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寫作】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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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多,我久違的踏進住家附近的體育場。

早已熄了燈的體育場中央,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略帶慵懶的席地而坐。

「欸,王牌!」我從背後喊他。

「早就不是了啊。」他笑著回過頭,順手從地上拿起一罐啤酒,朝我拋過來。

「說真的,我一直都覺得你沒繼續跑步,蠻可惜的。」我伸手接住啤酒,在他身邊不遠處坐了下來。


高中時候,我和他是田徑校隊裡的隊友。不同的是,他是隊裡的頭號王牌,還曾經在全中運的賽道上寫下大會紀錄;而我只是個替補隊員,連正式上場的機會都屈指可數。


「你知道,我那時候為什麼會突然退出校隊嗎?」他問,我搖了搖頭。

就在他在全中運上大放異彩後不久,升上高三前的那個暑假,他不顧教練的極力挽留,無比堅決的退出了田徑校隊。不論是當時,還是現在,他的決定始終沒有人理解。


「在我去找教練,提出退隊的前一天,我家破產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爸幫一個認識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作保,結果對方生意失敗,倉皇跑路,好幾千萬的債務就這樣轉嫁到了我爸頭上,即便連房子都賣了,再加上我們一家人的存款,也只能勉強還掉一半。」

我從來沒聽他說起家裡的事情,一時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喝著手裡的啤酒。

他看我沒有說話,也就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就這樣一輩子跑下去,要跑到什麼時候,才能夠出人頭地?如果我不是最強的那個人怎麼辦?如果有一天,我跑不動了,那我還能做什麼?我想到了好多的如果,但卻怎麼樣都想不出答案。」


「所以,你最後的答案是離開田徑隊?」我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

「嗯,我左思右想了一整個晚上,怎麼想都覺得再這麼跑下去,是沒有未來的。所以我就決定,從那一刻起放棄跑步,好好讀書、考大學,不管教練、老師怎麼勸,我都不曾動搖。」即便是許多年後的現在,我依然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堅定。


「教練退休的那年,我有回學校去看他,他對你的印象很深。」我說,「他跟我說,他帶過那麼多的學生裡,拿得到全中運冠軍的很多,但如果說有人可以拿到奧運獎牌,那個人一定是你。」

「他如果知道,我現在拿到的,只有每個月的銷售業績獎牌,不知道會有多失望。」他笑著把手上的啤酒一飲而盡。


「既然都來了,我們跑一場吧!」我提議。

「跑就跑啊,誰怕誰!」他二話不說的脫下西裝外套,走向跑道,準備起跑。


在這個沒有燈光、沒有觀眾,也沒有裁判鳴槍的賽場上,看著他奮力衝刺的背影。

我知道,關於我們早已逝去的青春,還有那些散落在青春時光裡的璀璨光彩,是怎麼樣,都再也追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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