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布拉格化學婚禮
到達布拉格需時六小時,這一路有弗拉斯蒂米爾、雙子傀儡師、卡特琳娜和恩德雷杰相伴,離開鹽礦前,我可謂一身輕,向來不攜行囊,護神腹䵍更無此煩惱,反倒尤拉伊他們忙著搬放傀儡偶和岩鹽塊上商旅車,再了不得的玄異圈人士,依舊脫離不去柴米油鹽啊。
臺閩地區素來嚴守,傀儡偶足不履地之禁忌,抵禦地煞入侵,唯表演前經過祭祀,方可踏地,而西方對於傀儡偶的忌諱,則在選木和雕工。見尤拉伊謹慎地捧抱他的傀儡偶入座,意象「煉金術師」逢遇「木偶」,一百四十年前的義大利作家,卡洛.科洛迪創作《木偶奇遇記》,早寫記傀儡煉金術師的故事,然許多文學研究學者卻認為,工業化時代背景下,皮諾丘乃象徵植物(自然)的出生和死亡之重生週期,未曾思及身為共濟會關聯者的卡洛,藉皮諾丘透過地獄後重生蛻變,闡揚《翠玉錄》內煉金術的精神精奧。我不曉得說謊鼻子會變長的皮諾丘,竟蘊涵深寓意,單純認定是幼時娛樂的一部迪士尼動畫,直到前去卡羅維瓦利,聚首墨薔梢、媯盤等人,發生五朔花柱凶事,腹䵍才無意談起。
昨夜,我披著浴巾回客房,沖澡渾身鹽結晶,浴後,腹䵍遞杯熱紅茶給我,微笑道:「你操縱盲椿象愈發熟練,不日便可完全掌控。」我大口喝下熱茶去濕,問道:「腹大哥,弗長老說莫札特那三齣歌劇,紀錄著煉製賢者石的方法,你知道些什麼嗎?」腹䵍拿過浴巾,替我擦乾頭髮,答道:「不少專研莫札特的音樂歌劇評論家分析,《魔笛》隱藏共濟會密碼,好比戲劇第二幕,大祭司薩拉斯特羅請求冥神歐里西斯,與其妻重生神伊西斯,賜予塔米諾王子智慧,而塔米諾王子和捕鳥人帕帕基諾接受考驗,矇住眼睛──共濟會入會時必須先矇雙眼,帶到會所後,再突然拿掉眼罩,如見光明。一八零六年,《魔笛》是莫札特在倫敦登臺的第一齣正歌劇。」以前觀賞歌劇《魔笛》,看劇中花哨詼諧情節的成分居多,連詠嘆調都分不清,哪管分析,我說道:「共濟會起源光明之年,舉行矇眼儀式蠻有意思的⋯⋯選擇《魔笛》在創會地首演,也挺合理。」
腹䵍又添半杯熱茶進我杯裡,道:「塔米諾,原意侍奉埃及神明的男性,夜后之女,公主『帕蜜娜』,原意同為侍奉埃及神明的女性。歌劇裡頌讚冥王和重生神的臺詞相當多,圍繞地獄和復活議題,也影射角色人物,如夜后即特蕾莎女皇化身,她曾下令搜捕共濟會,或薩拉斯特羅(Sarastro)乃波斯祆教創始者,瑣羅亞斯德(Zarastra)化身,諸類探討。」
「我記得莫札特小時候很得女皇疼愛,六歲時入美泉宮鏡廳為女皇演奏鋼琴,蔚為美談。女皇基於政治算計禁會,成人後的莫札特卻選擇入會。」我感觸說道,腹䵍再道:「特蕾莎女皇的夫婿法蘭茲一世,本身就是共濟會成員。原始共濟會為建造所羅門耶路撒冷第一聖殿的石匠們,方才那首韓德爾《示巴女王駕臨》,不恰恰證明莫札特自幼即受共濟會培育?」史料記載,古代示巴王國地理位置,大約現今非洲東部衣索比亞,該國女王仰慕所羅門王,女向男提親、共結連理,韓德爾特選此歷史事件作曲。試問莫札特從小何尤崇拜韓德爾,又何能依六歲姿態接近特蕾莎女皇,推手何人?
不意遠方再度傳來幾聲巴希利斯克的低嘶。
腹䵍好奇問道:「你要一對毒蜥做何用途?」我捂嘴神秘嘿笑:「嘿,山人自有用策。」腹䵍眼泛暖情,疊影現在的我和童稚時的慧黠模樣,他微笑著補充說明:「老普林尼亡於維蘇威火山所噴發的毒氣,曾將《博物志》書題獻給皇帝,羊皮紙手稿卻全傳給養子小普林尼。」我訝道:「老普林尼是狄托王提圖斯的臣下?」莫札特牽連煉金術甚深,勿容置疑啊。
腹䵍解釋:「巴希利斯克(Basilisk)藉託希臘語『小暴君』(Basiliskos),語源來自古希臘城邦對『君主』(Basileus)的尊稱,因此西方古典文學裡,不時隱晦形容暴君為『毒蜥』。古希臘學者赫拉波羅曾在著作《象形文字》記載,希臘語『Basilisk』在埃及稱『Ouraius』,埃及皇族鑄金此生物模樣,裝嵌神像額頂,以示神聖高貴。近代語譯學者,研究『Ouraius』即『烏拉烏斯』(Uraeus),也就是古埃及象形文常見之蛇圖騰──埃及眼鏡蛇──烏拉烏斯是女神薇婕特的標誌,能朝敵人噴火,薇婕特守護尼羅河三角洲和下埃及,而法老王被視為太陽神『拉』的化身,其王冠上烏拉烏斯頭飾,乃象徵統治全埃及領土的王權正統性,據說拉之眼便是『烏拉』。」我搖手笑道:「管它烏拉拉還鳥拉拉,凡是不明白的,聯絡老伊比較快。」
一說起倪大和老伊,腹䵍含蓄地捂嘴低笑,感染氣氛,我也哈哈大笑。
《木乃伊偵探CALL IN.搶了木乃伊棺槨的四具死屍》案件,我雖拒絕倪大邀約共建偵探事務所,然見證全程卻是腹䵍陪我一同。
為了不讓倪大濫用師長身分脅迫,我向他介紹腹䵍,初遇腹䵍,他全臉寫滿嫉妒,面對顏值才華、名氣本領均超越百倍的美男子,他不滿說:「墨薔同學,你什麼意思?」我無奈回答:「老師,曌女士說了,沒人盯,我會愉快地放飛。」打量名響杏壇的腹教授,倪大翌日也去燙了一頭慵懶捲髮。
不同墨薔銀叫我去酆都大帝陵墓,找回活人班傑明,遠在尼羅河臨岸沙漠,石灰岩峽谷峭壁內新挖掘的墓葬,移出法老棺槨時,裡頭竟填塞四具遭毒殺的新鮮屍體,被害者全來自臺南「李紀律博物館」,包括館長李紀律本人及其未婚妻。那頭有新鮮屍體,這頭則恰逢李紀律博物館如火如荼,和自然史博物館聯合辦「古埃及木乃伊復活展」。
為把嫌疑人一網打盡,當他倆洋洋得意地對腹䵍推演計謀,我生平頭遭看見腹䵍尷尬模樣──有句話簡直寫照他兩人,自己不尷尬、尷尬得就是別人──倪大的計謀向來雷聲大雨點小,亂序缺規,他倆配合委託人,博物館的副館長,打算塞老伊進展覽場,主打「受詛咒的法老王」主題,從茫茫觀展人潮中判斷哪些人露出奇怪表情,即是機率頗大的嫌疑人,說明牌上更加註「此棺槨曾裝過新鮮死人、捐贈者李紀律館長」,我心底笑其草率,豈料真讓他倆成功逮兇。
開展首日,我陪伴老伊在自然史博物館的本館,望瞧薄片龍骨架化石時,他驚詫道:「墨薔小兒,這動物養在水族館麼?本王以前只養過獅子、河馬和鱷魚⋯⋯貢奉本王一隻,養在尼羅河裡忒威風!」我隨意胡謅:「好啊,我捉來全球最著名的尼斯湖水怪送你,和這隻長得極像、專吃人類。」老伊興奮無比,倪大則急忙跑來催老伊至二館,快躺入棺做準備。
接續閒聊倪大和老伊的荒唐趣事,六小時過,四輛商旅車駛進布拉格舊城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