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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就此交錯的世界（9）：藍熙

方若彤其實從未想過，昨日下午的「廁所事件」，僅是個萬緒千端──

今早一至學校，目光所及之處──她的桌椅全被掀倒，本該安然置於抽屜中的書本，此時正散亂於地，上頭明晰可見莫名的塗鴉及極具暴怒的撕痕，陪襯著為數不少的墨黑鞋印，可喬一澐及周邊同學的座位完好如初，並未出事──

由此可見，這般舉動是衝著自己來的。

盡收眼前一番景況，方若彤僅是如無其事地掃了周身一眼，想來這就是一般校園劇中常見欺負人的把戲，簡單收拾完散落各處的課本習作後，她大略點下書，卻發現少了幾本，眼珠子轉了轉，從而跑到資源回收箱旁，發現裡頭並無任何熟悉蹤跡，即下意識地往旁的垃圾桶一望──這才見自己的兩本作業簿，正安然躺於衛生紙堆中，她面不改色地撿起，以紙巾精心擦拭後，這才放回抽屜，頂著身側同學不斷投來的詫異視線，即要逕直立起課桌，就在這時，一雙手倏然加入行列──

她驀地抬眸一瞧，便見那始終伴於自己身側之人──同時身為她一直以來的好友──梁馨媗，一聲不吭地緊握另兩側桌腳，她瞬感一陣暖意，悄然蔓延於心。

方若彤本想開口示意梁馨媗別管她，可想而知如今這般景況，是喬一澐連帶所影響的，梁馨媗可什麼事也沒做──她沒必要同她一齊受這般欺負，她所懼怕的，更是自己所牽扯上的這些事，會令她們將矛頭一併對向梁馨媗。

而她也下意識地深覺這件事，定不會如此簡單即可結束──

若此番欺凌之舉，真與「喬一澐」扯上關係的話。

可梁馨媗卻於自己開口前，以著再也堅定不過之神色，無聲地告訴著她：

這事，我跟你一起面對──這事，我也管定了！

方若彤於盡收其眸底之意後，不禁欣然一笑，兩人迅速收拾一番，第一節課也差不多開始了，可方若彤這才瞬時意識到──

自己於方才整理的過程中，仍是不見喬一澐的身影，而喬一澐這人，竟從昨天下午起，即開始曠課，眼下依舊尚未出席。

他難道，又不知到哪打架去了？該不會爾後還要她再幫他擦藥──

她可不是什麼慈善事業！

罷了，且走且看。

思及此，她轉而不再多想，埋頭繼續潛心上課。

中午時分，方若彤依約來至導師辦公室旁的休息室，補考前些天缺考的社會和英文複習考科，直至下午第一節課結束，她才完成兩樣考試，韓岑也已事先替她與任課下午第一堂的物理老師請假，而後方若彤收拾好筆盒，正打算起身離去時，卻被韓岑驀地一聲叫喚，止住所有行動，她轉而回身凝視身前人，穩然見她啟唇：

「抱歉，若彤，」她先是致上歉意，倒是讓方若彤有些詫異，隨之聞她開始講述上次並未說明的原委：「其實老師本想在開學前就先去一次家訪的，但因臨時有事，」說及此，她試探性地一問：「如果我這禮拜日下午一點過去家裡，你方便嗎？」此語一落，方若彤僅是默了片刻，心想這週末並無任何安排，方素雅也正好在家，旋是應了聲好，韓岑這才如釋重負般地勾唇，卻於方若彤認定她再無任何交代之事，復要試圖轉身離去時，開口問了句：

「那最近學校生活還好嗎？」她順道起身邊整理著辦公桌上的文件，卻始終未聞方若彤之應聲，這才轉而瞥向她，卻見她一臉的淡漠，彷若任何世事，再也無法撼動她心般，眸底的沉寂，是不符合她實際年齡的老練，「有沒有發生些什麼困擾的事？」聞言，方若彤不住憶起近兩日來各類突發事件，也深知這些事縱使告訴了韓岑也沒用，於是左思右想一番，仍是選擇深埋於心，僅簡短應聲道：

「都很好。」她故作坦然地一笑，深藏著底心道不盡的酸澀，卻絲毫未覺此時她正糾纏於一塊的掌，洩漏了所有。

韓岑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其雙掌，不打算當面揭穿她地淡然一笑：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韓岑拍上其肩以示鼓勵，她深知這女孩獨立堅強，不到最後關頭她是不會認輸的，但她希望她可以明白，是有人可以幫著她的，「我都會在你身旁，陪著你。」聞言，方若彤不住勾起抹真切笑意，於柔聲硬了個好後，即轉身回了教室，只是她卻未察覺，韓岑於她背過身後，那雙晦澀的眼眸，寫盡了多少憂心及惦念。

這天，除卻早上課桌椅及課本被翻外，下午考完試後去上廁所的她，竟還被條天外飛來的抹布砸中，及採至地上的一攤水，差點當眾滑倒，更過分的，是體育課下課後，方回教室時，推開微闔的教室後門後，卻被置於其上的一桶水潑至渾身盡濕，猶如落湯雞，方若彤僅能與下節任課的生物老師請了假，轉而去保健室處理一身狼藉，卻是被喬娜拖著詢問一連串八竿子打不著之惑──

不外乎是「你跟喬一澐是怎麼認識的？」、「你是喬一澐的朋友嗎？」、「喬一澐那傢伙呢？又跑去哪了？」

一如她們初次相遇那般，直至方若彤趁機結束了話題，這才得以安然回到教室。

無盡糟糕之事輪番上陣，方若彤偕梁馨媗於放學路途中，確實接收到她不少擔憂及焦慮神色，從而聞她一句：

「我等等先跟你一起去餐館吧？」今天是禮拜五，她記得方若彤是有班的，可縱使有班，她仍是擔心她會於途中，不巧碰上些不測，憑她一名普通瘦弱女孩的力量，如何足以抵擋那些小人的詭計？

可方若彤聽聞梁馨媗一番話後，雖感動她對她的時刻惦念，卻是逕直一句：

「不了，我自己去吧，」她直截了當地一聲拒絕，繼而打開書包，拿出常備於裡頭的防狼噴霧，及紅色吹哨，示意道：「你看我有這些工具，根本不用怕。」隨之她向她展示著自己包裡的其他工具，甚至還有防身用的短木棍，可等會兒是否派上用場，她無從得知。

她想，既然他們有意攻擊，也鐵定知道她在哪打工，那麼，她就故意繞些路吧。

思及此，於梁馨媗惴惴不安及依依不捨的神色下，方若彤向她道了別，而於她刻意繞至較偏癖的一處街區時，果不其然，一群人總共四個旋是堵了上來──

方若彤不動聲色地環視周身一回，雖非她所預料中的那群人，可卻等來了另個意想不到之人──

是藍熙。

她屏氣凝著身前高她整整一顆頭的碩長女孩，一剎間忘卻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