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浩瀚宇宙之中,除去散發光芒的一個個世界之外,俱是無邊黑暗。
一抹幾乎融入黑暗裡的陰影正在高速移動,筆直地朝著遠方燦爛絢麗的亮光前進。
渾天之界,從這本質為混沌的宇宙之中誕生的三個原始界面之一。
那陰影所過之處,挾帶著龐大的威勢,虛空都泛起一道道漣漪,像是利劍劃破了黑暗的虛無,將空間扯得支離破碎。
但當距離那浩渺宇宙中的璀璨明珠越來越靠近,直至即將進入薄弱的光暈帶時,那抹陰影卻驟然停了下來。
那是一道修長的人影,身著形似鱗甲的猙獰戰衣與皮盔,僅有一雙如同爬蟲類的紅色豎瞳以及半張臉顯露在外,可以看得出來皮膚相當白皙,身材十分纖細,氣質感覺很是陰柔。
他伸手向光暈中探去,動作有些小心翼翼。
只見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觸發,產生了一陣不小的震盪,那人面上深紅如血的薄唇微抿,勾起一縷輕蔑的笑。
仔細觀察些許時間後,從那身影周圍飄散出一道道黑煙,凝聚成許多黑色如短棍般的實體,被他操控著逐一飛往不同方向,所到之處觸動了一個又一個的攻擊,須臾後,他才繼續向前移動。
接下來每隔一段距離他就會停步,仔細觀察一番之後,解析所遇陣法結構並一一破陣。
他的表情一直充滿著嗤之以鼻的不屑,像是在嘲弄訴說這一些他輕而易舉就能破除的小障礙完全不值一提。
可事實上,他雖然能輕鬆的一路破陣前行,卻也未曾小看過那些陣法陷阱,因為不僅布置手法十分高明,陣法攻擊強度亦威力十足,若非阻攔的是他,恐怕真的能造成強大的殺傷。
只不過他終究難掩得意,因為渾天之界生靈的這番苦心作為,在深諳萬象規則的他面前都相當於做了無用功,不論陣法威力多麼強大,只要依舊能被看出結構規律,他便可輕易破除。
當一個又一個陣法被拆除,那身影也從薄弱的光暈帶逐漸進入了渾天光輝所真正照耀的光帶之中,他興奮地舔了舔唇,心中想到前次來這裡時,只有一層完全遮掩了光芒的厚繭,如今重返此地,才真正感受到這世界散發的光芒有多麼強烈!不愧是原始界面!他不僅想要血染渾天、收割其中的恐懼,更重要的是他無比期待能將這溫暖的世界給徹底吞噬了!
懷抱著這般極具侵略性的念頭,那身影破除了最後一個陣法後,迫不急待地朝那最光亮的渾天門戶直奔而去,也便是在此時,他突然間動彈不得,如同撲上了蛛網的小昆蟲一般,被「黏」在了離渾天之界門戶還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
那修長人影的紅色豎瞳都微微睜圓了些,面上表情是遮不住的驚愕,他明明檢查過了,卻還猝不及防被困入陣法之中?
但不容他多想,心頭猛然冒出濃重的危機感,數道強悍的攻擊瞬息已至,他腦海裡警鈴大作,直覺地用上了最強的防禦手段。
漆黑濃稠的陰影倏忽將他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
鋒銳的劍道領域把那陰影削去好幾層,一股毀滅氣息將之侵蝕的四處都出現坑洞,緊接著是一道令人難以直視的光緩緩消融著那陰影,跟隨其後的灼熱火焰似要將之燃燒殆盡,最後是一連串高速旋轉的打擊用力的撞在陰影之上。
這連番攻擊穿透陰影的防禦,被消磨過後抵達那修長人影身上的威力已十不存一。
待陰影散去,那雙紅色豎瞳染滿了憤怒之色,但同時又有著難以言說的興奮,他伸出細長的舌頭緩緩舔了舔唇角,神情中帶上濃烈的貪婪。
憤怒是因為他耗費諸多小世界煉化而成的防禦,竟一口氣被削減了數層,可是氣惱之餘又有些慶幸,多虧了那及時的危機感,令他直覺使出此等防禦,否則恐怕要在方才的攻擊之下遭遇重創,而非如今只有小小的損傷。
隨即他便又想到,只要能成功將這些阻截他的渾天生靈以及渾天之界都吞噬殆盡,將會獲得多麼龐大豐碩的補充哪!完全足以彌補現在的損失!
他很快地環視了前後左右及上下等方位,共有六名攔截者形成一個閉合的包圍圈,在這圈外還有著一名紅衣女子及魁梧男子,據他判斷,那女子八九不離十就是控陣之人,但他只是多看了兩眼後又移轉視線,最終望向另一個方位,先對著那一個身著白服的高大俊朗男子傳出一道神念,聲音略有些尖細又顯得陰森,『嘿嘿嘿,本尊認得你,也認得她。』
他用一種很弔詭的姿勢抬起手,像是輕輕拎起什麼東西一樣,微微彎曲的食指伸直了些,邊說邊指向月娥的方位,『上一次差點就可以把你們兩個都吃掉,可惜最後讓你們成功逃了,看來…今天終於可以如願。』他伸出細長的舌頭快速舔過血紅色薄唇,用一副在看著食物的輕蔑眼神注視著帝烏及月娥。
只是旋即他又轉身看向控制陣法的女子,『妳的陣道很高明,只可惜你們的奇襲沒能一舉得手,再接下來就更沒有機會了,嘿嘿嘿嘿。』他顯露在皮盔外的半張臉露出很愉悅得意的笑容,『放心,等我破除此陣,會一個一個吞噬你們,讓你們都成為我的一部分,永遠存在下去,在大餐之前能來點愉快的小菜,這感覺真不錯,至於妳嘛…看起來這麼的可口,我決定把妳留到最後再處置…』
恐懼魔王像是自己唱著獨角戲,沒有人理會他的言詞挑釁,就連對荒玥說出如此放肆的話語,帝琰都難得沒有做出任何激動的反應。
因為他們都正在蓄勢,準備著下一波攻擊,反正面對這種毫無轉圜餘地的敵人,沒什麼好說的,打就對了!
可是荒玥竟然傳出神念了,她無比冰冷凜冽的問道,『你不只是以殺戮收割恐懼而已,還吞噬了世界與無數生靈,用來煉化作為你的防禦?』
雖然是問句,卻很明顯並不帶有詢問之意。
不僅是恐懼魔王對這突然轉變的話題有些傻愣,眾人也都有些反應不及。
唯有帝琰心中明白,他的玥兒…心底始終有著那般純粹的正義!而恐懼魔王的這等惡行,簡直就是恃強凌弱的終極版本,教她怎能不生氣?
一切誠如帝琰所想,荒玥此刻的胸中有熊熊怒火在悶燒。
她的道,是親手遏止一切罪孽的悲憫之道,是有惡必懲的因果之道,是無情的天罰之道!
但就在方才短暫的過招,她能感覺到那層層陰影裡傳來若有似無的怒吼與哀啼,那些是…一個又一個世界的悲鳴!
『你…不可原諒,唯死而已!』隨著荒玥的呼喝聲響起,眾人也極有默契的發動了攻擊。
六合大陣是他們過去數年一起研究出來的攻防合擊之術,一來能形成極強的禁錮力道,二來能強化並融合從陣勢中所發出的攻擊,只不過極度仰賴荒玥的陣道實力掌控大陣,方可令陣法穩固運行。
因此主陣的荒玥才會是待在最無戰鬥餘波干擾的外圍之處專心施術,且不說其背後就是渾天之界的界域邊緣,緊緊守衛在她身旁的是防禦最強的太瑛,而她的站位恰好同帝琰、荒琪、與神凰三人都是等距離,若恐懼魔王要朝荒玥發難,必須先通過這三人構成的第一道防線才行。
若非如此,帝琰說什麼也不會離開荒玥身旁。
雖然他是八人中最強的攻擊手,但如果不能確保荒玥的安全,他也難以保證自己可以理性的同意將荒玥身旁位置讓給太瑛。
總之,在渾天之界外圍設下的諸多陣法其實都是故布疑雲,他們從沒有奢望那些陣法能阻擋恐懼魔王的腳步,那些陣法的真正作用,就只是引誘恐懼魔王一步步走入這個真正的陷阱罷了!
縱然全力一擊的奇襲沒能對恐懼魔王造成太大損傷,令他們有些出乎意料,但眾人也都沒錯過那修長身影所傳出的一縷憤怒之意,他們很確定方才的防禦對於恐懼魔王而言同樣是巨大的消耗,於是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心下發狠,就不信恐懼魔王能一次又一次抗住六人合擊!
故而眾人完全無意與恐懼魔王多加交流,都只顧著蓄勢去了,準備再次奮力一擊。
荒玥的突然發言算是徹底的意外之舉。
恐懼魔王對於眼前這群渾天生靈的奇怪反應著實摸不著頭緒,可這不妨礙他第一時間全神貫注應對前仆後繼而至的攻擊,並且他已經瞬間有了制敵之策。
他身上除了再次冒出那種防禦的陰影,也飄散出道道黑煙,迅速凝聚在一起成為尖刺,朝荒琪直飛而去。
六種攻擊之中,唯有荒琪的劍道領域殺傷最大,那種無屬性的純粹攻擊,只憑藉穢獄領域極難克制,需要他施展其餘手段應付,故而在他判斷之中,荒琪是首先要除去的威脅,所以他硬生生扛下其他五人的手段,全力向荒琪一擊。
荒琪的反應也並不慢,以劍陣手段進行防禦,只見她周身旋繞無數的小巧飛劍,幾乎打落了所有煙霧凝聚的尖刺。
幾乎,就表示仍有漏網之魚。
有幾縷被打散的黑煙又悄然重新凝成小刺,以極快的速度穿過荒琪的劍道領域,從她的右下方攻來,並且迅雷不及掩耳地穿刺了她的右腿!
須知如今場上對敵的所有人都是至尊,道體本身便是完美的防禦,再加上修行這麼長久歲月,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著護身神物,照理說不可能這般輕易受傷,然而…恐懼魔王實力果然深不可測,他不顧一切的全力一擊,威力竟如此巨大!
其實穿刺之傷沒有什麼,但隨著那傷口侵入的是絲絲縷縷的殺戮道意,若不分心壓制,就似要在道體之中肆虐起來。
恐懼魔王的這種手段,眾人早已聽帝烏及月娥說過,因此都有著防備,無奈何還是沒有成功躲開…
而荒琪負傷後,她的劍道領域攻擊自然後繼無力,弱了下來,恐懼魔王便立即轉移目標直接攻擊在荒琪另一側的帝烏,他仍記得這一對身穿白服的男女有著合擊之術,所以他要先削弱這一對的攻擊力。
固然恐懼魔王被困在六合大陣之中動彈不得,但他如臂使指的操縱著黑煙,形成一對手臂型態,向帝烏猛攻而去,那雙手臂不斷揮拳的同時,還會冒出尖刺,實在令人防不勝防,帝烏祭出了一張盾牌,最後還運轉太陽聖法形成一道防禦罩,徹底擋住了雙拳的攻勢。
可就在此時,那黑煙又瞬間轉變型態,恢復成細小的煙塵,猛地向帝烏的防禦罩覆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