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夢幽境的桃花林依舊飄著粉紅色的桃花雨,紫宮絳雲在小樓外的一棵桃樹下席地而坐,此時的她已經梳洗完畢,一頭烏黑的長髮垂在胸前,其餘的則盤在腦後,發上插著一隻白玉簪。一襲淡紫色的連身長裙,被風吹得衣袂飄飄然,與她身後這幅景象襯起來,簡直就像極天上的仙女,難怪神藏會傾心於她了。
她取來古琴和琴架,放在面前調了調音。
就在這時,射月在青靈的帶領下,也來到了臨夢幽境。
射月循著琴聲很快的便來到紫宮絳雲的面前,她的臉上的表情依舊冷漠,之前得知真相一度驚喜交雜的表情已然消失了,看得出她已恢復往昔的冷靜,箭神的繼承者當然是能承受得起風浪的人,否則也不可能被選中。
「隻身前來魔界,是對於你的身世仍心存疑惑嗎?」紫宮絳雲將右掌輕按琴弦,消去最後一個餘音,緩緩抬起頭來,對她微笑表示善意。
「不,我知道妳所言都是真的,只是我想知道更多,妳能告訴我嗎?」射月手上沒有她慣用的射月弓,代表她在某種程度上是信任她的,但這並不表示她對紫宮絳雲沒有戒心。
神藏答應放她進來,是相信紫宮絳雲自有辦法應對,否則他說甚麼也不會冒這個險,神藏是個小心謹慎的魔,而且也是不到最後關頭不輕現底牌的。
「妳想知道甚麼?妳娘是如何認識你爹?還是有關我的一切。射月,妳雖然說相信我之前所說的話,但你的眼神仍露出疑惑。」紫宮絳雲望著她的眼眸,解讀出隱藏她在雙眸之下的疑惑。她有這種反應也是合情合理,換做是她,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
「我曾聽師父說過,魔君夫人善於洞察人心,看來果然是真的。」射月淡淡的笑了笑,這個笑有點不太自然,也許是她不太習慣在他人面前笑吧。她頓了頓,又繼續道:「坦白說,我自小就跟隨師父隱居在深山,很少與人接觸,所以對人多少都有些提防,即使妳說是我娘的師妹,我仍不知是否該完全信任妳。」
「其實在妳心底深處,是知道我沒有說謊的,否則方才也不會出箭助我,而現在更加不會來此。既然來了,就別多想,我說過無論妳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知妳。」紫宮絳雲又道:「妳可知你母親與我皆不是平凡人,她與我不同,身上所流的是純粹的女媧族血脈,妳身為她的女兒,自然也繼承此點。」且不論其他,單就射月亦是女媧族裔的份上,她很自然的就想保護她。
「女媧族裔,我也是?可是我的身體一直都很正常啊!我是說,沒有像妳有一條蛇尾。」她聽說這是女媧傳人的特徵,在苗疆一帶,的確有些人是信奉女媧娘娘的。只是從未想過,她居然也是神的後裔。
「傻孩子,那是因為時候未至,否則雲天也早該有動作了。神女之位,自我離開後應該已經懸置很久了,他們應該比我更加注意妳才是。」紫宮絳雲向後一靠,讓身體舒服的靠在身後的一棵結實的桃樹幹上,儘管這是虛幻的,在某種程度尚還是具有某些實體的功用。
「反正我沒興趣,我討厭世間上一切虛名,包括我所繼承的箭神之名。」射月聳聳肩,她最討厭爭名逐利的俗事之人,她永遠也不想加入他們的戰爭。
「妳是個單純的孩子,擁有純淨的心靈,也是因為如此才能使用追月弓,這個只有箭神才能使用的武器。然而身為女媧的族裔,不是上天的賞賜,而是上天的詛咒。凡是神女都不能與凡間男子相戀,否則將受到雲天的宮規處置,而且亦遭受上蒼降罰。」她說這話時,流露出一種悲哀的神情,彷佛在哀悼淮湘,也是在哀悼自己不幸的命運。
「就像我娘那樣?為何女媧族裔不能與凡人相戀,就是因為她們是神的後代?」射月對此感到不解,男人與女人相愛相守不是很自然的事嗎?怎麼到了神的眼中,就成了天地不容了?
「我與妳娘命運皆同,為了追求愛情,一路走來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紫宮絳雲歎了口氣,又道:「這就要從女媧娘娘說起了,傳聞女媧煉石補天之後,就來到了人間,與一名凡間男子相愛產下了後代,也因此不再回天界留在了人間。祂的後代因與人類混血而靈力逐漸減弱,且女媧一族素來肩負守護人間的重責大任,其後更創建了雲天十二宮,以調和人界與天界中間者自居。因而雲天首任宮主便訂下,門下弟子不得與凡人相戀的規矩,若有違背,輕者被逐出雲天,重則須受五靈鎖之刑的懲處。」
這時青靈拿著一壺熱茶回來,分別倒了兩杯,遞給兩人。
「青靈,妳且退下,若有需要,我會再傳喚妳。」紫宮絳雲朝她揮揮手。
「是。」青靈恭敬的依言退下,走入小樓之中。
「後來呢,我娘被逐出雲天了嗎?雲天又是個怎樣的地方?」射月迫不及待的知道後續,故催促她繼續說下去。
「雲天十二宮是一個非常神聖的地方,它不屬於仙界也不屬於人間,雲天終年懸於高空之中,被雲霧所掩蓋,可望而不可及,雲天之名便是這樣得來。」紫宮絳雲輕輕閉上雙眼,彷佛在訴說一件事不關己的故事一般:「雲天歷代宮主都是女媧傳人,所以繼任者神女也必須符合這個條件。雲天以濟世為己任,時常派遣門人到人間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到人間歷練也就成了繼任為神女資格的試煉。」
「我娘也是神女嗎?」射月突然打斷。
「嗯,但真正能繼承宮主之位的只有一個,我與淮湘師姐都具備這樣的條件。那年我們下山接受試煉時,淮湘二十歲,我十九歲,我們到了人間挨家挨戶替人治病,並救了一個受到妖獸攻擊重傷垂危的男人,那個人就是你爹皇甫昊元。」紫宮絳雲一提到這個名字,雙眼突然張開,語調也變得陰沈,彷佛這個名字是個詛咒,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得出,她有多憎恨這個人。
射月沒有出聲,輕輕的啜了一口茶,靜靜的等她繼續說下去。
「之後師姐就像鬼迷了心竅那樣,甚麼也不顧的愛上了他,甚麼拯救蒼生責任都拋諸腦後,她心中就只有一個皇甫昊元,甚麼人都不及他重要。後來,她不顧我的勸阻,回雲天向師尊坦承一切。最後終於,被師尊處以宮規,除去她繼位神女的資格,並且永遠的逐出雲天。妳娘和妳爹也的確過上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只可惜皇甫昊元一心追求仙道,最後更為了迅速增長自己的功力,而不惜殺了自己的妻子。」
「為什麼,難道皇甫昊元不知道淮湘已經有了他的女兒嗎?」一滴淚水在射月的眼眶中徘徊著,聽著自己父母的往事,心中不禁感到一陣心酸。
「知道又如何,妳爹心中只有仙術與權力,哪裡還會顧得上其他?」她說完,握住射月的手,將她心中所想投射在射月的腦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