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NET】Everglow│01.Warmth in the Cold

　　尼爾在拱起來的手中呵氣，雙手互相搓揉了會，試圖暖和冷到開始變得僵硬的手指，後悔今天沒穿上另一件更為保暖的外套，今天天氣實在是跟他原本預想的不太一樣。

　　其實他出門前應該看一下天氣預報，無奈時間緊迫，距離上課不到半小時可以準備，只好匆促地穿上掛在門旁鉤子上的外套出門，連門鑰匙差點都忘了帶出門，幸好他口袋裡有備份鑰匙……

　　手指伸到口袋裡動了動，換了好幾個方向，仍沒碰著熟悉的觸感，他身子一頓，發麻的不詳預感從頭皮瞬間竄及全身，隨即他俐落地翻出口袋，裡面空蕩蕩的根本連鑰匙都見不著。

　　沒想到就連備份鑰匙都忘了帶出門，尼爾撓撓頭長嘆口氣，只好將進門時間挪到其他時候，轉身先到其他地方買好今晚要料理的食材。

　　沒想到更糟心的還在後頭，在超市他把所有東西拿齊去結帳後，掏出皮夾準備要付錢的當下動作一頓，低頭再次翻開皮夾確認，裡面的確只剩一張鈔票，輕薄得讓他能感覺到捏著的兩根手指肌膚，指尖越過紙鈔傳來一片冰涼。再打開皮夾另一側，信用卡也沒有帶到。

　　看來今天不是他的日子，所有事情都做不好呢。

　　「先生？」負責結帳的店員困惑地看他。

　　後頭還排著一堆客人等待結帳，尼爾不好意思地朝店員露出歉意的表情，要拿起結帳台上所有東西來開口道歉時，一隻手攔阻在他面前，他只能停下手上的動作，順沿那隻手向上望過去，是一張陌生卻眼熟的臉孔。

　　黝黑的肌膚，下頷四周蓄著濃密的鬍鬚，從耳根連到下巴，向上連接到鼻下，明明蓄著一大把鬍子卻不顯得邋遢（那看上去有被修剪過）。尼爾不禁將注意力放到觀察那名陌生人上，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那人身上的衣服，是一套休閒的格紋西裝，看上去似乎是平價品牌，上頭鈕扣被一絲不苟地全部繫上。

　　這是尼爾頭一次這麼觀察這個人，但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看見他。

　　「我來幫你付吧。」那個陌生人說道，手上還拿著一疊鈔票，溫熱的觸感擦過他手心，紙鈔幾張被放到他手上，剩下幾張則是被他交給店員。

　　尼爾感激地向那個人微笑道謝，等到結完帳拿著一大袋食材站在結帳台不遠處，他看著那個人拎起一小包購物袋離開後便走了過去。

　　「嘿，請等一下。」他開口想叫住那個人，但那個人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聲音，繼續維持前進的步伐，他只好邁步跟上前，並肩走在那個人身邊，「請等等！」

　　那個人總算聽到他的聲音了，轉過頭來困惑地看向他，腳步卻沒有停下，男人沒有開口說話，挑眉看著他，好像是在等他先開口。尼爾勾起嘴角，腳下動作也依然不停，跟那個人維持同樣的速度向前行走。

　　「剛才真的很謝謝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到那邊等我一下，我馬上領錢把那些錢還給你，對了……還有這些……」他從外套口袋裡掏出剛才那些紙鈔，不過因為胡亂地放進去變得有些皺巴巴的，他努力地攤平紙鈔，想把它們變得跟原本一樣平整。

　　「不用了。」那個人伸手制止，終於停下腳步正面直視他，他注意到那個人雙眼有著和黑曜石般的顏色，此刻閃爍熠熠的光芒，那是一雙在他看來挺漂亮的眼睛。

　　他愣住了，不僅僅是因為那雙眼睛，而是那個人居然開口拒絕他。他從今天早上起運氣就不好，沒想到現在居然直接碰上了好人。

　　「不行，我必須把錢還給你。」他堅決地表示，一副不允許男人拒絕的模樣。

　　男人看了他一會，似乎是對他莫名執意的行為很是無語，「……聽著。」

　　尼爾眨著眼目不轉睛地看他，眼神認真誠懇。

　　「我這麼做不是為了圖什麼回報，而是單純地去幫助一個人。」男人說，他的嗓音略帶一絲低啞，語氣平淡的像在敘述一個平常不過的事情。

　　尼爾點頭，對於他的話表示理解。男人鬆了口氣，準備越過他離開。

　　然而下一秒尼爾挑起眉頭，「所以？」

　　男人轉過的身子猛地一頓，他放下正邁出去的腳，偏過頭看著尼爾，臉上掛著無奈的表情，「所以你不必還錢，算是萍水相逢幫助你一次忙。」

　　這聽起來似乎是一個好主意，但尼爾可沒打算這麼放男人離開，他想起來為什麼這個人讓他眼熟的原因了，他上次在街口看到的那個人就是眼前這位──那條小巷是一個可以快速抵達學校的捷徑，那天他親眼看見那個人消失在小巷子，然後等他出巷口又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明明他都已經確認過一遍，男人並沒有完全通過那條巷子，而是直接憑空出現。

　　這可真令人感到有趣不是嗎？違反現在科學難以解釋的現象，分明是要他這個專業相關的學生去探索。就跟伽利略曾經說的一樣，追求科學需要特殊的勇敢，如果要知道這個超出現代科學的真相，就只能勇敢地去接觸那個人。

　　「可是我這並不是要給你什麼回報，嗯……我是說，我不想欠你一個人情，即使你並不在乎這一次付出你會得到什麼。」尼爾目光中帶著期望，語氣還帶著些許渴求，「而且，今天你可是幫我一個大忙。」

　　在他這麼狼狽的時候，主動伸出手到他面前，哪怕在男人看來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忙，光是這點他就非常感謝男人，願意在那時候出面幫助他。

　　這次男人沒有避開他的目光，而是沉默地看了他幾秒，最後說出在他聽來毫無頭緒的話語，「你……從來都是這樣嗎？」

　　尼爾眉梢輕挑，不明白對方現在提出這問題的意思，不過他能回答男人的這個問題，「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我都不太會欠人人情，哪怕他們並不在乎。」

　　男人目光微怔，看了他很久，視線緩緩從他臉龐轉移到別的地方，髮絲糾結凌亂又不服貼，或許它們有被打理過，但效果明顯不佳，往下移則再次對上尼爾那雙在鏡片後，透露堅定的眼睛。

　　沉默在他們周圍盤旋，與喧鬧繁雜的人群格格不入，彷彿中間有豎立一道牆將他們隔開，為他們獨立分出一個世界。

　　最後在尼爾期待已久的眼神之下，男人只好嘆了一口氣，點頭應允尼爾的請求。

　　超市裡剛好有好幾台提款機，尼爾很快就把剛才男人交給他的錢全還給他，順帶還多領了一些錢放在身上。

　　與超市位於溫暖的室內不同，出了大門便直接迎面上寒冷的氣息，剛才在超市還有因人群全部擠在一個空間有暖和感，但一走出外頭，尼爾感受到冷風咻地竄過他裸露在外的後頸。他緊縮一下將脖子稍微被外套給包覆住，雖然對暖身子的成效並不太大，但勉強不會讓寒風全部灌進衣服裡頭。

　　走到外頭又是刺骨的寒意，霧氣矇上整片鏡面，尼爾呼著氣吐在兩隻手上，吐出的氣息伴隨一片白色薄霧，很快就消散在空氣中，他轉過身面對男人，舉起另一隻沒有提東西的手。

　　「呃……再次謝謝你今天的幫忙，路上小心？」他有些不確定地挑眉，下顎肌肉有些不自覺地顫動。

　　其實他還挺想再繼續和男人聊一會，看能不能順便套出上次巷口那離奇的事，可他現在這情況根本不能征服惡劣的天氣，要是再繼續多待的話，很可能明天就要抱病去上課。又是一陣冷風吹過，尼爾忍不住開始打顫，用手環抱住手臂向男人笑了一下。

　　沒想到大片陰影遮擋在眼前，衣襬翻滾起伏，和兩邊袖長勾出一道弧度，滑過他面前轉而披上他肩膀，隱約能嗅到從上頭飄過來的清新芳香。

　　尼爾意識到男人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給了他，而且唇上線條抿成一條不悅的弧度，正微蹙眉頭注視著自己。

　　「你就這樣出門的？」男人的語氣還是很平淡，不過他居然可以察覺裡面夾帶了些微其他情緒，或許是憤怒還是無奈。

　　「謝謝你……嗯，我是說……」尼爾試圖冷靜下來，整理腦袋裡繁亂又雀躍的思緒，「你怎麼知道我需要這個？」他指著身上這件西裝外套。

　　「剛才在超市的時候。」男人說，視線投到他雙臂上，「我放紙鈔在你手上時有碰到你的手，那時候你的手指是冰涼的，如果說是剛碰過冷凍庫裡的東西還能理解，不過你先前碰的是熱食，你也沒有走到冷凍區。」

　　「而且，」男人停頓一下，聲音變得低沉，「你現在肌肉在不自然地顫動，加上縮脖子的動作，這很明顯就是沒有做好保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男人話語裡帶著責備。

　　「哦，原來是這樣啊，謝謝你。」尼爾毫不遲疑地點頭，對於他的話語絲毫不懷疑，「那我到時候要怎麼把外套還給你？」

　　男人沉默了，他的確在思考這個問題。

　　不過這沉默並沒有維持太久，尼爾很快就聽到他說：「……不用。」

　　「那怎麼能行？」尼爾睜大眼睛。

　　「真的不用。」男人擺手，將一隻手插進口袋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我說過我不想欠別人人情……」尼爾想攔住他，但眼前的人動作比他更快，側身避開他的手。

　　男人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向前行，抬起另隻手和他揮手道別，尼爾怔怔地呆站在原地，視線停留在他獨自離開的背影上。

　　一句話輕輕飄來了他耳邊：「你就留著它吧，如果想丟掉也行，看你。」

　　聽到這句話，他將身上這件西裝外套給拉了拉，那件寬厚外套披在他身上帶給了他溫暖，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一絲弧度。

　　「我才不會丟掉呢。」他說，接著他把購物袋往上提，無聲地看著男人背影說道：「下次見。」

　　可是……他怎麼知道他沒去過冷凍區？

　　尼爾腦海裡突然晃過這個想法，不過男人已經離去，身影隱沒在人海之中。

──

寫這篇文的起因源自於聽歌單中的歌時，覺得Coldplay的Everglow這首特別適合尼爾跟主人翁，關於他們倆人的相遇，或許我們不知道他們確切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但是透過每個人創作關於他們的衍生文或圖，我們可以以不同的角度和方向去踏入他們的世界。

尼爾和主人翁真正相遇的起始點在哪兒呢？我們或許不知道，但我們很確切地肯定是，尼爾和主人翁他們之間擁有很深厚的羈絆。

期許他們在那些世界裡仍然美好，尼爾可能在某個地方掛上爽朗的笑容，而主人翁也許在某個地方無奈地面對尼爾，艾佛斯則幫他們收拾攤子，惠勒可能還幸災樂禍地站在一旁看他，米耶可能又再次撞見放閃的場景，其他小組成員路過某處時可以看到靠得很近的尼爾和主人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