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廟奇談-福德與白虎》07 讓我陪在你身邊

　　福德之後將雪哉給帶回土地公廟，並且託夢給他信徒之一的石匠，讓他親自為雪哉寄宿的石塊重新塑造成新的模樣。石像完成之後，就擺放在神桌下方紅磚鋪墊之處，作為「虎爺」供奉著。

　　因為寄宿的靈石被破壞得相當嚴重，石虎累積的靈力與道行也幾乎被消耗掉了，暫時進入了休眠時期。這段時間牠雖然無法現形，但是外界的聲音仍然是能隱約感應到的。

　　雖然這間小土地廟的香火不旺，但福德常與靈石接觸，時不時就灌輸靈力給牠，再加上信徒們的信仰，石虎的靈力逐漸恢復中。

　　大概又過了好一陣子，雪哉才終於能形象化，最一開始只是隻小虎，但僅是如此，福德已經非常開心了。

　　一來是雪哉已經逐漸復原，二來是有了牠，生活熱鬧多了。

　　雪哉雖然再次能現形，但還是為了男子的死去而悶悶不樂，就算現形化，也只是窩在廟裡的小角落梳毛，或是整天看著天空發呆，一語不吭就算了，那沒有活力的雙眼，讓牠乍看下彷彿是一尊白絨絨的虎娃娃。

　　就算福德再怎麼拿好吃的東西哄牠，或是給牠說笑話、無時無刻陪伴著牠，雪哉的心傷就算有隨著時間逝去而逐漸復原，但是，離釋懷恐怕還有好一段距離。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過去的傷痕就算沒有消失，也逐漸淡化，而同時，雪哉經年累月在土地廟裡修行的結果，也有所成效──他已經可以變成人形，甚至還學會了人類的語言。

　　現在的他，擁有人類孩童的外表，但那一雙根本不打算藏起來的虎耳與尾巴，還有說話時微微外露的虎牙，以及琥珀色的神祕眼瞳，都顯示著他並非平凡人。

　　還好一般的人類根本看不見他，省了許多麻煩。

　　對於無法介入的傷痛，大概也就只能隨著時間淡化，以及耐心地陪伴了吧？因此福德也不急著要雪哉立即對自己敞開胸懷，耐心地陪伴在他身邊，在他覺得寂寞的時候，絕不讓他孤單一人。

　　這天，福德看雪哉又坐在土地公外面的石階上，雙手托腮，看著天空發呆。今天也沒什麼事情，他就在雪哉身旁找個位置坐下，而雪哉僅是慵懶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放空。

　　反正雪哉本來就是冷冷淡淡的，福德也早已習慣。

　　「今天天氣真不錯呢。」福德說道。

　　雪哉依舊沒有反應，琥珀色的眼瞳沒有一絲情緒波瀾。

　　「對了，這個應該要交給你了。」

　　「？」

　　福德拿出了當年男子贈予雪哉的項鍊，並且親手為雪哉戴上。

　　但這條項鍊的鍊子對於現在的雪哉來說還太長，墜子大概落在他的上腹左右，看起來有點累贅。

　　雪哉低著頭，將墜子拿起來端詳。

　　那是一枚山羌的獠牙，牙齦處被鑲上細緻的銀扣，並且點綴著深藍色的寶石以及綠紅白等各色玉髓。雪哉認得這條項鍊，那是前任主人一直戴在身上，且非常寶貝的項鍊。

　　一想起前任主人的笑容，雪哉皺起眉頭，眼眶泛紅。

　　福德看出他的悲傷，便輕摸他的頭，柔聲說道：「走吧，我們去探望他。」

　　聽到這，雪哉眼中浮現困惑。

　　福德笑而不答，但雪哉可以感覺得到他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溫柔，只是夾帶些許哀傷。

　　雪哉將項鍊寶貝地塞進衣領裡，深怕一個不小心就弄丟了這枚重要的項鍊。

　　跟著福德，雪哉來到一棟位在郊區且附有院子的大樓。

　　這棟大樓與雪哉以往所見的人類建築不太一樣，最主要是氛圍──過度平靜嚴肅，而且這麼大一棟樓居然沒什麼人進出，終日還有佛經繚繞，裡面除了管理人之外，沒有太多人的氣息，空曠到令人感到寂寞。

　　

　　這是靈骨塔，也是死者安息之地，雪哉是第一次來這裡。

　　福德帶著雪哉踏進建築物之中，建築物門口正中央是一尊嚴肅而慈祥的神像，貢桌上擺滿供品與金紙等物品。在香火的煙霧飄緲之下，襯托出佛像神秘而莊嚴的氣勢。

　　而建築物內絕大部分是擺放整齊的眾多櫃子，仔細一看，每一格櫃子皆有小小的編號標示，這些是住在小格子中的住民，有些部分是空白的，還未有死者入住。

　　雪哉好奇地東張西望，但他也可以感覺到這個地方並不「有趣」，充斥著嚴肅之感，讓人不敢恣意妄為。

　　因為雪哉走走停停，不自覺拖慢了腳步，他抬頭才發現福德已經在左前方其中一組櫃子前停下腳步，並且以恭敬的方式打開櫃子前的薄板，並轉頭望向雪哉，無聲示意他過來。

　　雪哉稍微加快腳步趕去，但他的身高就算是努力墊起腳尖仍然看不見櫃子裡的東西，不過他可以看見那層格子底下的編號與名牌，名牌上的字，正是他日夜思念之人的名字。

　　他愣愣地張大雙眼，總是平淡的表情表現出無措。

　　福德彎下腰，讓孩童模樣的雪哉跨坐在自己的肩頸上。

　　雪哉的視野改變了之後，自然也能看見格子裡的東西了──那是一個深色甕，雖然雪哉不曉得裡面究竟裝了什麼東西，但是甕的正面有一張照片，那正是思念之人的溫柔笑臉。

　　過了那麼多年，那個人在雪哉的腦海裡逐漸淡去的身影，現在突然鮮明了起來，這份思念的甦醒，也讓他溼了眼眶。

　　透過肩上的顫抖顫抖，福德可以感覺到他激烈的情緒，但並沒有拆穿逞強的他在忍住眼淚的事實，「我常常來看祂，算算也已經好幾年了。今後我們一起來吧？祂見到你，一定很開心。」

　　雪哉忙碌地拭著眼淚，點了點頭。

　　他伸出小小的手抱著福德的頭，頻頻落淚。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依賴福德。

　　自從那件事情之後，雪哉也逐漸對福德打開心防，從過往總是木訥的表情改變許多，甚至找回笑容。不過同時，他的嘴巴也越來越毒，個性也叛逆了起來，有時候還會跟福德鬥嘴、唱反調，變成了調皮的小鬼頭。

　　但還好福德並不覺得這是件壞事，甚至覺得這樣的生活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