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被認為是個隨便的女人,所以她吻了他。輕輕、淡淡地,啄在嘴角上,然後迅速地沉默,把背影眼神手腳都轉過身。他果然吻了上來,溫柔且暴烈地,像蹂躪一座陌生的城市,保存那裡的市場,卻踐踏所有不願認識的古蹟,即便那裡有火箭無法帶回的救贖。一個才見過三次面的女子,咬指甲、撥頭髮時會露出右耳,還有淺灰色的眼睛。她刻意在妝容上試過淡雅和異國風情,顯然他對後者有些情懷。她倒在床上看他,覺得一切是多麽恰當整齊。他的表演,一反開頭的電吉他,墊著心跳般的鼓點,雖然有規律但卻不呆膩。他的動作像是鋼琴那樣,帶領著她。他們都很專心,單純地面對彼此。他的旋律重複,卻越昇越高,直到小喇吧響起,她開始陷下去,並忘記了來時的路。只記得有一隊蝴蝶從她的尾椎飛向頭頂,把一種近似夏天和尼古丁混合的東西流經過她。還有一首歌,是小孩的聲音,是男是女不確定,一直揮手唱著,我還是會愛著你我還是會愛著......你不斷地迴旋。他把一切都擺好了。此刻的溫度、濕度,此刻日月的位置,與她的身心,在這場汗與海浪的舞蹈中,找到了一個洽好的秩序。她難得可以什麼都不想,就只是躺著。他把內褲穿上坐了起來,又走去窗口拉開窗簾,他轉過頭問她,介意他抽煙嗎。她只是笑。他走回去吻了她一下,然後拿了根菸在窗外點起。她說要一起抽嗎,也不等他回答就點起了。他們共同沈默。她意外這根菸讓她一點感覺也沒有,彷彿將從前的委屈投進一種無底的黑洞,或是全然的愛。他們將煙灰抖掉,這些曾經飽含邪惡的塵埃乾癟地解散在黑夜中,飄過醜陋的屋頂,蒸騰的湯,聖人的嘔吐物,還有永不熄滅的霓虹廣告牌後,終於落在她的心上,直到他的每個吻都令她更加窒息。他知道消息後並沒有表示,這並不是讓她絕望的原因。雖然他曾經就是那個人,她非常肯定,甚至願意將她的過往全部推上桌,即使贏了賭盤,獎品也只是交出她的餘生,而對此她的眼神充滿得意與快活。但就在知道的一瞬間,那種篤定消失了,仿佛臍帶是用她心的管線將就連上,她人生的額度只夠如此。貧瘠的命運讓她無法將愛同時交給兩個人,她只能將一切都打個粉碎,才能將自己分裂,然後成為他們眼裡廉價的東西,她沒有把這些想法告訴他,他也沒問。她掏出一根菸,他在她點火時把打火機奪下,他叫了一聲,燙到了手。打火機掉在地上。她就這麼刁著那根菸,她在等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