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和朋友在澳洲小城市阿德萊德北郊的一個購物中心電影院觀看《小丑》,在那之前已經看過預告和影評,有了心理準備,這大概不會是太賞心悅目又輕鬆的電影。但本著票房口碑與男主角瓦昆·菲尼克斯頗負盛名的精湛演技,豈可錯過呢?
《小丑》被歸類為「心理驚悚片」,一般我對驚悚片的理解是視覺畫面與劇情所帶來的緊張與恐怖感,但《小丑》除了畫面劇情,我卻被男主角的悲慘際遇與他嘗試與社會互動並釋出善意,最終反被誤會嘲弄,種下殺機的過程感到戰慄。在劇情安排中,男主角亞瑟患有神經系統疾病,導致他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大笑而無法控制自己,因此往往遭人白眼與欺侮。故事的鋪成讓我們看到亞瑟的心理轉折,而每當劇情出現變化,在電影院裡身為觀眾的我也會不禁跟著感到緊張,這個故事到底要把我帶到哪邊?
這些劇情轉折中,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在夜間地鐵裡,剛失業的亞瑟尚未卸掉小丑妝,親眼看見三名韋氏企業員工在車廂裡戲弄一名落單女性。就在那個白天,亞瑟在兒童醫院扮演小丑,因為表演途中不小心把身上帶的槍枝甩在地上,遭老闆開除;然而那把槍,是更早之前他在街頭打工時,被一群青少年欺負圍毆,因此同事借給他用以自衛。畫面轉回運行中的夜間地鐵車廂,因為前面的各種際遇,觀眾早已對亞瑟寄予無限同情。從亞瑟視角看著落單女性被欺侮,身為社會弱勢的亞瑟其實也是同情著她的,而這個時候他的精神病忽然發作而大笑,反而吸引三名大漢的注意力,落單女性總算可以趁機逃走,麻煩卻降臨至亞瑟頭上。發作的他無法自我辯駁而慘遭圍毆,於是拔起槍連續射殺兩人,第三人身負重傷逃出車廂一拐一拐地爬上階梯,這時亞瑟其實是可以饒他命的,但這一次,他決定把相對弱勢的第三人也殺了。就在那一夜,躲開緝捕的他臨時跑到一個廁間,開始獨舞。首次犯罪殺人的亞瑟卻反而找到自己,他終於可以做他自己、捍衛自己,給混蛋眼色瞧瞧,
在那一夜,亞瑟開始走上他的犯罪之路,後來當他發現精神病患母親的舊檔案裡,揭露他童年慘遭虐待的遭遇,他心中已經沒有一絲善意,對社會不懷抱任何希望,只有惡意甚至邪惡。亞瑟的路走得顛簸、遙遠,但最後不是修成仙,卻成魔。他盼望的愛從未降臨到他身上,他選擇放棄。
《小丑》的故事讓我想到幾年前在台北捷運犯下連續殺人的大學生鄭捷。我和鄭捷都曾是東海大學的學生,那時候母校在社會輿論大加撻伐時,發表了一個公開申明,表明鄭捷是屬於東海大家庭的一份子,其中有一段內容:
「......無論憂喜勝敗,(鄭捷)都是我們的家人,我們愛著他們,卻也不夠愛他們。」
「 …...我們多麼不希望此事發生,但若這是必然,我們願意是發生在我們所深愛的東海。」
哪怕是一絲絲的善意也好,或許都有機會可以防止罪惡蔓延,就如學校那篇申明:「我們愛著他們,卻也不夠愛他們。」然而,生活在這個社會,每個人都疲於奔命,每個人都太疲倦,說自私也可以,誰有心情花時間去傾聽別人?每個人都有情緒、都有委屈,最後演變如電影裡小丑街頭瘋狂暴動,至此,我以為瘋狂小丑們就要得勝了,畫面一轉亞瑟卻身陷囹圄,這個社會或許有短暫瘋狂,但最終仍要回歸秩序。我們或許同情與理解瘋狂,但社會運作最終仍靠法律與秩序維繫。這個社會體系中,如果大眾對瘋狂有多點傾聽與理解,甚至修正制度讓每個人都過得更有幸福感,小丑或許不會走上成魔之路,而只是短暫發狂的面具嘉年華或演唱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