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永恆凝望

自從渾天之界進入了神殿統御的時代之後，一切都朝著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

如今，下自一重天、上至九重天，眾人皆知在那神聖無比的九重天深處神殿，依舊居住著諸位至尊，那是至高無上的尊神們，待在距離渾天門戶最近的地方，日夜守望著這個世界。

尊神們很少干預世間之事，因為這渾天之界自有其因果之道，從凡人到聖人，無一能倖免於天罰的審判，再說了，若有人多行惡事，在尚未觸動天罰之際，或許就要先面對神宮論義的討伐，而一旦任何邪法有衍生壯大的苗頭，魔宮自然會無情的將之剷除。

神宮論義，不容無義之人，魔宮論道，不容無道之輩，在百匯閣如天網一般疏而不漏的情報能量之下，這段流傳已久的宣言始終被神殿聯會一絲不苟的貫徹著。

秩序前所未有的清明。

修行風氣也前所未有的鼎盛。

這數百萬年之間，渾天之界又走出了無數個至尊。

所有成就至尊者，都會去到九重天深處那座神殿，都會明白自遠古以前就守護渾天的琰神君及玥神君，在補齊「九重天書閣」之中佚失的傳承後，留下圓滿道法，又雙雙離界踏入天外，去了廣大的宇宙裡遊歷，至今未曾歸來。

而守護著渾天傳承的荒谷，會如同過往神君與帝君指點他們一般，帶領著這些新生至尊去天之上，為他們解說這個宇宙是怎麼一回事，為他們述說著久遠以前發生過與恐懼魔王的那一戰，給予足夠的資訊後，再靜靜地等候他們做出選擇。

幾乎所有人都踏出了天外。

也有少數人留了下來。

更有些人一直都在，一直都未曾離開。

帝君與神君雖然不在家，但帝荒兩脈依舊各有九個名額，沒有走的人，自然可以繼續承著帝荒之姓，至於後來加入的若干有緣人，不論如何來來去去，反正總數永遠也不會超過十八人。

九，確實是這渾天之界妙不可言的緣法。

帝烏與月娥滯留在渾天大約八十萬年，對帝荒部眾們幾乎是傾囊相授。

至於荒琪，對於活過無盡歲月的她而言，顯然數百萬年還在「暫時」的範圍之內，她迄今依舊留在渾天之中，但偶爾會離開一小段時間，到附近的小世界中更新情報。

幾乎都會帶著帝琰與荒玥的新事蹟回來。

所以每到此時，荒谷等人會全部聚集到主殿內，甚至常年不見蹤影的荊木也會自動出現，就算是後來已入世領導著魔宮的赤焰、擔任起魔修導師的柳樊與摩羅、以及返回妖族引領族人修行的金鵬都會紛紛跑回來。

一眾至尊像極了一群嗷嗷待哺的雛鳥，一個一個睜大眼睛在盼著荒琪君開始說故事。

不管過了多久，每次目睹這等場景還是會令荒琪忍俊不禁。

就連跟在她身後那頂著一頭銀髮的清冷男子，經常沒有表情的臉上也會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荒蝕如今只是「蝕」了，他歸還了荒姓，但卻跟隨了另一位荒姓之人，或許是因為他的本質追根究柢仍舊是一柄劍，始終下意識尋找著持劍之人吧？

主殿之中當然還是矗立著那以青墨色天隕石刻就、泛著隱隱銀色流光的高大王座，每當帝荒部眾們聚集到主殿，都會望一望空無一人的王座，然後緬懷著從前經常親暱落座於其上的那一對璧人。

荒琪盤坐於座下階梯，清冷乾淨的聲音絮絮說著這次帶回來的新消息，可是說到一半她卻突然面色一變，先是驚愕，而後又揚起笑容，神情中夾雜著意外與喜悅。

在殿內的眾人一開始還不知道是為什麼，但看見荒琪君的笑容後，他們也感受到了，然後反應過來，紛紛露出無比欣喜的神色。

宇宙之中，一道青衣身影與一道紅衣身影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逼近著散發璀璨光芒的渾天之界，如同閃電般毫無阻礙地撞進了渾天的門戶，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抵達了九重天深處的神殿，當荒琪露出笑容，而主殿內其餘人也都反應過來之時，原本空無一人的王座之上，已經出現了相擁而坐的兩個人。

下一瞬，那紅衣麗人身形一閃，荒琪不受控制的笑了起來，『嘻嘻嘻…玥君！…哈哈…玥君怎麼還是這樣…哈哈哈，嘻…唉唷…哈哈哈哈哈…玥妳別鬧…停手！啊哈哈哈……玥君停手、停手！…嘻嘻哈哈哈…別玩了啦！哈哈哈哈哈！』

荒琪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但荒玥還繼續在撓她，看樣子是玩的不亦樂乎，而且帝琰竟然破天荒的遲遲沒有阻止，光是在一旁微笑地看著，那神情…嘖嘖嘖，實在是甜蜜到不行的寵溺。

『琰君！哈哈哈…琰君救命啊！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玥妳…哈哈哈哈…怎麼變本…嘻嘻嘻…變本加厲啊…哈哈！』荒琪都有些絕望了，她內心滿滿的無言。

『琪琪妳守在渾天之界這麼久，我真是太愛妳了！難免就熱情了些啊！』荒玥笑嘻嘻地說著，總算停下撓癢的動作，但她才從背後要抱住荒琪的腰，就被帝琰一把撈了回去。

『荒琪君，你們都聚在這兒，是不是剛好在談什麼事情？』帝琰一邊將荒玥抱進懷裡，一邊如此說著。

荒玥很舒適的坐到了帝琰懷中，也笑著問，『對呀，連荊木都來了，在談什麼呀？』

笑到差點斷氣的荒琪還在喘著，有些無奈的翻了個小小的白眼，在她身後的蝕很自動的代替她接過話頭，有些無機質的聲音響起，『琪君是正在同大家講著神君與帝君最新的事蹟呢！』聲音雖依舊是天生的冰冷，卻也能清楚感受到其中蘊藏的歡喜與雀躍。

『哦？最近應該沒什麼可說的才是呀？』荒玥挑了挑眉，又仰首望向帝琰，『琰哥哥，自從跟坤天的天道交手之後，咱們就一直挺低調的吧？』

帝琰失笑，『如果跟強迫坤天的天道聽一回咱們的道理相比，確實是很低調，沒有任何事情比這件事還要高調的了，哈哈哈。』

說罷，帝琰抬手勾起荒玥的下巴，順勢又自然地輕輕吻了一下。

荒玥卻不是很滿意，她微微一個側身，攬住帝琰的脖子就給出一個熱烈的深吻。

這等無預警放閃的場面…真是久違了！令人萬般的懷念啊！

九重天深處的神殿之中，再次盈滿一種名為溫馨的氣息，而且也熱鬧了好久一段時光，畢竟彼此都有著數百萬年的近況可以相互交流！

待眾人散去之後，主殿內只有端坐於王座之上的帝琰，坐在帝琰懷內的荒玥，盤坐於半空的荒琪，以及站立在荒琪身後的蝕。

荒琪細細打量著王座上的二人，才終於露出一個又驚訝又好奇的表情，『玥…妳同琰君，是不是都超脫至尊境界了？』

荒琪身後的蝕聽到這樣的問話，不禁內心激盪，原來不是只有他感覺神君與帝君身上散發一種深不可測的氣息嗎？本就已經非常敬愛荒玥與帝琰的他又更無可救藥的閃著崇拜目光。

荒玥對荒琪露出甜美的笑容，但她笑而不語，只是拉過一綹帝琰的頭髮玩了起來。

帝琰則微微一笑，輕聲道，『…不是…也是。』

聽到這般回答，荒琪更加好奇了，她整個人微微前傾，繼續挑眉表示困惑，直勾勾盯著帝琰與荒玥瞧。

帝琰輕笑，『很接近了，但我們都感覺需要走出去才能真的突破那個上限。』

『走出去？』荒琪納悶的問。

荒玥點了點頭，『走出…這片宇宙。』

荒琪難得感覺喉嚨有些乾澀，『這宇宙之外…還有更大的世界？』

『嗯，還有。』帝琰頷首，溫聲說道，『待妳觸碰到至尊境界的上限，就能感覺到…可以繼續向外走出去。』

『那…那玥君跟琰君這趟回來…』荒琪的聲音有些微不可察的苦澀，似乎藏著很深很深的不捨。

荒玥溫柔的笑了一下，『在外面逛累了，自然就要回家來呀，這趟可不就是回家嗎？呵呵。』

荒琪彷彿如釋重負，就又聽到荒玥說，『嘻，誰耐煩走出去呀，我都還沒實現諾言，幫琪琪克服弱點，怎麼能輕易離開，這樣豈非言而無信？這鍋本座可不能背。』

荒玥促狹一笑，目露深意的望向荒琪，將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起來，確認了帝琰與荒玥短期內都不會離開後，她就逃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殿宇去了。

『哈哈，瞧妳把荒琪君給嚇的！』帝琰開懷大笑著，荒玥也在他懷裡咯咯直笑。

須臾後，二人從眉眼帶笑漸漸變成眉眼含情，相互凝望之後就逐漸雙雙陷入迷離，耳鬢廝磨了起來。

良久，一場深吻之後，帝琰櫻紅色的薄唇染上了艷麗的紅，而荒玥的小臉泛著紅暈，美麗的眼睛裡盈滿水潤的霧氣。

二人靜靜地依偎在一起，氣氛很是溫馨。

荒玥好聽悅耳的聲音低低呢喃著，『琰哥哥，走遍這世間、這宇宙的每個角落，唯一能讓我想待的地方始終只有你的懷中…』

『玥…只要能擁著妳，在哪裡都無所謂，都一樣的…都一樣…』帝琰低醇渾厚的嗓音輕輕響起。

他們都已經成長到能夠離開這個宇宙。

但他們都沒有想要走出去。

他們過去守護著渾天之界。

如今…或許算是守護著這個宇宙吧？

不過那些其實都不重要。

最初之時，帝琰帶著荒玥踏出了渾天之界，純粹就是為了解開荒玥的心結，為了讓她徹底放下心中的不安。

昔年他們離開後未曾花費許久時間，就令荒玥重新恢復成那個能在帝琰灼熱心火之下感受世間溫暖的玥神君，後來之所以還繼續在外遊歷，也就只是…因為挺有趣的，所以就這般一路走了下去。

直至不知不覺間走過了所有地方，不知不覺間觸摸到了這個宇宙的極限。

他們都不確定走出去突破了境界之後，還能不能再走回來？

所以或許有一天，當時機到來，他們會想要走出去，但不是現在。

他們有著無窮無盡的時光，而正確的時機該到來時就會到來。

至於如今？

他們很清楚當下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執子之手，相知相守，永恆的凝望。

在另一雙眼眸所倒映的景象裡看見自己，也唯有自己。

相互屬於彼此，也相互擁有彼此，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