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密度」來形容一個完成品,那麼「濃縮咖啡」應該是各種咖啡沖煮類型當中「密度」最高的,密度有時帶來強烈的濃度,在咖啡當中尤其是如此。
那麼音樂呢?有沒有「密度」上的差異?當然有。只是該如何定義音樂的「密度」?
- 在最短時間內寫下最多音?大概像「大黃蜂的飛行」那樣的作品可以算在內。
- 在最短時間內發出最多聲音?可能馬勒的「千人交響曲」(第八號交響曲)無人能比。
但是我認為「密度」極高的,是一種「數學式」的音樂手法,它來自於「序列主義」,而後將「點描技法」發揚光大,那就是「十二音列」作曲技法。十二音列作曲技法理論由荀白克(Arnold Schönberg)所提出,由他的學生魏本(Anton Webern)發揚光大。
今天要來用魏本(Anton Webern)所作的三首大提琴小品(Three Little Pieces for Cello & Piano , Op.11)來解說。
這張《The 20th-Century Cello》專輯當中的〈Three Little Pieces for Cello & Piano〉,最適合配上最濃烈的義式濃縮咖啡!
在Spotify聆聽:
果然是三首「小品」,尤其第二首只有24秒。
先來大概介紹什麼是「十二音列」作曲技法:
- 一個八度裡面,共有十二個「半音」。
- 這十二個「半音」都必須用上,而且不能強調「誰比較重要」。
- 這十二個「半音」當中被使用過的,除非是延續或是相差八度,否則不能再用到。
- 音列(音的排列)分成四個:(以下不解說,以免太過苦澀)
總之,上面四種「音列」的設計,就是為了去「調性化」,徹底破壞傳統音樂和聲上引導聽覺與作曲方向的束縛。每種音列都要考量到序列當中每個音的音程,再加上許多規則,因此可說這是一種「數學式」的音樂手法。
「十二音列」雖然破壞了傳統音樂作曲的和聲束縛,但其實創造了更多束縛,況且太過數學式的作曲,往往使完成的作品偏離了預定的效果,要修改又受到十二音列規則限制,因此這種技法沒多久就被拋棄。
荀白克提出了這個理論,但荀白克一生當中至少經歷了四種截然不同的作曲風格與理論主張,因此「十二音列」這個手法並未在荀白克身上發揚光大。但是他的學生魏本就不同了,魏本可說是幾乎以「十二音列」為核心作曲技法的作曲家,不但把「十二音列」、「序列主義」發揚光大,還結合「點描技法」,為「十二音列」手法找到了較為寬闊的出路。
再讓我們回到三首大提琴小品(Three Little Pieces for Cello & Piano , Op.11),感受魏本結合「十二音列」與「點描技法」的功力:
第一個樂章只有9小節,安詳寧靜,但短短的幾個音,卻讓我們感受到演奏以外「空寂」的美感。
第二個樂章則是發揮魏本的功力,在短短13個小節裡面,把十二音列全都用上,但非常有效率,且張力十足。
第三個樂章則是無聲勝有聲,整體上來說,沒有演奏的時間比演奏還來得重要。
「點描技法」特別強調每個音的使用效果,並且認為「演奏」與「休息靜止」是相同重要的。這觀念與日本「禪」的哲學觀念不約而同,也影響到了後來的約翰.凱吉(John Cage)。這也就是我們在欣賞現代音樂或當代畫作時,必須要把「空白」的地方也認真欣賞的原因。
約翰.凱吉的「機遇音樂」,甚至是「4分33秒」,許多層面上都是在向魏本的作品與思維學習。
由於「十二音列」技法規則束縛所致,這樣的作品長度都不長,因此魏本雖然創作了五十套以上的作品,但作品全集錄音實際收錄下來,頂多只有六張CD的長度。雖然「十二音列」與「點描技法」至今才漸漸讓許多人接受。但是這樣的方式創作出來的作品,卻能保證「每個音」(甚至是休止符)都是非常重要的,毫無浪費和無意義的重複!
可惜,二戰期間魏本如果能離開納粹德國,和荀白克等其他音樂家到美國發展,或許他就能更深遠地影響美國當代的音樂、甚至是藝術創作。1945年,在美軍佔領奧地利時,由於魏本違反宵禁到戶外抽菸,被美國大兵誤殺,實在是相當遺憾的事。
Matt Haimovitz:《The 20th-Century C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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