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機運
風,就這樣輕彿著臉龐,騎在馬背上狂野的奔馳著,好似還握在手心……熱氣隨著時間而沸騰,遠處的高草在野豹的身軀下隨意搖擺,多麼令人著迷,一切都停滯在這樣一個空間。在下一瞬間抵達深海處, 被黑暗包圍著,氣息也微弱了起來,儘管如此,仍瞪大雙眼觀賞周圍那一身彩衣的悠游魚群,愈賣力的想游向牠們,氧氣使用的量也愈快速,結果…… 醒來時,桌面上有著一絲汗珠,前方的老師依舊用短粉筆用力敲打著那面塵土飛揚的黑板。
沒有冷氣的夏日教室簡直跟大型蒸籠沒什麼兩樣,外頭的烈陽毫無阻擋地直接撞擊到地面,似乎只要稍用樹枝一揮就能燃燒整座山。前面的女同學從我趴下入睡直到醒來已經換了好幾種髮型,從隨意得讓髮絲躺在肩上,如今已被緊緊的纏住固定成球狀,「難道不痛嗎?」我不禁如此想著邊看向窗外。
回想國中時對高中的憧憬,不,應該說夢幻虛無的想法,現今身為一位即將成為準高三生將那種理念 完全破滅,如果真要說印象深刻,大概只有那個時候吧,還穿著帶有新衣服氣息,站在新生位子上聽著校 長講訴學校理念的瞬間,一閃而過:「今天就是高中生了。」如此簡單的念頭罷了。入校後,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大致上就是過著普通到不會有人注意到自己存在的模樣,雖然對於熱衷社團與學生會的同學也有打交道,但所謂的打交道也就只是站在視為認識所以打聲招呼好像也不為過,如此而已。 旁邊的同學還在桌下打著電動,遠處的某位已經睡到神遊四方了,當然班上幾位身為學霸的學生,依舊給老師基本面子認真的看著前方,不過有些人的眼神似乎已透露出想下課的感覺。
我用微微濕透的上衣輕輕的搧風,往上望著那隻老舊風扇,總讓人以為它有一天會停止轉動,這樣還算好,如果它老舊到搖搖欲墜那我可是會很困擾的,畢竟坐在離它不遠處的我,是並沒有受惠到任何微弱涼意,如此這般一點都不划算。如果被砸中的話,我想應該會想向學校申請補助,其後將補助的錢拿來裝一台像樣的風扇。
從高一開始這樣平靜的生活一直持續著,每天起床換上制服,搭上幾點幾分的電車,進入校門走到教室,打開早餐慢慢咀嚼著,一邊看著手邊從圖書館借閱的小說,有時會在電車上背著英文字彙書,不過時常忘記今天有沒有英文課就這樣背著自己也不懂的語言。我是這樣認知的:「平靜的生活繼續直到畢業。」
一直到某天開始,我這無知想法才徹底地產生巨大扭曲。
那是高二要升高三的暑假,雖說陽光仍十分耀眼,但有涼風的掩蔽,因此給人格外清爽的感覺。因為暑期輔導課關係,我照樣頂著日常去學校。那是個星期五的晚上,隔天就放假了我打算把躺在床上閱讀小說的時間延長,直至睏意爬滿全身才罷休,把燈關上後黑暗吞噬每個角落,閉上雙眼的瞬間就入睡了,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胡思亂想。
在入睡後的五分鐘,感覺到有微弱的聲音,接著聲音隨著時間愈漸清晰,我睜開雙眼被強光的照射後反射性閉上,過了十秒後我慢慢打開眼睛,發現竟然是自己的手機鬧鈴,上面顯示著日常上課時間。
「原來已經早上了,怎麼覺得只睡了一會而已。」我這樣想著然後坐起身子,拿起放在床頭櫃的黑色鏡框眼鏡戴上,然後,又拿下來回擦拭幾下,再戴上,又拿下……重新拿起手機看了顯示日期「七月十四日六點五分。」帶著眼鏡一向冷靜面對事情的我,走向客廳看著大型德國進口圓形時鐘,當然上面也有寫著日期,甚至還有氣溫與濕度。
我仔細得推敲一下整件事情:「如果,不是手機和時鐘同時壞掉的話,那就等於我又重新過了同一天嗎?」
不,怎麼想都不可能對吧?試圖讓自己安靜幾分鐘後,像平常一樣去刷牙洗臉了,走出浴室的瞬間,整件事情反而個複雜化了,天色是昏暗的,僅剩的唯有微弱的月光拚命想溜進窗內,手機顯示半夜凌晨兩點整,試著在看不見的狀態努力地我終於走回那床邊。
「大概是太累了。」我躺下後將眼鏡放回床頭,輕輕地把涼被蓋上。
「你回來了阿。」從耳邊留有氣息的傳遞過來,那是溫暖的,不如說是有些炎熱,語氣中聽得出是一位小男孩,有童稚的奶粉香氣。
我從不太相信幽靈或外星人之類的事件,當然看不見就自然當作不存在是有點不合理,但在半夜時分自己的床上出現另一位不知名生物與自己對話,能思考的也只有犯罪或靈異事件。我測過身,在頭轉的頃刻默念「神啊……」。
「啊哈哈哈,西島你在幹嘛呢?」是一位小男孩沒錯,他身著古典英式貴族才會肯綁在身上的布料,不仔細戴上眼鏡看簡直跟洋娃娃沒兩樣,是很精緻高貴的那種,手套是黑色的羊皮革,從眼中透露出一絲暖意。他把手放在我肩上一邊拍打一邊開懷大笑,有些令人厭惡,畢竟我可是被人從半夜吵醒、床上還有人入侵的受害者。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質問你的吧,你闖入我家還跑到我床上想做些甚麼?」
我把眼鏡拿下來,用手搓揉著眼睛,用一種不耐煩的口氣反問,雖說不是故意的,但連自己聽了都有種討厭的感覺,配上一臉認真嚴肅的表情,想著明日黑眼圈可能又更加肆無忌憚。
「我是將你的鑰匙拿來的使者,簡單來說就是護匙使者。怎麼樣?聽起來很厲害不是嗎?」他將手伸進背後拿出一個用玉雕製而成的圓形手鐲,不過仔細觀看後發現寧可用手鐲形容,不如說是高級藝術品。他的手拿起來時有點搖搖欲墜,可能是手掌還很嬌小的因素,避免被弄壞後用詐欺的方式向我索要賠償,我只能快速接遞到手上。
「鑰匙?通往哪裡的鑰匙?……這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我端詳著手中有些冰涼的玉鐲這樣回答著。
接著這藝術品開始發出光芒,不是耀眼四射的閃光,而是從玉裡頭跑出一點點星光般的可見原子,漂浮在我身前,漸漸向四處飄散,在我注意這已經可以稱得上不可思議情景時,回過神才發覺自己不在自己房間。
把目光稍移,我坐在教室裡,老師依舊敲打黑板,活像個木製工人,我的桌面上放著文學教課書和為數不多的文具,同一天的早晨又再現了,唯一不同的是玉鐲狠狠地套在手腕上,像鐐銬那般死命也無法掙脫。
「真是,好想結束這堂鬼課。」我小聲的低估著。鐘竟然很碰巧的響起了,有點駭人,不過是碰巧吧。
這堂課是第四節,因此下課鐘也代表著午飯時間來到,現在的我沒什麼體力想跑去福利社被擠得像魚乾,可能無法再現當天情景,一邊想著「如果有麵包就好了。」要求很低了,不,怎麼也不可能從天而降麵包吧,如果是真的那就更驚悚了。
「西島同學,你會餓嗎?我不太有食慾,想說問你能不能幫我吃掉這個。」前頭那位不太熟識的女同學轉身手持麵包這樣問著。
從開學到現在這似乎是第一次被女孩詢問課外的事情,我開始覺得一切都還浸泡在詭異的狀態,就算回到自己熟悉的校園也無法更改,於是我小心的答謝,接遞過麵包,「麵包無罪。」心裡默念著,一手剝著麵包小塊小口的吃下肚,那是帶有女性青春的味道……我到底在想甚麼?
就這樣開始意識到自己莫名獲得能算是超能力的技藝,心中所想的事情能合理的展露在往後每分每秒的情節中。不會出現甚麼突然天崩地裂或是下炒麵雨之類的事情,會的只有隔壁班體型壯大的同學碰巧跑過去,使得地板稍微感覺搖晃,以及班上在泡泡麵的同學不小心把湯麵灑出來這種事而已。但比起平常來說自然而然的發生,反而卻是因為自己的想像才造成,這樣想起來還是相當不尋常就是了。
滑開手機,時間依舊停留在「七月十四日。」開始有點讓人抓狂,我抓抓頭邊拿起抽屜內的小說翻閱到昨天所讀的頁數,默念出了書中的下一段文字:「一切都將不在主觀,在悠長歷史的遠方化為古籍的一頁。」
那是一本研究關於中古世紀歷史的書籍,好不容易從圖書館角落找出來的經典。接著鐘聲響起,午休時間來臨。到現在一定還有人和一開始的我一樣驚恐,完全不明所以,其實我也是如此,為甚麼能如此冷靜呢,要說是天性嗎還是後天習慣的養成?我也不太清楚,總之,慌亂對於事件的本身沒任何幫助,這是從三歲到現在一直秉持的理念。
三歲的某個與近日完全不同的寒冬中,原先撫養自己的奶奶安詳地去世了,一直到隔日我才意識到那冰冷的身軀即使還帶有溫柔的微笑,也不會再度醒過來。我不是甚麼父母雙亡或單親家庭,要說為何撫養自己的是奶奶,大概是在那個家庭的氛圍下,工作在父母心中占有一定地位吧。不曾看見過他們破口大聲吵架,同時也沒有看過他們親密的稱呼對方老公、老婆,我想就是單純的家人,僅此而已。那個寒冬後搬家公司忙進忙出的把家具清空,或許要拍賣到遙遠的某處吧,我帶著家當,雖說是家當,那時也才三歲根本沒什麼東西能帶走,坐著父親的灰銀色的高檔轎車,轉而借住到父親安排好的高級住宅區。
在國小六年級之前一直是加藤阿姨在幫忙照顧著我,是一位相當有親和力的獨立女性,雖說擁有一身被女性荷爾蒙包圍的氣息,但至今未嫁。
國中之後就決定開始一個人住,搬出原先的高級住宅區,在交通方便的地方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大廈,便搬了過去,我沒有抱持加藤會照顧自己一輩子之類的想法,但她隨後卻買下和我同一個大廈內的獨立套房,偶爾會帶著外賣來抱怨工作上遇到的麻煩事。自從高中後我就不加上阿姨的稱謂了,改直接稱呼加藤,因為她認為阿姨的稱謂會讓她自己顯得更老。
加藤在一家大型出版社擔任編輯,回想在升上高二的那年,她榮升總編,因為開心過頭喝了許多酒大肆慶祝,還記得在結束派對大夥準備走之際狂吐了我一身,那種回憶還是趕快忘記比較好,我總是這樣想。
所以簡單來說一個人的生活中並沒有什麼特別困擾的地方,反倒是如果有一天,父母親說出甚麼「一起生活吧。」之類的話會讓人更加地慌亂、驚恐。因此也養就成這樣性格的我,要說個性扭曲也還不至於,只是比較喜愛安靜的環境罷了。
「七月十四日。」回到手機螢幕的停滯點,我嘆了口氣看看四周,這……是在哪來著?身旁的鈴木同學變成坐著一位活像愛因斯坦的男子,前面的女同學頭髮成了中世紀綁帶糾結在一塊,「這樣更痛了。」心裡這樣想,但現在不是想頭髮的時刻。
「阿……古籍的一頁嗎?是阿……我念出來了呢……糟糕透了。」確實在那本書中有提及英國和瑞士的歷史,但能完整的將好幾世代前的教室原封不動還原到現在這裡,簡直像魔法,就是魔法嗎?我看著自己身上穿的黑高領制服,沒錯跟這裡一點都不搭,瞬間尷尬起來,不過是夢的話應該沒關係,這樣催眠著自己。
上課鐘聲響起的同時,一位女子走了進來,典型深藍海色調的歐式洋服,手中有幾本原譯著作教科書,每本的厚度都能防身了,她開口敲敲桌面,接著拿起粉筆揮灑,經過了幾世紀原來教師們依舊用同樣的模式在教學阿,有些感嘆、有些遺憾。
老實說我相當清楚上學這回事,畢竟已經有從幼稚園、小學、中學、高級中學,這樣豐富的經歷了,就只是這回事罷了,像活在監獄一樣輕鬆,每天準時起床打理,安靜地專心聽課,回家做好上頭交代的事情,如果沒辦法做到百分之九十,那就至少有六十分,非常抱歉,但我就是這種人,不需要特別做怪就也不會惹事上身,對於人際關係,一向看得十分淡泊,雖然重複了,但要真要說原因就還是天性吧。團體行動的時間要說時常碰到也沒有,但面對到的時刻,多少還是會有所配合,指的就是負責做好自己被分配到的工作。
「先生,不好意思,可以跟你借一枝筆嗎?」那位愛因斯坦看著我這樣說。
「阿恩……好,請。」遞出一隻黑色極細原子筆,沒錯鈴木……不對,愛因斯坦握著用六十五元買到的原子筆寫著筆記,多不可思議的畫面,該說是原子筆賺到還是我呢?
「七月十四日十四點整。」手機螢幕仍待機著上頭微弱地顯示。
「差不多該醒來了吧。」真的這樣說就能醒來了嗎,老實說我完全沒方向,也只能試著看看。
「小龍,我來找你玩囉,一起吃午飯吧!」門鈴響著,外加加藤響亮高亢的聲音。陽光從窗簾透進眼中,好似被火燒灼般痛苦地睜不開眼睛,這時意識到自己躺在床上,「七月十五日十一點五分。」果然是夢,戴上眼鏡走出臥室,總覺得全身痠痛的跟坐了一百次迴旋轉式遊樂器材一樣。
「你睡到現在才醒阿,就算是周末,這樣頹廢可是不行的喔,高中生就是要充滿活力才是阿!」打開門後加藤用擁有一定力道的手拍打著我的背部,發出啪啪啪的聲響,很清脆、很痠痛。
她把手上從附近大型賣場買下的零食和飲品放在沙發前的小茶几上,然後領著一袋食材走進廚房。刷牙洗臉後,我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想著來看今日的午間新聞報導,順手翻著那袋塑膠袋內的罐裝果汁氣泡飲料,打開時那股許多微小氣泡一同向外衝刺的清涼感,在這樣的炎暑特別容易讓人感覺療癒。
「你昨晚是做了甚麼壞事呀?弄得好像跑完馬拉松一樣。」加藤端著出幾盤小菜和兩大碗冰鎮蕎麥麵,用懷疑眼神戲弄我。那些食物當然是現成的直接裝盤,她是不會下廚的,我也不敢任由生命隨意聽她主導吃她煮的食物就是了。
「並沒有,只是做了個怪夢。」喝了一口果汁後這樣回答了。
「咦?是甚麼怪夢呢?說出來給姐姐聽阿。」帶著一臉小孩看見新事物好奇的表情,把一碗涼麵推向這來。
「我過了兩次同一天。」麵條咻咻咻地被我的嘴吞噬著,身體的熱氣則被麵條吸收去了,果然夏天還是要吃涼麵。
「就在昨天七月十四日六點五分發現了一個驚人的歷史重現,穿越一百一十七年前時,愛因斯坦在蘇黎士大學所使用的筆記本和文具被挖掘了,裡頭除了擁有個人當時對於數學想法的記錄外,還有隻典藏的黑色鋼筆。據現場鑑識員表示……」新聞報導的女性播報員這樣在螢幕的另一頭滔滔不覺地說著,我嘴上的麵條還有一半懸掛在空中,癡癡地看著那影像中所謂的「鋼筆」,根本無庸置疑是六十五元的黑色極細原子筆呀!
「七月十四日六點五分嗎……」我心中開始慌亂了起來,這不是個好現象,盡可能得我讓臉部表情保持自然理性,然後吃下一大口麵仔細咀嚼起。
「加藤,妳再打一下我。」說出口後就不能反悔我是知道的。但看著加藤伸出手揮舞過來還是打了個冷顫。
「小龍,你是不是熱暈了?哈哈哈。」手停在我的額頭上,輕輕的被彈了一記,加藤的彩繪指甲硬殼與我的肌膚發出碰撞的清脆聲,恩,不是夢。
與加藤閒聊著一會,大致上就是編輯部的趣事,還有在超商看見打折品結果一不小心買了太多之類的事情,後來她也就先回家了,留有那高亢的笑聲餘音在空盪的房子裡迴旋著,一個人聽著格外清晰。我躺在沙發上滑開手機螢幕,撥通電話。
「嘟嘟嘟……喂,西島啊怎麼啦?」話筒另一方的男子說著話邊喝著水,脖子上的毛巾因吸滿汗水顏色變深了一點,一旁放著白紫色相交框架的網球拍,烈陽將鈴木小麥色肌膚曬得更加均勻且明亮。
「鈴木,你有空嗎?我去找你。」用平穩的口吻問候著。
鈴木琴一,說起來也是和我同班三年的同學,以鈴木視角來看就是一般來說可以被稱為好友的存在。但我對大家都一視同仁,沒有想要特別親近或打交道而強加接觸的人,只是也不知道為甚麼碰巧和鈴木在某些方面跟我也算是蠻有默契,所以感覺可以很自在的與其談話。
如此有博學氣質的名字和本人完全對不上,他在班上爽朗的程度,使每個年級層的學弟妹們都為之瘋迷,大概就是那種擁有粗線條、陽光個性的好好人。一周會有一次被他拜託一同去交日誌,因為他自己去見老師大概會被念很久。走在他身邊被人注視的目光,大抵上可以抵銷一個月我被人注意到的時間。
「喔!可以阿沒問題,我這訓練也差不多了,約在那間的冰店吧,今天很熱呢哈哈哈哈。」從話筒的細縫中傳出熱血的味道。我起身換上簡便的黑色牛仔長褲、白色上衣,再套上一件淡藍色的短袖襯衫,日常會出門的時候也就是去圖書館還書或借閱,大致上裝扮都是如此。
出門後走在巷弄裡,午後的巷弄格外寧靜,除了偶見散步的貓在圍牆上攀爬外,基本上都見不著人類,所居住的大廈建築在住宅區內,這也是我所喜愛的一點,不會有車道和人聲鼎沸的吵雜。
我不禁地想要如何和鈴木同學開口這件荒唐至極的事情?應該說,我在自己毫無意識下,就撥出這通電話,到底是要做些甚麼呢?難道要說:「嗨鈴木,昨天我夢見你變成愛因斯坦,我借了你一隻筆,結果今天那隻筆就被當成無價之寶挖掘出來了呢!」弄得像在說相聲,真的是非常糟糕。「西島龍振作阿!」我內心這樣吶喊著。
從家中到車站若是走小巷,步行約十分鐘就能到達,已經可以算是精華區了吧,搭上電車找了位子坐下,時間正好,只要三站就能到了。車廂內只有幾位看似外國遊客和上了年紀要去參加老人聚會的婆婆,很安靜。
「七月十四日六點五分……」這個數字一直盤旋在腦中,直到下一站的車門打開,走進一位小男孩,小男孩,小男孩……「是凌晨的那位?!」我試著將自己的瞳孔張到極限,想把這一切看清楚。他坐在我身旁,用帶有一絲涼意的眼光抬頭望著我。
「可以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樣發生的嗎?」不要告訴我,這是甚麼世紀整人節目所舉辦的主題活動,身為一位良好信用的公民無法接受不明不白的被戲弄。
「你,是能擁有鑰匙的下一代繼承者,鑰匙可以掌握一切事物的時間和發生順序,但如今你還沒有十分順利的掌握操控的力道,這樣會導致許多事情不合理的發生。我們世世代代的護匙使者,都是富有著使命,要讓主人保持在一定的理性程度,去修補部分歷史碎片,使後輩在歷史的脈絡健全系統下能學習更多經驗,以防止未來再度發生同樣的悲劇。」很難想像一位看似才五、六歲的小孩童,用著大人嚴肅語氣說出這一長串解釋。
「如果我說我並不想陪你們玩這場遊戲呢?這位……阿,小朋友,你還是趕快回家比較好喔,你的家人不會擔心嗎?」我調整一下眼鏡,看著窗外的風景努力找回現實感。
「遊戲的棋局一旦開始要結束是很困難的。」一回頭他消失無影無蹤了。回神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下站時刻,走下電車才意識到自己手腕上一直掛著那玉鐲。邁步走向出口往學校方向走去,這一路上我摸索著,假設那位小男孩說的是事實,那實質上就是證明那隻筆確實是我借出的,而我也確實抵達了那個世紀,搞得不是像穿越劇一樣噁心了嗎?
愈想愈厭惡,我走到了「小金魚」店門口,裡面的鈴木同學揮動著手臂朝我打招呼。
「小金魚」這個店名是老闆娘起的,因為諷刺老闆的腦跟金魚一樣記憶永遠只停留三秒,當然,這只是誇張的反諷而已,要是老闆真的只以三秒記憶力,那點餐的我們可是會很困擾的。
店門口是透明玻璃門,裡頭的木製桌椅一覽無遺,手推門推開時門上的風鈴也跟著擺動起身軀,發出清脆的響鈴聲,櫃台後方貼著一條條用紙做成的菜單,有各式口味的熱或冰豆花、雪花冰、刨冰、八寶湯等等,這裡沒有所謂的每桌桌上放置的劃記式菜單,反正有的都貼上牆上了,沒貼在上面的就自己主動詢問老闆能不能幫忙特製,這是我們學生一致的習慣。老闆聽一個單就做出一碗,說這樣他自己才不會混淆。這點的確很像金魚,不禁令人不好意思的這樣想。
「嘿西島,看你要點些甚麼吧,今天我請客。」鈴木同學得眼睛笑起來像兩個分開的M型字母,他一手拖拿著運動包包,一手撐在櫃台上,大概是吹了一會冷氣的因素,身上的汗珠並不再如雨下般氾濫。
「那我不客氣了。老闆,綜合冰一碗內用。」當然,直接答應。因為如果要跟他爭付錢這回事,冰大概會先被這炎熱的天氣融化。
「那我要……當然是:『鈴木特製大碗八寶冰』,嘿嘿,錢先放在這囉。」鈴木特製大碗八寶冰,老闆的金魚腦究竟是如何記得起這麼攏長的名字?而且雖然不是第一次和鈴木來這吃冰,不過明明喊著相同的名字,每次裡頭的料似乎都會不同,十分耐人尋味,感覺就算某天看見龍蝦在裡頭也不會驚訝的程度。
「對了西島,你看到那則新聞了嗎?今天早上發現的歷史文物,不認為長得有些現代嗎?或許根本挖錯時代了哈哈。」鈴木小心捧著那巨無霸等級的冰山,一邊笑著說。
「可能吧……」等等,那不就是你嗎?我一臉疑惑地看著。不行,同時應該要相信真實面才行。我舀起一口冰往嘴裡塞,碎冰塊在嘴中漸漸被侵蝕著,逐步轉換型體。接下來鈴木提起學校的運動季,還問了一些我最近在看甚麼書之類的話,當然他是對這些書完全沒興趣的,只是單純想透過我用口語轉達簡易版劇情。
「我昨天啊……做了一個夢,有點……怎麼說好呢?有點奇特!」
這句話,應該是由我口中說出來才對,但卻被坐在對面的這位同學-鈴木,搶先了一步,湯匙攪動著冰混合著水和其他材料,渾沌不明。
「做夢嗎……是怎麼樣的夢呢?」保持鎮定,微笑的一口接一口吃著冰。事實上,內心已經被渾沌的空氣,汙染得亂七八糟。不要,你還是別說出口,我怕自己無法繼續保持冷靜,假設昨晚得一切都是真實,那現在坐在我面前吃冰的鈴木同學,實際上到底是甚麼世紀來的人呢?
好久都沒有這樣煩躁,記得上次因為某件事而煩躁,大概是國二。
因為在圖書館待久了,自然記得每個書所放置的位子,然後就被當作幫忙放書的小弟,那日因為想看的書無法外借,但我又不想因此放下手邊看到一半的經典,圖書管理員只好把我留在裡頭,必叮囑離開時要關上大門,但很悲慘的卻反倒是我被警衛關在圖書館裡頭,因為一直在專心閱讀無心發覺,等到意識到已經過了晚上八點。那時,的確格外煩躁,雖然家裡並沒有人在等自己回家,也不會有人去報警說小孩失蹤,然後一堆員警衝進家裡那種爆破場面,不過相當厭惡在黑暗的密閉空間,這也是我第一次發現自己無法順利理性面對這種事情。那次就在警衛夜間巡邏時結束,發現了趴在桌上入睡的我,他臉上驚嚇程度可是比我這個被關起來的人要恐怖的多。
「我夢到阿,自己和西島一起在運動記上奪冠了,然後小金魚老闆免費請全班吃鈴木特製八寶冰呢!哈哈哈是不是很厲害,看來是個預知夢呢!」不是我想吐槽,這絕對不可能是預知夢,以我的運動細胞來判斷說甚麼奪冠之類的,實在太看得起我了。
「運動季呀!好懷念阿!好!如果你們奪冠我就真的請全班吃冰哈哈哈。」老闆也高興地熱血沸騰了。彌留在空氣中的混亂空氣稀薄許多,原來是這樣的夢阿,結果白操心的只有自己。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