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耽美 無人等候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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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瑞麗變得相當安靜。
  她的身體復原狀況不太理想,反覆低燒、持續黃疸、睡的時候比醒著多,難得清醒時,總是和照顧她的人相看無語,問她甚麼都很少回答。
  原先徐瑞麗還會因為生氣而支撐起些許精神,現在她連生氣都不會,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主治醫生擔心她是急性排斥,日日盯著她的檢驗數值,就怕有甚麼閃失。
  探視時間,江磐坐在病床旁,看著媽媽坐靠在病床上了無生氣的樣子,十分不習慣,整個病房裡除了他說話的聲音,就只剩下維生儀器的聲響。
  他講了回去看外公外婆的事,交代了家裡那條小黑狗的狀況,其餘,爸爸和大哥的事情怕刺激到她,都不能提,於是江磐無話可說,只好沉默,他坐在床邊,靜靜看著徐瑞麗,不太確定剛剛說的話她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向來一見到他就會表露開心、關心這個關心那個的媽媽,撇過臉不看江磐,眼神空洞著,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
  從小到大,不管江磐說的話再怎麼任性,媽媽從沒有不回他的話過。
  他明顯感覺得出來,徐瑞麗不理他,不僅僅是因為身體不舒服,但他不知道徐瑞麗不肯給出任何回應,是因為發現他是同性戀,還是對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失望透頂。
  不管是哪個理由,這樣的徐瑞麗都讓他束手無策。
  他一個人扛著家裡三個人的事情,情緒也幾乎緊繃到了極點,好不容易等到經濟完全獨立,也做好了他以為很堅固的心理準備,想從窒息的家庭中逃脫出來,但終歸還是被困在這裡動彈不得。
  他想遠離這個不像家的家,但並不想要媽媽死去。
  在探視時間還剩半個鐘頭時,徐永成帶著一個人匆匆進來,「大姐,你看誰來了?」
  一直呆坐著許久未有動彈的徐瑞麗,聞聲轉頭望過去。
  是大妹。
  在徐瑞麗幾個弟弟妹妹裡,就屬年紀相仿的大妹徐慧英最親,她遠嫁美國,通常隔好幾年才會回來台灣一次。
  他們幾個兄弟姊妹有一個Line群組,用來交流彼此的生活近況,通常在過年期間,這個群組會叮叮咚咚作響,充滿著年菜和親人的影像,但是今年,這個群組卻只有寥寥數張照片。
  徐瑞麗自殺不是甚麼光彩的事情,徐家二老年邁也禁不起大刺激,徐永成本想咬著牙隱瞞到底。但徐慧英遠比小弟了解大姊太多,如果沒事,徐瑞麗絕不會突然在該攜家帶眷出現的大年初二消失得無影無蹤,逼問之下才知道竟發生這麼大的事,買了機票連夜奔赴機場、飛回台灣,連行李都還沒安頓就趕來醫院。
  「姐!」看著蒼白憔悴、年老許多的姐姐,徐慧英走過去握住她的雙手。
  徐瑞麗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強打起精神,勉強扯了扯嘴角,「慧英啊,怎麼回來了?」
  「……你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能不回來?」徐慧英道。她從小和徐瑞麗一塊長大,在母親忙著照顧再婚的家庭時,姊妹兩人相互扶持直到各自結婚,雖然分隔兩地,但她們每一、兩個月都還是會通電話、關心彼此。
  但如果要問徐瑞麗,最不想要被誰知道她的狼狽,答案肯定會是徐慧英。
  徐瑞麗瞬間狠狠往一旁的小弟身上刨了眼,似乎是在怪罪徐永成多嘴,徐永成只能尷尬地往旁邊退了退,徐慧英注意到她的視線,立刻又捏了捏徐瑞麗的手,「你不要怪小弟,是我自己發現的。」
  意識到大妹已經知道她自殺的事情,徐瑞麗很快低下頭,避開徐慧英的視線,覺得有些丟臉。
  徐慧英嫁人時,徐瑞麗還在適應婆家的折磨當中,看著大妹幸福,她既欣慰,又自覺差人一等,不想要遠走他鄉的大妹擔憂,也不想袒露自己脆弱的內心,兩人雖然時常連絡、看似親近,但事實上,徐瑞麗很少會和大妹說心裡話。
  就連江磊自殺後,她在面對徐慧英時依然表現十足堅強,要遠在美國的妹妹不要擔心、不要浪費機票錢回來。
  她不想讓大妹覺得她過得不好。
  她不想讓任何人覺得她過得不好。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搞到現在這樣,過去她所建構起來的那些武裝全部粉碎一地,令她難堪。
  徐瑞麗的窘迫徐慧英自然收在眼底,但她並不介意,也沒有責難大姊的隱瞞,只是執起徐瑞麗的手,用溫柔卻不失有力的聲音道:「大姐,你不要怕!離婚就離婚吧!我大姐哪是沒有男人就不能活的?還有我呢!」
  大妹的體溫透過被握住的雙手傳遞過來,徐瑞麗低下頭,久久沒有說話。
  她的處境哪裡是嫁給美國人、每天都過著貴婦日子的徐慧英能理解的?在她操煩著江家大小的生活時,徐慧英只要穿得漂漂亮亮顧好她丈夫就好;在她為錢憂慮、不知道下一頓飯在哪兒時,徐慧英只要煩惱該買哪一個名牌包就行;在她為了日漸疏遠的丈夫兒子傷心時,徐慧英只要煩惱下一個假期該帶孩子去哪一國旅遊最好──如果她也有一個有錢老公,一切都會好。
  在徐慧英結婚後,徐瑞麗再也沒有對大妹說過自己生活哪裡不好,夫家經濟上的差距,成為她和大妹之間的間隙,她無數次想,她才不需要徐慧英假惺惺地同情。
  可就是徐慧英這樣一句話,這些年積攢在她心上、一點一滴侵蝕著她的事情,一件一件湧了上來,她的掙扎、她的努力,她拚了命的想證明的事情,最終全都化為泡沫煙消雲散。
  最終,只有大妹,站在她這邊。
  原先努力擠出微笑的面容逐漸扭曲,徐瑞麗抖著肩膀,哽咽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所有的那些不甘心、那些怨懟都隨著眼淚宣洩而出。
  徐慧英只是抱住她,連聲安慰。
  沉寂多日的加護病房終於不再只有江磐一個人孤零零的說話聲,徐慧英遠渡重洋的歸國陪伴,讓安靜許久的徐瑞麗終於願意開口。
  江磐懂事之前徐慧英已遠嫁,僅僅只見過一兩次面,他對這個大阿姨不是很熟,只知道媽媽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和這個姊妹講很久的越洋電話。
  他總記得媽媽每次掛掉電話之後的神情,有說不出的惆悵和落寞。小時候他常聽徐瑞麗說:「如果你外婆願意栽培我,我一定不會輸你大阿姨,哪裡會在這裡為你們江家做牛做馬?」徐家兄弟姊妹裡,只有徐瑞麗讀到高職畢業就出社會工作賺錢。
  年幼的江磐不懂,那是一種無力回天的哀嘆,媽媽只能靠這種「如果」的想像,安慰自己得不到父母關愛的人生。
  江磐以為媽媽討厭大阿姨,可真正看到大阿姨和媽媽相處,他才意識到,她們姊妹的情感並非他所想像的,他在這裡照顧陪伴多日,徐瑞麗都漠視了自己的存在,是因為他並不是能夠直達媽媽內心的人,大阿姨才是。
  他起身退到一邊,讓她們能夠好好說話,徐永成站在他旁邊,感嘆道:「還是你大阿姨最懂你媽媽。」
  江磐嗯了聲,沒有回話。
  探望時間到了之後,徐慧英承諾她隔天還會再來,等徐瑞麗出院,要帶她去自己在台北的房子休養。
  「……你坐這麼久的飛機回來看我,我都不能帶你去吃館子……」徐瑞麗擦乾眼淚,有些抱歉地道。她的神情帶著親暱,又有些脆弱的自卑,和過去強勢的形象完全不同,是江磐從不曾見過的模樣。
  「時間多得很呢!你先好起來,之後我們一起去吃,都給你付錢!我好久沒給大姐請客了!」徐慧英笑說。
  「好、好……等我出院帶你去。」徐瑞麗承諾。哭過一通之後,她的臉上一掃蒼白,帶著些許紅潤。
  江磐看著媽媽笑著目送他們離開,終於不再是毫無生氣的樣子,默默鬆了一口氣。
  走出加護病房,徐永成看著性格爽朗的徐慧英,感激地拍了拍二姊的肩膀,「還好二姊回來了……大姊一向只聽你的話。」從小到大只有二姐能和大姐親近說話,作為家裡手足中唯一的男丁,他總是很羨慕二姐能夠和所有人都打好關係的性格。
  徐慧英自己拖著行李,穿著帆布鞋大步走著,身形和徐瑞麗一樣嬌小纖細,但和徐瑞麗總是強勢逼人的模樣不同,有一種瀟灑爽快的氣質。「客氣甚麼?大姊有事我當然要回來。」
  聽見大阿姨這番話,江磐一時說不上心裡甚麼滋味,徐瑞麗出事,他會趕來,是因為母子血緣,是不得不,江啟銘姍姍來遲,是結縭三十幾年的情分,更是因為想快快和徐瑞麗分開,就連第一時間到達的江硯,恐怕也不是那麼甘願來這兒的。
  遠在美國的大阿姨,卻為了徐瑞麗放下手邊的一切飛奔而來。
  江磐想,如果換成是他在美國,距離大概只會是他更好拒絕回來的藉口吧。
  知道江硯捐肝手術之後還在醫院,徐慧英便要江磐帶她去探視。
  一行三人走到普通病房外,江磐先敲了門,聽見江硯說了聲請進,江磐才打開門。
  劉春望坐在病床邊,看見他們便起身、讓出椅子,江硯本想拉住他的衣角,不讓他遠離,但是在其他三人的目光下,抬起的手還是本能地放下。
  在徐慧英靠近病床邊時,劉春望站在床頭靠著,沒退得更遠,握住江硯縮回去的那隻手輕捏了下才放開。
  猝不及防的安慰讓江硯愣了一下,但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大阿姨已經自來熟地坐在病床邊,問候起他恢復的狀況。
  和江磐比起來,江硯對大阿姨的印象是比較多的,他甚至還是徐慧英結婚時的小花童。
  她的到來,熱鬧了江硯的病房。
  徐慧英叨叨絮絮地把自己匆匆回國的原因交代一番,埋怨弟弟連自家人都要隱瞞,又碎念江硯也沒有告訴她徐瑞麗出事。
  面對大阿姨,江硯只能強打起精神,「……大阿姨住得遠,我們怕你太擔心。」實際上,這樣的事情不管是徐瑞麗還是他自己,都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
  徐慧英笑了一下,「……我嫁得再遠也還是你媽媽的妹妹。」對於徐瑞麗這些年來的疏遠,她並非沒有察覺,只是無可奈何,距離是現實的事情,但也透露出,她不希望距離變成她和原生家庭疏遠的原因。
  她的話在江硯心裡激起無數漣漪,朋友、愛人再怎麼親密,都是說斷就斷、說分就分,只有親人,似乎不管怎樣都無法分割:被疏遠的人靠著血緣想繼續維繫關係,想離開的人卻被綁著怎樣也逃不走。
  江硯沒有回話,徐慧英握著他的手,又自顧自地道:「現在都這麼大了,還會照顧媽媽,記得你小時候還吵著要當我的小孩呢!」
  江硯扯著笑容,只道:「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當年,徐慧英婚後還有些在台灣的事情要處理,讓先生先回美國,她則在江家住了兩、三個月,一是捨不得大姐,二是順便幫忙照顧年幼的江硯和江磊,讓徐瑞麗可以稍微輕鬆一點。
  親切的大阿姨沒有母親教養孩子的包袱,把兩個外甥當成玩伴,很容易博得好感,送她出國時,江硯和江磊便哭著捨不得徐慧英離開。
  江硯還記得,回家之後,他和江磊都被媽媽訓斥了一頓,說他們大庭廣眾之下哭鬧讓她很沒面子。
  現在想想,徐瑞麗發脾氣可能不只是因為他們公然哭鬧。
  徐慧英不知道江硯和徐瑞麗之間的糾結,只曉得姊夫提了離婚,自然也沒有忌諱在江硯面前提起徐瑞麗,久違地聽到媽媽的事情,江硯有種陌生的感覺。
  這種陌生不只是一、兩天沒有接觸徐瑞麗的訊息,更是因為眼前婦人吱吱喳喳形容的人,根本不是江硯認識的那個徐瑞麗。
  大阿姨口中形容的媽媽,脆弱、可憐,死了一個孩子已經無盡悲痛,付出全部的心力維持家庭,丈夫卻外遇、還想逼著她離婚,她需要每個人的關愛和照顧,否則都是對不起她。
  江硯不曉得要怎麼回應。
  小時候他就察覺了,有「外人」在的時候,媽媽總是會變得特別和善、特別溫柔,對人待事也總是和藹周到,在家裡不管怎麼修理江硯,徐瑞麗一定也都打在衣服能遮住的地方。
  每一個認識他媽媽的「外人」都覺得他媽媽是個好人。就算他身上的傷痕有被發現的時候,那些不了解的人總是說:「你媽媽帶三個小孩很辛苦。」、「媽媽是為你好。」、「哪個媽媽不打小孩?」、「你就是不乖你媽才會被打。」、「成績不好被打是應該的。」隨隨便便地搪塞掉他所遇到的一切。
  久而久之,江硯曉得這些事情不應該說,沒人會聽,也沒人想聽,聽了也不會理解。尤其是江磊死了之後,徐瑞麗的所作所為,就算變本加厲,也更有了被原諒的理由。
  每個人都要他理解媽媽。
  「你要原諒你母、伊……恁細的死得傷突然了,伊才會按呢。(你要原諒媽媽,她、你弟弟死得太突然了,她才會這樣。)」他永遠記得,同樣就在這家醫院,爸爸低著頭對他說的話,那時他的腳上正裹著重新打上的石膏。
  媽媽對他不好、媽媽傷害了他,他要原諒她,因為每個父母都是有了孩子才在學習當爸媽,他們不是故意的,他們不是聖人,他們需要被理解、需要被包容、需要被照顧。
  那,誰來理解他?
  江硯知道,徐瑞麗過得很辛苦,大阿姨的話也沒有不對,但此刻他真的怎樣也不想再承諾任何一句「他會好好照顧媽媽」。
  看著江硯臉色越來越差,江磐和徐永成站在一旁,有些擔憂,卻找不到時機出聲,劉春望卻直接打斷了徐慧英的話,詢問江硯:「是不是又開始疼了?要不要請醫生來?」
  江硯的思緒被這句關心的話拉回現實,他勉強扯了下嘴角,順著劉春望的話回答:「還好,等一下午餐之後的藥就有止痛的……可以再忍一下。」
  然而,劉春望順利地中斷有關徐瑞麗的話題,卻讓徐慧英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剛剛急著跟我大外甥說話,都忘了和你打招呼,你是江硯的朋友吧?」
  劉春望點頭,眼見不明就裡的徐慧英還要再問,江硯搶在她前頭開口道:「大阿姨一下飛機就來了,有吃東西嗎?會不會餓?」
  徐慧英果然被轉移注意力,徐永成也很快擔起帶二姊回家、吃中餐的任務,把人給帶走了。
  病房裡瞬間安靜下來,江硯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劉春望卻順勢攬著他的肩頭,把他帶進懷裡,擁抱住他。
  他沒問江硯「還好嗎?」,讓江硯也失去了口是心非說出「我沒事」的機會,江硯乖順地靠在他懷裡,放棄逞強,汲取這難得降臨在他人生中的安慰。
  江磐站在一旁看著二人,他注意到,江硯很害怕被問起劉春望的身分。  也許是害怕被迫出櫃,也可能是害怕男人手上的戒指被問起,他不知道是哪一個。
  雖然這幾天和劉春望交談不多,但是他能察覺,這人和之前他在江硯租屋處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不同,不會閃躲他的眼神。
  從桃園趕到花蓮、焦頭爛額的這幾天,他特別有種奇怪的惶恐,媽媽死意堅決的自殺、江硯義無反顧的捐肝、爸爸毫不留情的轉身,這些本該全爛成一團混沌……然而眼前這個特地遠赴台灣東部照顧江硯的男人,像一條粗穩的防墜繩,把江硯牢固拴緊,把他的大哥從灰髒的泥沼中撈了出來。
  就像剛才,他和小舅舅都不知道該怎麼讓大阿姨停下來時,劉春望毫不猶豫地就出聲、隱隱袒護江硯。
  這讓他有點恐懼。
  從小到大,江硯、江磊還有他,他們或許稱不上是盟軍,但至少是因為血緣必須被綁在一起的同伴,然後江磊強硬地離開了,剩下江硯和他。
  他試圖先行逃走,最後被救起的卻是江硯。
  江磐心裡矛盾,他知道自己是這個家裡受到最多關愛的人,所以他現在背負起這個家的所有、讓長久被錯待的江硯離開,好像理所當然;但是他又不是很甘心,江磊、爸爸、媽媽都用自己的方式逃離了這個家,連江硯也要抽身了。
  只有他失敗了,還留在原地。
______________
  PS 我知道徐慧英的回應可能不是對想自殺者很好的一個說話方式,對於要不要讓她講這句話我其實猶豫很久,後來我想,我身邊有很多和她相似的人,她們的性格就是會講這樣的話,這是她們從過去的生活裡習得的經驗所致,或許不是很正確,但是也足夠表達出她們的強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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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BL小說,北漂青年江硯在春節返鄉等車的時候,遇見了來自同一個家鄉的劉春望。 原以為只是一夜情的關係,但是在江硯絕望窒息的生活中,劉春望出現了。 一無所有的他,總是不被選擇,卻又只能傾盡所有,只求在這人世間抓住一點點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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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一出,連說話者本人都愣住了,白世曜察覺到了自己的輕率與荒唐,臉龐微微發熱,就算急著與溫共處一室,重溫昔日美好,但現在的對方已經忘了所有與他相關的記憶,更何況他們現在還都是男人。 果然溫的表情都呆住了,雖然看起來好可愛,讓他差點迷失在星光閃爍的迷人眼眸之中,白世曜發現自己竟變得如此急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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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世曜臉部頓時全濕,前髮也貼覆到了眼睛,看不清澆花人的面容,但他不著急撥開自己的瀏海,不曉得為何胸口漸發溫熱,眼前朦朧的身影與存在讓他莫名心跳失速。他有個強烈的正面預感。 溫旭華定睛一看,是陌生的臉孔,由於對方溫文和善地站在原地,兩手空空,看起來不像壞人,倒是身上的黑服濕得整個熨貼在健壯偉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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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熙認為,「過年去親戚家走春」是人生前幾大最沒有意義的事情之一。 至少在前年來劉家走春時遇見曾如宣之前,林熙都是這樣覺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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