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小子難纏

很多朋友對我說，你真要把教養二個孩子的過程寫成文章。但對於文筆不好、工作、生活和二個孩子多頭燒的媽媽，已經把自己弄得暈頭轉向了，口中總有千百個理由為自己找推託的藉口，心裡頭也壓根沒想過寫文章這件事情會臨到我的身上。

但一位屬靈的長輩一直耳提面命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將孩子的一切紀錄下來相信對你和對孩子來說都有益處的。這位長輩表示：「你的孩子很特別，如果沒有時間寫下來，建議你用聲音的把心得錄下來，將來有空便把慢慢整理寫出來。」雖然，我沒有錄音也沒有寫任何心得，但是隨著孩子的增長，一路陪著他面對挫折、碰撞權威，我相信很多的父母和我們一樣，從剛開始的不知所措、無助失落、求助無門到絕望失落，是很多初為人父母都有共同的經驗，而我們夫妻倆也常在孩子們都睡後，還在床上沙盤推演醒來後該怎麼和孩子做深入地對話?

其實，我的二個孩子雖然比別人更具有挑戰性，但是在我眼中他們永遠是最棒的，是上帝派來的天使。因著他們，我才可能成長。因著他們陪著我，讓我重新回顧我兒時的過去；因著他們，我才更勇敢地闖向世界各地；因著他們，我的生命更加豐富精彩。

偉人的誕生都是從天象雲端或騰雲駕霧的飛龍麒麟而得知，而難纏小子的出生也同樣有一股波濤洶湧的暗潮當作故事的起始……

話說和先生相識十年後結婚，結婚三年後才生下難纏小子---Brian，在懷孕期間剛好是我調動到新學校任教的時候，當時的我剛從偏遠小校調到市區大學校，擔任七年級導師，所任教的班級是名義上的好班，實質上是人情班。所謂的「人情班」就是學生在學業成就上本質不高，學習意願低落，但是該班的家長都是比較重視教育的，或者遠從他學區特地遷戶口來市區就讀的外來生，這個班級就是專收這樣的學生。也就是說在極度的能力分班下，他們不是學習成就高的學生，但是卻是一群家長要求高表現的孩子，試想身為中間者的導師一定是二端拔河者的重要拉夫。

學生的表現、上課態度不如預期，但是加強課、考試卷、參考書、週六輔導等不正常教學，絕不亞於「重點教學班」。當時身懷六甲的我，在大學校班級人數多的環境下，每天光是聯絡簿、作業和考卷批改，堆疊成山的辦公桌，常常把我壓的喘不過氣來。試想在這樣懷孕的環境下，我每天拖著疲乏的身子、大學校吵雜的環境以及學校同事間複雜的小團體文化，對於初次懷孕的母親來說真的不是胎教和生孩子的好地方。而Brian就在這樣母體內外紛擾的情況下出生了。這也是我現在回顧難纏小子(長子)和小妹(小女)在不同胎教下生長的差異，對老大感到最愧疚的就是我在母體時就沒有提供給他一個好的環境，導致他在出生後一直處於一個難養的階段，不過感謝神這孩子出生的時候沒有讓媽媽我吃全餐(自然產+剖腹產)，從落紅到出生全程不用二小時就解決，完全符合難纏小子講求迅速確實的個性。

說到Brian難養，真的從一出生就開始。Brian剛出生食量很大，頭一胎的母親奶量根本就不足夠，不論我怎樣喝魚湯、怎樣吃豬腳，奶水就是出不來。這對於一位新手母親來說打擊很大，為母則強總是想給孩子最好的營養，因此就算是睡眠再不足的狀態下仍然會在半夜每一~二小時起來擠奶一次，但是努力再多也是不夠大量需求的Brian。最後向比我早生出第二胎的好朋友兼同事何老師商借母奶，何老師不但一口氣答應馬上給一整個冷凍櫃冰箱的母奶，還在我坐月子期間多次來家裡教導我如何餵母奶和擠母奶技巧，真的是感恩莫名。所以，坐月子的媽媽們很需要有一位一起奮戰的好朋友，才可以渡過許多育兒的無助與哺乳的煎熬。

Brian從出生到幼兒園畢業以前，是屬於睡眠極少的孩子(直到小學四年級仍是如此)。他可以說是出生就很折磨人，正常嬰兒時期的孩子，應是屬於睡眠十多個小時以上的，但是Brian晚上不睡覺，白天也不想睡。搞得照顧他的外公、外婆瞬間老了十多歲，也因此外公、外婆提出絕對不會再幫忙照顧老二的說法，否則原本體力衰弱的二老若再顧妹妹的話會馬上老命休矣。妹妹後來會請保母照顧，也是都拜難帶的哥哥所賜。Brian每天晚上大約二~三小時會起床大哭一次，常常搞到我和先生隔天上班精神不繼，但是這小子卻準時每天早上六點整就ㄠ嗚ㄠ嗚把我們夫妻叫醒，從來沒有出差錯，比中原標準時間的鬧鐘還準時，而他ㄠ嗚的叫聲之大連樓下鄰居都聽得到。

Brian從小不僅不用睡覺，除了嬰兒時期喝奶超過我的奶量供給外，一歲以後不喜歡吃粥或米飯，飲食量開始下降，青菜、肉類都不吃，只吃白飯(到現在小學六年級還是如此)，這對照顧他的外婆和我傷透腦筋，Brian當洗澡脫光衣服的時候，大概只剩下他的一顆大頭是最重的，其他身上沒有一點贅肉，全身都是排骨，不知道情況的人還以為是受虐兒。更誇張的是他的「長褲」可以從幼兒園開始，穿到小學六年級還可以繼續當「短褲」穿，只有長度的不同沒有腰身的問題，一件褲子可以連穿六年你說多省錢!

相反地，妹妹Jessie的胃口量也和購買衣服的速度呈正比，這二個真的是截然不同的孩子。我老是想這不是相同父母生的嗎?兄妹為何差這麼多?

Brian從幼兒園小班開始遇到一位即將退休且經驗豐富的幼兒教師---林老師，林老師多年來教學經驗豐富什麼皮蛋的孩子都見過，遇到Brian這樣古靈精怪的孩子算是小菜一盤，不過照顧這個小子也辛苦了他老人家一段時間。有次Brian故意把同學的碗筷丟在垃圾桶裡，同學和老師怎麼找就是找不到，急的都快哭出來了，而這小子卻在旁邊逍遙觀察大家的反應，樂的可開心得很。這可難逃林老師的法眼，她不像一般老師一樣，劈頭直接罵Brian；林老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對Brian說:「你是找東西高手，你來幫忙找一找，一定找的到東西!」這小子一聽到老師這麼說，還故作尋東西狀，然後配合演出地在垃圾桶把碗筷撿起來，實在令人哭笑不得。現在回想起來很好笑，其實我當時每天都很害怕去幼兒園接他回家。因為，每次去接人的時候，會有一堆小孩圍到我旁邊跟我告狀「Brian媽媽，今天Brian打我」、「Brian媽媽，剛剛Brian丟我的玩具」…。老實說，每次去接他時，不是老師就是同學告狀，而我最害怕上班時間接到老師電話，因為我知道等一下放學時間我就要被老師留下「深談」。

還有一次放學時間，一堆家長要去接小孩，一位凶神惡煞的爸爸，穿著短褲和夾腳拖鞋進門直嚷嚷「哪一個?哪一個是Brian家長?這小孩竟敢欺負我女兒?我要打他!」這時我不敢承認，默默閃到一邊去；還好老師見狀先把這位爸爸拉到一邊去，才避免了一場衝動。

從幼兒園開始，Brian的聯絡簿滿天都是滿滿的紅字，不是今天在學校對同學怎樣?就是又對學校哪個制度不滿意而生氣?每次為了這些規矩、行為、制度等的遵守，回家總是要和他深談許久，有時候為了一個情境的不滿，需要和他反覆推敲直到他理解接受為止，這樣一來一往的深談總要到深夜二人精疲力竭為止，而這個的情形一直從幼兒園到現在小四仍舊是如此，直到五六年級以後家長打小報告的機率才逐漸減少。也因為他對事情總是執著又善於辯駁，對於迎接Brian各式各樣的挑戰，一年比一年更加困難。而週邊的親友也好意提供許多「教養對策」，往往被我提出「不然Brian借你們帶一天試看看好了?」此時，眾親友面面相覷閉嘴不敢再獻策。

不過，也因著我們遇到事情就立刻面對，雖然每天他的情緒事件仍舊處理不完，也經常為了他的事情地到校面談，但是我們也發現這小子已經慢慢地進步中。縱然他仍有衝動行為、縱然他還是會情緒失控，但每次的輔導、每次的詳談，我們感受到他一次一次努力往前邁進，一次一次努力地壓抑住自己衝動的行為，看在眼裡滿是安慰，為人之母想對著他說---小子，真有你的!

幼兒園即將畢業的前幾週，老師和親屬都對我們提出或許該送Brian去特殊鑑定看看。在先生眼中一直認為孩子沒有問題，只是比較皮、好動，男人總覺得小男生本來就比較皮、沒甚麼大問題，但是媽媽總是比較焦急，我們帶Brian到醫院的兒童身心障礙科看醫師，大班的Brian可以和醫生天南地北聊生活、聊歷史、聊三國誌最喜歡的橋段和人物，但是等到幾次診斷後，Brian拒絕檢測，無論心理師跟他說甚麼他就是拒絕回答，心理師百般無奈之下也就沒有讓他在進行施測。等到和醫師診斷時便建議我們先讓他上團體治療的課程，從此也開始一年的個別諮商遊戲治療。這同時家長每週有一天需要請假半天，從家裡開車一小時送孩子到諮商室，現在想來都不知道當時是如何完成一次次的任務。而孩子進行諮商的一小時家長就在門外等候，大部分家長就是趁這時候喘口氣或進行心情交換，和別人分享的過程中才發現原來這些孩子都有相同的「症頭」，比來比去後心情比較平復，有時想想自己的孩子也沒那麼糟，原來很多孩子都這樣，其實家長們也是需要有互相安慰的時間的。

而遊戲諮商到底有沒有效?我想是每個家長好奇的部分?我只能說每個孩子情況不一樣，有的孩子需要一年，有的需要二年，有的或許更長。「成效」的多寡因人而異，每個家長的感覺和要求也不一樣，諮商效果要數據或量化本來就不容易。但是，長時間來說我覺得兒子一直在進步，一直在正向改變我認為這就是有效的輔導，輔導的有效性除了諮商員、心理師、孩子、和同儕的影響外，父母雙方一致性的教養觀念也很重要。

難纏小子現在問題仍然層出不窮，但是在個人自我意識的削弱和友善社交技巧的養成已逐漸成型，這是十二年後身為母親的我感到最為欣慰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