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軒的表情，在那一瞬間，讓她以為看到了母親。一年前，基測放榜完，母親知道她無法考上前三志願時，也是那張臉。Canna不明白，她順著母親的意志，去念了一間捷運轉公車、通勤將近要一小時的高中，只為了滿足母親希望她能進入上世代的傳統女校；如今，她又為了多爭取一點和章軒相處的時間，咬牙要念三類組；她為他們的付出，為什麼換來的是那一瞬的訕笑？
「還來得及改選組嗎？」章軒問。
「嗯。」因為全班就只有她被退選組單。「做你擅長的事就好了。」Canna抬頭，章軒恢復成平常的表情。
「真的？」
「不能一起補習，我還是可以跟你一起在北車吃晚餐。我們也還是可以一起去圖書館念書。」章軒拉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走，Canna乖乖地順著他，往捷運站的方向走去，「理組以後不只數學難喔。總不能連物理啊化學啊也拖累你的成績吧？」
「但夏琳學姊說化學沒那麼難。」Canna看著章軒的後腦杓，感覺他還在長高，卡其制服好像變得更短了一點，「她說背一背就好了。」
「哦是嗎？」章軒似笑非笑地，「啊對，高二你還會留在社團嗎？」
Canna點頭。
「你是幹部嗎？」
「總務。」
「完了，你們學姊不知道你數學很爛嗎？」
「喂！」Canna作勢要打他，目光卻注意到了不遠處的唱片行。思緒很快就勾起那天的回憶——
「怎麼了？」章軒回頭看她。
「那間唱片行裡有養貓。」
「感覺像Lucas會去的地方。」
Canna被章軒的話搞得有些心虛，但她知道那天根本沒什麼，甚至是發生在她和章軒交往前。
「說人人到。」
「啥？」
Canna跟著章軒停下腳步，他們看見Lucas揹著便宜的吉他，就像當時其他的高中生一樣。
「要叫他嗎？」章軒問。
接著，很快他們就發現Lucas牽著一個女生，一同步入往唱片行地下室的入口。
Canna倒抽一口氣。
Lucas牽的是Canna學校的校花夏琳學姊。
章軒不知道是否也和她一樣陷入混亂，以至於高一最後幾次三個人一起去的數學補習班課上，他們竟然都很有默契地從不對Lucas問起夏琳的事。Lucas像平常一樣，捉弄Canna，和章軒講講資優班老師的屁話，也從不主動提自己的事情。
這麼一說，Canna確實不太了解Lucas的事情。她只知道Lucas和章軒過去是國中同校不同班的同學，曾經是校隊，一起打過乙組聯賽，僅此而已。那為什麼她擅自認為Lucas就也該是她的知心好友之一？沒道理，對吧？他不打算對他們談他的感情，大概就只是他不把Canna放在最緊密的交友圈內。
想著想著，Canna有些釋懷。
時間很快地就來到高一下的最後一次段考。由於各校考試時間略有不同，章軒早說了那天他不去補習班，要在家裡衝刺國文；而Canna則一如以往地，被補習班助教多留20分鐘，寫補考卷。
她有點哀怨地看著隔了一個座位的Lucas毫不眷戀地收拾書包閃人，但也怪不得人，她就是數學爛，而且還是人家俗稱的「愈補愈大洞」。好不容易熬完那些根本不知道在哪的虛數 i ，還有Canna根本不在乎那些圓到底在平面上的何處可以跟其他線相交在何處，她終於可以從狹小的塑膠椅起身，拉拉皺掉的百摺裙，揹起書包往教室門口走去。
電梯到一樓，門開。
「喂！」
是Lucas。
Canna不解。
Lucas伸手，把一包紅豆餅遞到Canna面前。
「咦？」
Canna下意識地接收了那包紅豆餅。哦，還是她喜歡的芋頭口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