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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才算把年過得徹底

2021/02/10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過年,是一段長假期,不少人都想過:到底該怎麼消受它?
一般言,越是期待用這段長假來做自己想了很久的一件願望,越是透露你的生活過得相當不錯。
譬似有人喜愛早起登山,如今假期長了,便可好好的把家近處的小山爬個透徹。每天爬一個區塊,細賞植物,甚至做一些描繪,如此五六天後將這幾座山踏觀遊撫得親親切切,並令自己在山谷中相樂融融。
有次問一年輕人,這次過年打算玩些什麼?他的回答頗妙。他說想把各時期都學過的英文單字再找出來背一背、讀一讀。尤其是從早已會的五六千字裏再找出較艱深的八、九百字準備很興味盎然地又造例句、又引詩文的再度溫習一番。像deprecate、cursory、oblivion、proliferate、gregarious、indigenous、apt、panoply、erudite、furtive......
聽到這裏,便感到他的年必然過得很精彩。有的人趁著在過年前寫春聯,便不把筆硯收起來,要在年假裏好好的寫個幾天規規矩矩的毛筆字。
就像有如鋼琴家想趁這個大好的年假把他十歲前練彈的小時候的卻經典的曲目找回來重新溫習一樣。
這種將童年所學再次挖掘出來,重作演練,必定是一種很美的感覺。
尤其是職業古典鋼琴家,在安靜無事的年節裏,突然狂彈一些平常不怎麼鑽研卻其實頗心儀的曲子,甚至彈成任意即興的版本,像奏爵士一樣,豈不過癮!
也有人在打掃時,整理舊櫥子,找出一支以前高中時國樂社裏吹的笛子,這才想到,是不是該吹它一吹呢?有的想,好久沒唱「中國藝術歌曲」了,先是哼起了《天倫歌》,居然旁邊的姐姐也加入了哼唱,接著《長城謠》也來了,再接著《我住長江歌》、《紅豆詞》、《教我如何不想她》、《杜鵑花》,甚至《蘇武牧羊》、《滿江紅》等都出來了。這些歌四、五十年都沒唱它了,竟然在這過年的一個空檔,淋漓盡致從你的胸腔呼唱了出來,太暢快了。
過年,這種冬日寂寂時刻,很適合想些這類感觸式的事情。
有人將多年前買的一把劍找出來,撣撣灰,想趁開年,重新拾起,從此好好的練。
或許過年很宜於溫故,當然也很宜於知新。
最淺顯的例子,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想:好多年沒看武俠小說了,乾脆今年過年把金庸所有的武俠再重看一遍,看他個廢寢忘食!也有好久沒看松本清張了,也索性把他的七、八本名著再狂啃一番。過年看推理小說,哇,好搭啊!
同理,重讀經典,是大多閱讀者喜在新年中想的事。像重讀《紅樓夢》、《史記》、《資治通鑑》等。亦有想把《追憶似水年華》(普魯斯特)、《亨利.詹姆斯全集》、《康拉德全集》等經典小說好好細啃的文學潛心者。若說老年代的短篇小說,像英泊桑的,或契訶夫的,都適合在過年時再去與它重遇。這也是與自己羞澀的青春重遇。
在過年時靜靜的讀幾本大書,是很令人生凌雲之志的。好究學術的更是。哪怕是取《陳寅恪全集》、「太平天國史」這類著作來當假期中的閒書看,也是極好的消閒之舉。
至若想趁此時把唐詩讀個千首,那可是多滿足啊,不論是選最喜愛的三、四位詩人精讀,抑是取個幾十家的詩來泛讀,都會是最瀟灑的度年良品,甚至是上好的佐酒物呢。
其實,過年原是極好的廢寢忘食之時機,於是有人早計畫每天都打個二十圈麻將,從初一打到初八,打到收假為止。這固然是過年的好節目,然牌搭子之找齊與找得理想,壓根就是一門絕難的藝術。
有的人自我期許甚嚴,計畫趁年節裏來斷食,好好清整一下自己的腹穢,也順便放空一下自己的心神。先自第一天吃清淡軟爛之物與極熟之水果,再加些碾爛煮透之豆泥糊與堅果糊。第二天開始只吃極少之稀物。第三天便完全不吃。接著連續三、四天皆在斷食中。復食的第一天,以稀軟物微微入口。並且吃得越慢越好,也吃得越少越好。至於斷食的那三五天,要沒事多睡覺,更要抓住機會排便。另外便是多泡澡,多散步,多深呼吸。
同樣的,有人很想趁年假靜下心來寫點工工整整的毛筆字。有的想,抄經最好。便早晚各抄金剛經一回。有時兩篇的字體還不同。有的抄上了癮,下午再加一篇短些的心經。
過年,是一個一年中送出來的年終賞賜,倘人想好好轉化發揚這賞賜,還真蠻可以弄出點東西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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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國治
舒國治
舒國治,散文家,一九五二年生於臺北,先習電影,後注心思於文學。遊記中擅寫庶民風土、讀書遊藝、吃飯睡覺、道途覽勝,有時更及電影與武俠。文體自成一格,文白相間,出版有《門外漢的京都》、《臺北小吃札記》、《水城臺北》等著作。現以專題《理想的下午2020》在方格子展開全新寫作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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