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寫作】失望

「關於讓人失望這件事，我從來都不曾讓人失望過。」

他說。

「人生嘛，誰沒搞砸過。」我試圖安慰這個素昧平生，只不過偶然在深夜的酒吧裡遇見的男人。

沒想到他卻用力的搖了搖頭。

「搞砸了的人生只會讓人失望一次。」他停頓了一下，「只有每次都只差一步，卻從來不曾成功過的人生，才會讓人一再失望。」

「蛤?」我發自內心感到困惑。

「高中時候，我唸的是第二志願，只差1分，隨便再多答對個半題，就能考上第一志願的那種。」他沒有理會我的困惑，自顧自的說起了故事，「從同學、到老師、再到家人，每個人都來安慰我，他們嘴巴上說著第二志願也很好，但是從他們每一個人的眼神裡，我都能看到失望。」

他輕啜了一口面前的調酒，又繼續接著說，「後來，我看到那種眼神的機會越來越多，拼命考上名號還算響亮的大學，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科系；好不容易拿到了碩士的學位，畢業後第一份工作的薪水卻比餐飲業還低；又或是用盡全力終於進了夢想中的公司，卻發現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職缺。每一次，我都感覺成功近在眼前，可是最後的那一步之遙，我卻從來也不曾踏足過。」

「聽起來稱不上失敗。」我不以為然的說，「頂多算是平凡。」

「平凡本身就是一件讓人失望的事情啊。」他直視著我，眼神堅定而惆悵，「既不足以讓人羨慕，也不足以讓人同情；所謂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其實也不過是上下兩群人都瞧不起的人罷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們誰都沒有再說話，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併肩而坐。

直到我們兩個人的酒杯都見了底，他才終於打破沉默，「對你來說，這應該是個讓人失望的無聊故事吧。」

我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

「畢竟，關於讓人失望這件事，我可是從來都不曾讓人失望過啊!」他乾笑了幾聲，然後推開酒吧的大門，瀟灑的轉身離去。

看著他在夜色中逐漸遠去的背影，再回想起和他之間這一段算不上愉快，卻又不至於一無所獲的對話。

我好像忽然懂了他所說的，平凡的確是一件如此讓人失望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