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永遠是這麼沈。
對於魔族來說,他們的世界就是永夜,永無止盡的黑暗。
百年魔城開,一尾巨大的黑龍盤據在雄偉的蒼日山上,外表看起來既沈穩又陰森,像一隻潛伏的野獸,不知何時會突然竄出,將獵物一口吞入腹中。
今日,在魔城中,千萬大軍集結,這是魔城重開以來,第一次校場點兵。魔城的空間可以是無限的寬廣,也可以是如一粒沙一般的渺小。大與小,只不過是術法的一念幻化罷了。所以在魔城中,從來都沒有人口擁擠的問題。可是今天佇立在校場石臺上的神藏,卻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他只手背負在身後,王者的氣勢與威嚴頓時表露無遺。
所謂校場,不過是一個極大的洞窟,其中塵沙漫漫,無以計數的魔將手裡拿著各種兵器,整齊的排列在他面前,等著他這位魔城之主點閱。
左邊兩排是刀隊,士兵手裡拿著大刀,中間五排是戟隊,手裡拿著長戟,右邊則是拿劍的。這樣的陣容,可是一點都不輸給人間的皇城或是仙霞派。
他換了一身朱紅色的長袍,上面繡著魔族文字,代表著皇者無上尊貴的身份,也只有在隆重場合時,他才會穿上。
「我說封溯,今天的人怎麼這麼多,該不會又是教父摻水了吧?」神藏瞇起雙眼,半帶著笑意瞧著一旁緊繃著臉不苟言笑的封溯。
「屬下不懂魔君言下何意?」一向老實又嚴肅的封溯,聽不懂他的幽默,站在一旁欠身疑惑的問著。
一道黑影閃過,一名穿著深紫色戰袍,額上有著閃電印記的男子現身,走到神藏身旁,朝他欠身施禮後,微笑著答:「魔君又在刁難封溯了,不過話說回來,魔君問這句話,難道是認為咱們魔城除了用點草為兵之術,就擺不出這樣強大的陣容嗎?」怎麼說神藏也是魔城之君,居然對魔城的兵力這麼沒有信心。
「哎呀呀,我說禦煌大將軍,你的嘴上功夫就跟你的術法一樣精湛,我只不過是以為教父又故技重施罷了,怎麼說得上是刁難?」神藏優雅的朝他一笑,他依稀記得上回皇城大軍與仙霞派聯手來攻時,教父就是用點草為兵這招退敵的,所以今日才會有此懷疑。
「這樣啊,那是屬下失言了,不過封溯在魔城的時日也不算短,魔君應該清楚他的個性,就跟石頭一樣,不知變通。」禦煌冷笑了一下,撫摸了一下覆蓋住左臉的紫色長髮,偷瞄了臉上仍是一點表情都沒有的封溯。
魔城一開,禦煌就被派去執行任務,直到現在才回來。一向與他形影不離的冰魄,在他們扮嘴之時也已來到,站在禦煌的身邊。
「哈哈,你挖苦人的個性始終不變,不過今天這麼重要的聚會,教父居然缺席?」神藏環顧四周,卻不見魔城教父蹤影,感到疑問,以往教父絕對不錯過如此重大集會的。
「魔城方啟,教父尚在沈眠。」封溯答。
「教父尚在沈眠缺席還情有可原,可紫宮絳雲那個女人居然也未出席,好歹她也是魔君之妻,這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禦煌只見到神藏一人,不悅的皺起了眉。禦煌打從心底不認同紫宮絳雲。老一輩的那一套,甚麼唯有與魔神後人通婚,才能壯大魔族、鞏固政權的鬼話,他才不當一回事。若是讓一個擁有女媧血統的女人,當魔城的女主人,那才叫永無寧日。當初這門婚事,他是第一個投反對票的。要不是教父和闇焰長老都支援這樁婚事,魔城女後的位置也輪不到那女人來坐。
「禦煌,你雖是四魔將之一,對她也應該保有基本的尊重,雲兒畢竟是魔城女後,我的妻子。」神藏鄭重的向他聲明,所有笑容都自他臉上消失,他心中清楚明白,不管紫宮絳雲為魔城做了多少事,只要她體內一日流著女媧血統,魔城之中就永遠有反對她的勢力。
「女後又是如何?這場閱兵大典所代表的意義為何,她不可能不明白吧。還是那個女人顧念舊情,不願見魔城出兵人界?抑或是,她根本就是雲天派來臥底的。」禦煌也明白這樣的指控毫無根據,可是即使到了今時今日,他仍然無法認同她。
「禦煌,夫人協同魔君對戰皇甫昊元,受了重傷。」在一旁默默無語的冰魄,難得的開了口。她的人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樣,冷若冰霜,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與一向被公認為石頭的封溯有得比拼。
「冰魄,怎麼連妳也幫她說話?」禦煌雙手抱胸,瞅了冰魄一眼,什麼時候她也被那女人收買,他怎麼不知?
「我只是陳述事實。」冰魄冷冷的答,彷佛沒有察覺到他的不悅。
「魔君,屬下還是那句話,您要娶誰為妻,吾等作下屬的無權干涉。但是若要禦煌認敵人為主母,卻是萬萬不能。」禦煌態度強硬,他一向是想到甚麼就說甚麼的人,即使在魔君面前,仍無隱誨。女媧與魔族亙古一來就是勢不兩立,這點神藏不會不知道,禦煌就是想不明白,神藏為何要引狼入室。
「哦,她也算是敵人嗎?」神藏聞言更加不悅地瞇起雙眼瞧著他。
「擁有女媧族血脈的便是敵人。」冥頑不靈的禦煌,說出深藏在他心中已久的想法。
「胡鬧!」神藏怒眼一瞪,右臂一揚,一道朱紅色火焰射向空中,烈焰直沖雲霄,厲聲斥責道:「在場的人都給我聽好了,我再說一次,紫宮絳雲是我的妻子,也是魔城的女主人,以後誰再對她不敬,便是對我不敬。」
「吵夠了沒,都給我住口。」跚跚來遲的闇焰長老見到他們幾人爭論不休,忍不住出聲喝叱。真不知這幾人是怎麼搞得,好好一場閱兵大典,吵得像市集一樣,虧他們還是魔城的重要人物。
禦煌眾人見長老駕臨,也不敢在做爭論,紛紛住口。
「既然長老來了,人也差不多到齊,儀式就開始進行吧。」神藏見他來到,趁機轉移話題。
「且慢,我聽說箭神射月已來到魔城,可是你那位好夫人卻將人放走了,你要如何向魔城子民交代?」闇焰長老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他把手裡的拐杖往地下一頓,顯得有些惱怒。
「瞧,我沒說錯吧。那女人的心根本就不是向著魔城,射月明擺著是為前代箭神報仇而來,她卻將人放走,這不是別有用心是什麼?」禦煌雙手抱胸,一副瞧好戲的模樣,在旁邊火上澆油。
神藏沒有理會禦煌的話,只是警示的瞪了他一眼,禦煌也識趣的沒再多言。
「長老多慮了。這件事是我交予雲兒處理,我相信她自有分寸。」其實神藏根本沒想到她會這樣做,最起碼也得把射月留在魔城,這樣放任她離去,萬一跑去找皇甫昊元父女相認,這以後要對付仙霞派可就棘手了。不過在表面上,他還是必須維護自己的妻子。
「你就這麼相信她?」闇焰長老瞇起雙眼瞅著他,一副對他的話頗為質疑的樣子。
「是。」他點點頭,如果連這點基本的信任也沒有,又何必娶她為妻。
「那好吧,老朽只是希望你沒看錯人才好。」闇焰長老看他這麼篤定,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她是他的妻子,總得給魔君留點顏面。這件事談妥之後,神藏就吩咐開始進行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