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的人 愛上另一個我】 第十九話

第十九話 Behind the Love

人，為什麼會感到內疚? 內疚真的是一種感覺嗎?

內疚，與喜怒哀樂最大的分別，是並非由外來剌激所產生的感觀，而是出於內心的糾結，對自己的行為後果逃避的一種自責，自虐。說得明確一點，是對自己的一種懲罰。

明明可以去面對，彌補，卻沒有勇氣。害怕被原諒，還是根本不想被原諒，相信連自己也找不到答案，最可笑是總愛為對方下判決，認定內疚便是自己的最佳下場，讓陰影伴隨，像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偷偷埋在心田的黃土下，只要一天不挖掘出來，便讓這一息內疚，長埋黑箱子裡。

王小妹與陸志偉的私奔，給Wink少帶來了不容忽視的警號，他深深體會到May May的對自己的愛，已令她不能自己。可以想像，當年的不辭而別，對她的打擊有多深，而Wink少絕對是低估了王小妹的癡情。

在病房裡，那"期待已久"的一把掌，出於激憤，也是出於愛，是沉澱在痛苦中的愛。Wink少面上仍留下淡淡的指痕，其他人看上去，還以為是意外留下的傷勢。十年前，Wink少被逼離開澳門後，王小妹留下的愛，早已被他對人生的怨恨所吞噬，那一點絲毫的想念及悔疚，像風暴中的斷草，早已被颳得不知去向，直至王小妹那一痛擊，才把早已遺忘的歉疚引發出來，欣然受罰。

Wink少很清楚，此刻的陸志偉是"公司"的實驗品，並非如自己向陸媽子所說的替身，他沒有任務在身，也沒有資格去代辦自己的事，包括感情上的債務。當Wink少與祖兒登上福特的七人車時，他隱約可以判斷，陸志偉己在迅速成長中，比他們預期的更快。

他必須盡快找到兩人，自己不能一錯再錯，若果王小妹把陸志偉誤當為自已，把多年的怨氣發洩在他身上，後果難以設想，也不會是實驗計劃的一部份。

福特接載了兩人後，Wink少重遇慌亂的祖兒。

在車上，祖兒自責地道: "都怪我不好，沒有好好看管小陸。"

Wink少很想安慰她一下，奈何心中對她的失職也很不快，心情壞透了，悻悻然道: "自責也沒用，有沒有聯絡俄羅斯的小Ming，你們沒有在小陸身上植入定位儀嗎?"

祖兒猛然驚醒: "啊，對，為什麼我想不到!" 馬上從手袋中取出電話至電小Ming。當陸志偉還在培植箱時，他們早已在他的耳殼植入了微型發訊裝置，通過衛星定位便可準確地標誌身處的位置。

Wink少道: "妳直接打給小Ming好了，暫時不要讓博士曉得小陸出走的事，知道嗎!" 祖兒只好默然點頭。

Wink少在車上以WordPad處理了一些公務後，便在盤算應該如何處理兩人出走的事，最壞的打算是陸志偉道出了自己是複製人，但王小妹會相信嗎?

不到十分鐘，福特已循發來的定位來到了路環。Wink少氣已過，溫言安慰了幾句，著祖兒在車上等他，他打算獨自前往RJ Cafe，把陸志偉接回來。

他沿著路環市區的舊街道徐行，嗅著路環獨有的諧和氣息，一些早已被遺忘的老舊回憶，模糊地想起來。曾經，他與王小妹，每當週末練習話劇時，也會來到路環的海邊，在老榕綠蔭，古石堤岸旁練上一個下午，每次仿如穿越了時光隧道，在天然的佈景下，排練著由Miss Chan重編，關於一個世紀前發生在海上的動人愛情故事。

對於近年一直在追尋黃金夢的Wink少來說，這些回憶是有點匪夷所思，難以置信得彷如隔世。誰人料到，當年對著Miss Chan的一句戲言: "我陸志偉如果要演話劇，必定是最好的男主角!"，不但被老師引薦了進入話劇團，還成就了第一段初戀。

Wink少並非那種觸景傷情的人，卻也感嘆時光飛逝，泛起歲月無痕的感觸，思往間，已經來到RJ Cafe的趟門外，玻璃透出店內的光線。他並沒有馬上闖入，在門外悄悄地聽著兩人的對話，直至陸志偉打算說出真相。

店內的王小妹及陸志偉兩人，突然被Wink少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均感愕然。

對陸志偉來說，是有點茫然失措，對王小妹來說，卻是石破天驚。

王小妹呆獃的看著Wink少，熱淚在眼眶滾動，眼神卻驚疑不定地閃動著，心潮如湧，百般滋味，難以筆墨言喻。"為何眼前人，能對自己的舉動瞭如指掌，我們之間的事不會有第三者明瞭的，不會再有錯了，他就是一直在等待的陸志偉!"

Wink少踏進店內，走到陸志偉身旁，眼神沒有離開過一直盯著他的王小妹，兩人被對方的感應緊鎖著視線，在腦內重組及更新對方感覺。

王小妹認出了他面頰上的掌印，詫異想道: "難道昨晚打的是他?" 心中疑雲更濃。

Wink少躬身，在陸志偉耳邊低聲道: "小陸，在門外等我吧，這次不要亂走了!"

陸志偉一面無奈，偷偷的瞥了王小妹一眼後，撐起拐杖，有點如鬥敗公雞似的，一跛一跛的走到店外。

Wink少坐到陸志偉的坐位上，呷了一口還沒動過的咖啡，讚賞道: "嗯，手藝不錯!"

王小妹透了一口大氣，盯著一頭紅髮的Wink少，站在桌子的另一邊，道: "記者會上真的是你嗎?"

Wink少點一點頭，並以眼神示意她坐下來。

王小妹的視線一直離不開Wink少，滾動的淚水沒有流下來，養在眶內水汪汪的，配合上傷後蒼白的臉色，顯得楚楚動人。王小妹一副全神戒備的語氣，道: "你真的是阿偉? 那剛才的陸志偉是誰?"

Wink少好整以暇，淡淡微笑一下，道: "剛才的是我的替身，是公司的商業秘密，我不能透露太多，對不起，引起了妳的誤會!"

王小妹對什麼替身根本找不著一點普兒，重覆一遍，道: "我只想知道，你是否真正的陸志偉?"

Wink少咧嘴一笑，展示出一排雪齒，道: "May May，妳沒有打錯人，是我!"

王小妹對Wink少的所有動作，表情、語氣及神態，想了不下千千萬萬次，已經可以肯定，眼前的男子，是真正的陸志偉。

王小妹強忍著百感交集的情緒，淡淡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眼神展露出無限的鬱結。

Wink少曉得必須把一些迷團揭盅，遂把當年父親陸有貴拋妻棄子，惡徒找上門，被逼離開澳門的事情一一說了，說至最後，道: "可能上天可憐我們這一對母子，我在香港努力的半工半讀，在網上自修科學課程，最終獲得美國麻省理工的取錄。可惜當年我沒有足夠的學費，入不了學，卻在校園的公告上，看見了一份由一名科技大企業老板刊登的全球招募骨髓的廣告，從此改變了我的一生。"

Wink少從未如此詳盡的訴說自己的過去，當年他離開澳門後，看透人情冷暖，對人心建立了一堵高牆，根本交不上一個能說心事的朋友，倘若父子情也可以出賣，人與人之間除了利益外，還剩下什麼?

王小妹卻不同，雖然十年後才重遇，Wink少對著她卻可暢所欲言，盡情傾訴，敝開封閉已久的心扉，讓眼前曾經愛過的人，看一篇自己傷痕纍纍的內心，傷口雖然早已結了疤，療治了傷痛，卻更能證明自己的堅強，重新站了起來。真正的陸志偉，好勝比強，就是他潛在的本性。

王小妹默默的細聽，沒有打岔，表現得安然平靜。

Wink少差不多用了一杯咖啡的時間說畢。兩人垂首對坐了一會，Wink少打破了沉默，問道: "May May，妳一直在等我回到妳身邊嗎?"

王小妹輕輕抹去剛剛準備要掉下來的眼淚，避開了Wink少的眼神，平靜地道: "這只是我自己放不開，跟你沒關係。" 這是一句多麼的冰冷，令人傷透心的話。

愛過後，最難的就是放開。

Wink少的心也不是鐵鑄的，流露出無限柔情，不忍道: "May May，對不起! 我真的沒想過..."

王小妹曉得他想說什麼，搶著道: "不用說了，大家也長大了，過去了便讓它過去吧!"

Wink少心裡萌生了一種卑視自己的感覺，原來MayMay一直對自己念念不忘，苦苦相思，自己卻日夜風月，女伴如雲，心中不禁有一種說不出的罪惡感。突然間，聯想到May May 和自己，有如天使與魔鬼般，活在不同的世界裡，人生拆散了一對小情人，讓兩人走到了兩極。

從王小妹的口吻，Wink少聽出她是會原諒自己的，但原諒了又如何? 兩人還可以再續前緣嗎? 十年不是一段短的時間，想念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Wink少想起了"初戀情人會面計劃"的初衷，從王小妹身上，他看見了什麼是愛情，但反過來審視自己時，原來自己一點也不懂。

王小妹一直無語，Wink少陪王小妹坐了一會，道: "May May, 今天很高興能跟妳說清楚。這樣吧，我現在送妳回醫院好嗎? 養好傷勢後我們再見面如何?"

王小妹淡淡道: "阿美會送我回去的，你還是和.....那個陸志偉回去吧!" 頓一頓道: "啊，怎麼了?" 她看見Wink少直注視著她的鼻子。

Wink少取過了一張紙巾遞給她，關切地道:"妳鼻子淌血了，快回醫院吧!"

Wink少放下了自己的名片，換回一張調皮的臉色道:"醫院的費用我會負責的，待妳康服後我會再來喝妳手調的咖啡，記得要保重身體啊!" 說畢轉身往外走去，看見坐在門外石級上的陸志偉，道: "媽媽很掛念妳呢，我們回去吧!"

Wink少扶撐著陸志偉一邊走著，陸志偉不忘回望Cafe的門口，期待王小妹有沒有探頭出來送行，可惜願望一直落空。

車上的祖兒甫看見陸志偉安然回來，心中寛懷，喜形於色，那裡還有責怪之心，一場"初戀情人會面計劃"風波，總算告一段落。但經此一鬧，四人各自心中的情感，開始暗起波瀾，特別是初生的陸志偉，他對王小妹的愛慕之情，情根源於複製的種子，見面後只會有增無減。他腦海中的記憶日漸甦醒，心智日益成熟，已不再像兒童般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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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的中午，白金號上。

Wink少悠然的躺在沙發上，看著祖兒優美的背影，日以繼夜地趕著報告，一邊品嚐著由雄哥送贈的澳門手信蜜汁猪肉乾，暫時把煩惱拋開，自得其樂也。陸志偉的傷勢也康復得極快，小腳傷口已癒合，只是骨折導致左腿不能用力過度。三人中以祖兒最繁忙，因為要綜合及分析各項數據匯報給俄羅斯的研究所，忙得不可開交，這方面一大一細的陸志偉也幫不上忙。

Wink少精心設計的"再生血庫中心"消息一出，基金股價再次飆升，讓他們三天內又再狠賺一筆，單單每人的花紅已穩袋數百萬圓，把偷渡時輸掉給雄哥的錢贏回來。

這兩天陸志偉除了用餐外，獨自在房間內溜網站，足不出門，Wink少坐著無事，便到房間"探望"他。

Wink少道: "小陸，在玩遊戲嗎?"

陸志偉搖了搖頭, 道: "沒有，我在上課!"

Wink少好奇地瞥一瞥電腦屏幕，問道: "上什麼課?"

陸志偉認真地道: "網上教學: 如何談戀愛!"

Wink少怪叫一聲: "What? 戀愛也有課程?" 彎身把頸項伸直，看看是什麼玩意。

陸志偉詳細解釋道: "是這樣的，首先把對象的相片、年紀、身高、外表及職業等等資料輸入，愈準確的愈好，電腦便會分析出對象的性格、特質及喜好等，然後便會設計出一套教材，指導學員應如何入手，一步一步的建立關係，展開追求，最終和對方談戀愛，成為戀人。"

Wink少聽畢如獲至寶般雙眼發亮，道: "好小子，竟然給你發現了這麼一套程式，你輸入了的對象是誰?" 他已撥開了陸志偉搭在滑鼠上的手，佔用了過來。

"喂....喂...這是私隱啊!"

"私什麼隱....我也告訴你對象是誰，不就公平了嗎!?"

兩大孩子糾纏了一會，Wink少最終打開了程式檔案，屏幕出現了陸志偉設定的對象，清純可愛，不就是May May王小妹的模樣，身上還穿上了一身咖啡師的服飾，俏麗可人。

Wink少睨了他一眼，板起了臉道: "還是念念不忘嗎?"

陸志偉點了點頭。

Wink少硬頂開了陸志偉，坐到了他的椅上。重新輸入了對象程式，這次他是按祖兒的數據輸入，果然不一會，程式已勾劃出祖兒的模樣，只要付款，便可制定一套度身訂造的戀愛課程。Wink少血脈沸騰，毫不猶豫，馬上網上過數，還一併為陸志偉付了款，合共花了兩萬大圓，兩人面面相覷，興致勃勃的等待接收課程。

好一會，陸志偉好奇地問: "爸爸，為何還要買課程追求媽媽?"

Wink少一怔，也覺得好笑，打趣地道: "這叫作浪漫，小孩子不會明白的!"

陸志偉似懂非懂，道: "爸爸，我可以追求May May嗎?"

Wink少從來沒有認真的考慮這問題，因為這不是實驗的一部份。問題是，陸志偉往後的生活，是否也必須按他們設計的實驗來規劃嗎? 如按博士的計劃，小陸兩年後便要被送回莫斯科作研究之用，難道他忍心看見小陸如白老鼠般一直被視為實驗品嗎?

Wink少考慮了一會，下了一個決心，道: "待會我們一齊起研究課程，爸爸全力支持你追求May May好嗎?"

陸志偉想不到Wink少一口答應，喜出望外，一躍而起，緊緊抱著Wink少。

Wink少心中自知，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補償的方案，無論是對陸志偉，還是May May，都是一種補償心態。 Wink少的決定，是出於對兩人的一種憐愛，也包含著歉疚，他認為自己有責任滿足他們，為他們帶來快樂，即使只是短暫的時光，也願意一試。若果他們能走在一起，自己便可以放下負了十年的情債，同時也可以為May May解脫，一舉兩得。

而更重要的，是Wink少很想對祖兒展開追求，認認真真的談一次戀愛，此刻名成利就的他，需要有另一半去分享他的人生，目標便是祖兒。

第十九話完

預告: 第二十話 The Dating Pl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