讓她心軟。
「你好朋友要怎麼幫你？」丈夫說，朋友那邊有個工作可以賺錢，一方面小可可以去高雄避避風頭，那個朋友也可派人保護小可，另一方面工作把錢還完之後，小可就可以回到台北。也不管丈夫所說的到底合不合理，有沒有詭異之處，總之，她愛他，她願意再相信一次這個男人所說的話。
於是小可隻身前往高雄，卻是她另一段惡夢的開始。
與高雄的朋友阿建碰面後，阿建跟小可說：「妳就好好在這裡住下，工作不會太累，包吃包住，等妳幫妳乾哥把錢還完，就可以回去了。」
『乾哥……？？』一股冷意從小可心底升了上來…。
「請問你說的乾哥是誰？工作要做什麼？」
「靠北喔！阿全都沒跟妳說？就阿全介紹妳來工作的啊，他跟我們簽了六百萬的票，等妳把這六百萬還完就可以離開了啊，工作喔？很簡單啦，就陪客人喝喝酒，他們願意框妳，妳就可以賺多一點，出去要吃飯、要做Ｓ都是你們自己的意願，錢也是你們自己拿。如果不願意，那本金加利息，也大概四年就可以把錢還完了。」阿建邊抽著菸，邊不耐煩的解釋著。
小可聽到之後傻在原地…『被賣一次就算了，我還傻到被第二個人再賣一次…？』她不想活了，她覺得這世界像地獄一樣，活著每天都是種痛苦，為什麼她愛的兩個男人都這樣對她？阿全在台北公司監守自盜拿走六百萬，又把她連哄帶騙來高雄將她賣給酒店，又賣了六百萬，這一共一千兩百萬的債務要她怎麼還的起？
阿建幫小可安排的住宿，裡面住著許多同樣是欠著錢，或是家境不好的女子，她們或是同病相憐，或是自甘墮落，都有著相同卻又不同的故事。第一晚小可就在宿舍裡面割腕自殺了，在這邊的女子每個人都有相當高的警覺性，尤其是看到新人進來的前幾天，他們知道會尋短的不在少數，所以很快地小可被止血、送醫，隔日已無大礙。
阿建說：「幹，叫妳來上班不是來製造麻煩的，妳今天休息一天，明天認份一點！好好做，四年很快就過去了。」他轉頭吩咐著：「阿蓮，妳帶她去休息，順便在旁邊看好她，別再讓她做些有的沒的事情了！」
工作了四個多月，她每天喝很多酒，卻仍要求自己保持清醒，不跟客人吃飯，不接Ｓ。她回到宿舍常常都睡不著，身體狀況一天差過一天，一起上班的姐妹們勸她去看醫生，並介紹了一個知名的精神科醫師給她，精神科醫師經過數次訪談，也開了些安眠藥物給小可服用，卻沒什麼效果。醫師研判小可是得了憂鬱症而引起的失眠，委婉地溝通，要小可同時找診所配合的心理醫生進行治療，並要求小可要多休息，少喝酒，但醫生心裡也清楚，透過酒店小姐介紹來看診的，哪個是不喝酒的…？
過不到半個月，小可承受不住壓力，再次服安眠藥自殺了，但她還是被送醫救了回來，洗完胃之後，醫生要求住院一週，一方面讓她恢復體力，另一方面也要再觀察看看小可的健康狀況，小可在醫院期間，打了電話向二姐夫求救，二姐夫派人南下，連夜將小可帶回了台北。
後續二姐夫幫忙小可協商債務，還了一部份的錢，動用黑白兩道的關係，將事情圓滿的處理掉，不願一直麻煩二姐夫的小可，再度回到樂樂的酒吧上班。
阿全在某天半夜打電話給小可，一開口就是破口大罵，罵她是臭婊子，罵她是個沒用的媽媽，要小可這輩子再也不用想要看到兒子了！原來在小可逃回台北後，黑道派人到上海，將阿全押回高雄，被黑道狠狠教訓了一頓，懷恨在心的他才會特地打這通電話，想要一吐心中惡氣。
小可聽完丈夫叫罵後，一言不發，默默掛上電話。隔日，小可向二姐問了是否有認識可以做法律諮詢的朋友，她約了時間，向對方詢問她要如何才能要回兒子？對方跟她說，以她的經濟狀況、學歷、過去經歷及現在的工作而言，要爭取小孩子幾乎是天方夜譚…。要她先找份正常工作，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也證明她有時間可以照顧小朋友，並且為了顯示她的上進心，最好是可以去讀夜間部進修，這樣兩、三年下來，再來爭取，對她也比較有利。
她下定決心，找了間知名高職餐飲科準備報名考試，並找了份白天在麥當勞打工的工作，上班時間11:00~20:00，下班後再去樂樂的酒吧打工到凌晨兩點才回家，利用回家短暫的時間，以及週末，努力讀書，好不容易在三個月後考試放榜，錄取考上夜間部餐飲科。
她找到新的目標，她要好好讀書，把失去的人生彌補回來。上學後，27歲的她，是班上年紀最大的一位，她藉著自己「豐富的社會經驗」，獲選了班長，偶而班上秩序差、吵吵鬧鬧，她就會站起來大罵：「幹拎娘！你們在吵什麼啦！好好上課！」她除了擔任班長的角色，也同時扮演著風紀股長、衛生股長及小老師，常常都會訓誡著同學要好好上課讀書。雖然看似像媽媽一般囉嗦，但她跟同學的互動、相處卻是相當良好，同學們很信賴她，老師都覺得她很優秀。
開始上學後，麥當勞店長同意讓她改為打工職缺，下班時間從20:00變成17:00。每天麥當勞上班、學校上課，再到樂樂的店賺個兩三小時的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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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我跟朋友到樂樂的店裡喝酒、打鏢、唱歌，豪爽的樂樂招待我們她的招牌調酒，酒酣耳熱之際，有個穿著高職制服的學生走進店門，並且來到吧檯前面擦起桌子。
「哇！樂樂，你這邊哪時雇用一個這麼可愛的學生妹啊？」朋友打趣地說道。
樂樂說：「她是我好姐妹，在讀夜間部，你不要對人家亂來喔！」
我們邊喝著酒，邊跟樂樂、小可聊天開著玩笑，這是我第一次認識小可。兩個月過去，我跟小可也慢慢變熟了，發現她是個很好聊的朋友。剛被劈腿失戀的我，倒也沒心思找下一個，所以即便時常私下出門約會，對小可卻沒太多的遐想。有時候樂樂那邊公休，她下課後我們兩個人就一起去逛逛夜市、吃個飯，講義氣的小可會在我心情差的時候，約我去唱歌、喝酒，聽我講講心事，聽她講講可愛兒子，兩個人就像瘋子一樣又哭又笑又鬧。
就學期間，小可也交了個二十一歲的男友，是她的同學，叫小志，他比小可小八歲，我跟他見過幾次面，就是個小屁孩，但對小可倒是挺好的，平常功課不好常被小可罵了個臭頭。我有空會教小可功課，小可再拿我教她的東西去教她的男友。最大的缺點大概就是，小志對我的敵意很大，常常會要求小可不能跟我聯絡，甚至為了這事吵架。
對我而言，小可是好朋友，小志的反應是人之常情，為了避免他們吵架，我也儘量減少跟她聯絡的次數，但小可覺得自己光明正大，沒什麼需要躲躲藏藏的。經過多次約我跟小志一起吃飯、聊天，小志好不容易放下他的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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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小可的學生生涯兩年就過去了，她在學校每次段考都是全班第一名，也取得中、西餐的丙級證照。她計劃著畢業後要拿她這兩年省吃儉用省下來的錢，一部份投資樂樂的酒吧，一部份拿來跟同學一起開間小餐廳。她心想：再熬一年就畢業了，再一年我就可以見到我可愛的兒子了。
在高二下學期的暑假，阿全再度聯絡上了小可，他在電話中平靜的說著，他在上海已經結婚，要求跟小可找時間辦理離婚手續，小孩子也會待在中國生活、讀書，偶而會帶回來給小可看看，最後又補了幾句話：「我手邊有很多錢，你要打官司是打不贏我的，小孩子的生活你大可放心。」
小可心裡雖有恨，但時間、環境會改變一個人的想法，她答應了阿全的要求。他們約了時間到戶政事務所辦了離婚，小可也看到她朝思暮想的兒子－其其。但畢竟小孩子懂事後都沒見過媽媽，不免有些陌生，躲在爸爸的背後，拉著爸爸的褲管看著小可。
阿全讓其其給小可帶回家，讓他們母子相處了幾天，好不容易其其開始喜歡上小可，他的親媽媽，阿全就急著要帶他回上海了，在離別時，母子倆大哭了一場。小可好怕下次見面時其其又忘了她，好怕再也見不到其其。
在與其其分開的幾天後，小可在樂樂的店裡上班時忽然暈倒了。
本以為只是太過疲勞，以及與其其分開的原因，才會病倒，但在樂樂的堅持下，帶小可去做了健康檢查，發現她的白血球數量過多，疑似有白血病（俗稱血癌）的徵狀，需要再進一步的詳細檢查才會知道，如果確認是白血病，後續治療也是一筆相當大的費用。
小可得知消息後，一陣天旋地轉，她覺得自己安排好的人生又被打亂了，為什麼老天總是這麼不公平？於是她回家後，將她的存摺和印章帶到了店裡交給樂樂，她最能信任的人就是樂樂了，她跟樂樂說：「我的錢都在這邊……，如果檢查出來能治的好就治，治不好那就是我的命。」隔天兩個人一起去刷簿子，發現裡面六、七十萬的錢不翼而飛…，但小可想也知道，一定是她媽媽拿走的。
當天立刻與媽媽對質，媽媽大方的承認她拿去賭博輸光了，毫無愧咎的樣子讓小可欲哭無淚，小可大叫著：「你知道我要死了嗎！？」媽媽說：「死不了啦，妳還不是活的好好的！」
萬念俱灰的小可，連開學註冊的錢都沒了，餐飲科還要繳一些材料費、學雜費等，更別說私立高職的花費本來就比較多。她到學校辦了休學，畢竟她讀書的初衷是為了爭取小孩，現在這個目標已經沒了，身上沒錢又得了一個不治之症，再讀書也沒什麼太大意義。
樂樂知道小可休學，痛罵她一頓，說她不知上進，卻也心疼地跟她說，錢都是小事，頂多借她以後再還就好了。小可笑著跟樂樂說：「我已經找到新工作，別擔心我。」就此消失在樂樂眼前，樂樂打再多通電話，也都聯繫不上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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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段時間沒跟小可聯絡，一直到樂樂特地打電話跟我說了這件事，我才知道。我打了電話給小志，小志吱吱唔唔地說小可現在在卡啦ＯＫ店上班，但再問他也就不願意多說。
過了幾天小可打電話給我：「喂…想我嗎？哈哈！後天是你生日，我幫你慶生好嗎？」……我愣了幾秒，不知該回她什麼。「欸…小志有跟你說了吧？我在卡啦ＯＫ店上班，後天來我店裡找我。」
如果我不瞭解小可，我可能會覺得這通電話就像一些剝皮酒店一樣，在摳客要你帶八千去找她。但我太瞭解她了，所以一口答應了：「好。」
出門前，小可不斷叮嚀著：「一定要坐計程車喔！」於是我乖乖聽話坐了計程車，到了店門口。看到小可穿著豔麗，卻因為不習慣高跟鞋，躡手躡腳地走出來，她挽著我的手，塞了一疊百元鈔在我口袋，然後帶我進場，我不明所以。她熟練的招呼少爺上酒、上小菜，再招呼幾個小姐過來坐檯，我板著眼說：「妳在幹嘛？我來只是要跟妳聊聊天，不需要小姐坐檯。」
她說：「別這麼嚴肅嘛，來喝點酒。」並指著我的口袋，咬著耳朵對我說著：「這幾個都是我店裡的好姐妹，給她們點小費吧！一人三百就好！」她塞錢給我的原因這才恍然大悟。
酒過三巡，少爺推過來一個點著蠟燭的八吋蛋糕，「生日快樂！」小可開心地說著。她請小姐跟少爺離席後，一個人幫我唱了生日快樂歌，要我許願。我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對她表現出的樂觀也相當心疼。
我眼眶含著淚，雙手牽著她的右手，合掌許願：「第一個願望，希望妳可以每天開開心心，像現在一樣笑口常開；第二個願望，希望我們的友誼長存，還能常常一起瘋一起鬧；第三個願望，希望…」
「欸！放心裡！」小可淘氣的說著。
『希望妳身體可以健健康康。』原本該是多數人的第一個願望，最平凡的願望，卻被我擺在最後一個，因為我知道對小可而言這個願望有多麼奢侈。
小可說這攤他處理，叫我不要拿錢出來，三、四個小時後，店關了，我們都醉的差不多了，我問她現在住哪？她說：「不遠，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但看她走路東倒西歪的樣子實在讓人不放心，於是我攙扶著她，陪她一路走了三十分鐘的路程才到家樓下。
她抬頭笑著看著我說：「生日快樂！」
我一把抱住了她，對她說了聲謝謝。這個擁抱是好朋友之間的擁抱，這句謝謝，是謝謝她在這麼困難的生活裡，還記得我的生日。擁抱分開後，她再次抬頭看著我，然後閉上了眼睛。
有很多想法在我腦中跑過，我混亂了，她閉上眼睛的意思是什麼？
五秒後她又再次睜開眼說：「哈，你剛剛是不是想親我？別亂想！」我覺得我被耍的一愣一愣的，跟她說：「快上樓休息吧！傻呼呼的！」
她低語：「嗯…我上樓了…不然樓上如果探出頭看到你抱我，我又要被打了…。」說完就轉身關上鐵門上樓了。
什麼意思！？
接著幾天我打給小可、小志都聯絡不上人，去樂樂的店裡也好幾天沒開門了，後來才知道樂樂本身也有憂鬱症，每年到秋冬之際都會去精神病院自主隔離兩、三個月。兩星期後，無可奈何卻又極度擔心的情況下，我再度到了卡啦ＯＫ店去詢問小可的近況，店裡說小可剛好這幾天請假，要我改天再去找她。
不知不覺過了一個月，我ＦＢ收到小志傳來的私訊：「大哥，你知道小可的事情了嗎？」因為我跟小可同年，所以小志後來跟小可聊到我時，都用「大哥」兩個字來稱呼。收到這個訊息，我不知所措，小可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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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她手裡拿著男孩的照片，瞇上眼看著，像在享受著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幸福般，淺淺地笑。那是從上海寄來的一張照片，照片中是她最愛的兒子其其五歲的樣子，她收到信後放入包包裡，直到下班才拆開來看。
她喝醉酒走在返家的路上，這條路需要過一座橋才會到家，為了拆這封信，她坐上橋墩，看著其其的照片，她很幸福很幸福地笑著，她反覆把玩著照片，忽然發現照片背後有寫字，她在燈光下仔細看了看，上面寫著：「我好想媽媽，但爸爸說妳是ㄐㄧㄡˇ家女，ㄓㄥˇ天陪其他男人喝ㄐㄧㄡˇ，叫我不能跟媽媽見面，但媽媽我真的好想妳。」
小可哭了，夜也下起了大雨，像是在為她而哭泣。她打給小志說：「黃Ｘ志你這個王八蛋，你給我過來，我在ＸＸ橋上！」隨即便掛上電話。
十五分鐘後小志冒雨騎著車，上橋看到小可坐在橋墩上，小志大叫危險，要小可趕快下來。小可看到小志後，脫下高跟鞋，丟到橋下，用力撐起身體站上了橋墩，雙腳交叉緩緩向前，邊走邊哭，還笑著。
『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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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是真人真事進行部份改編的故事，故事中人物皆為化名，從故事中小可做人處事的態度，可以知道對她而言家人是很重要的，即使媽媽不斷伸手要錢，她也沒抱怨過一句。從她在學校對同學功課的關心、在生活中對我生日的上心，都可以看的到她對朋友也極其講義氣，也很照顧人的那一面。小可在不斷信任愛情卻又被愛情背叛的情況下，最後她還是選擇相信愛情，所以才會讓小志成為見她最後一面的人。
最後小可說樓上的那個人，容我為她做點保留，畢竟在這麼困難的生活中，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都沒人可以去評論，這篇故事我不想用太多修辭、文藻來鋪陳，多年過去，我只想用一個朋友的角度，平鋪直述，以流水帳的方式寫出我所認識的她，因為這是她的故事，不需要修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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