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打在精綱鑄成的盔甲上響起了使人不安的調子,冷冷的雨水於久歷風傷的盔甲上匯聚成流沿著細縫滑下,再繞過盡處的尖刺如絲般回歸到大地之中。
然而,在地上等待雨點的不是蒼翠湖泊和桑田,而是染紅了的窪地、陳屍的荒野、破甲殘兵頹然橫卧的戰場,雨點奏起是一首無盡的安魂曲。
刀鋒與劍刃的爭嗚,長槍破肚的協奏,蓋不住火炮巨轟,炮彈把泥濘炸飛,在漫天的長空織出一張張血網,無憐惜地撒出殘肢碎肉灑落大地。
可是,這不是傾聽倖存者抱著斷肢哀號的時間,更沒有一刻能為伙伴們去哀悼,在感覺還在思考的一瞬間她只能慶幸倒下的不是自己,拔出沉重的腿在染血泥濘中前行,跨過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她甚至沒有分秒時間去分辨踏破的是不是好友的殘肢,或是昨晚新認識的戰友,還是曾酒醉後一夜纏綿的新兵。
揮劍,閃躲,蹤步一躍,把劍尖直刺敵人盔甲上的肩膀關節,再劈向頸項中露出的空隙,腳一踹,又一具屍體踏在腳下。
雨勢沒有減弱,但她已找不到可劈殺之活物,深吸一口氣仰望著遠方,城樓上高舉的正是我方旗幟,旗幟沒有飄搖只淡淡然隨雨水冷眼掃視大地。
她開始脫下包裹全臉的頭盔,撥灑被汗垢皺成一團的長髮,原本金色的柔絲大半已染得血紅。她放眼遠望,這就是為了建立他夢想的景致,就是他想描繪的風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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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燒毀了大半的老樹旁,她找到了那個昨天才認識的小妹,她恨著自己甚至連對方的名字也沒有好好記住。昨晚在營火堆邊她是何等溫暖,她湛藍的眼睛是何等美麗,那對眼還帶著崇敬之情望向她……
現下她的皮膚冰冷,冷得就跟那沒有生命的金屬一樣,原來白晢的臉龐,已白得更像初雪一樣飄落於大地之上。
她緩緩地蓋上那雙曾景仰自己的藍眼,發現自己眼眶內的雨水已沿著臉頰滑落,她站起來抬頭仰天任大雨灑落在她的瞼﹐讓雨水盡情地把眼眶內的懦弱洗去,把雙手的污穢洗去,把那劍尖上的猶豫和仁慈洗去。
在雨水中,她挺然卓立於戰場上,聽不到風,聽不到雨,聽不到哀號﹐聽不到歡呼和期盼,更聽不到那份榮耀和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