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蹟前的渺小人類
滿懷感謝的向熱情的司機小哥告別後,在伯利恆這城市的一天才算是真正開始。
進入眼前世界上最古老的教堂之一--聖誕教堂,無論是男女老少都得彎著腰才能通過與整座石磚教堂不成比例的小門,原意是為了阻擋敵人於教堂之外,而將通行的入口縮小,後來則演變成「謙卑之門」,讓人們在進入教堂時保持謙卑。人類存在的生命是渺小而有限的,但在這橫亙千年的古蹟面前,宗教似乎是永恆無限的(至少超越了千年),即便身為無神論者,也被信仰的力量感染謙卑的低下頭。
彷彿通過了奇幻的縮放隧道,邁入寬敞高挑的教堂內部,目光在一旁整齊成列的希臘式石柱及五彩繽紛金碧輝煌的祭壇來回交錯。在以色列和巴基斯坦的千年教堂中,神壇的裝飾與以往較熟悉的新教教會簡潔俐落感或是歐洲教堂常見的五彩花窗及聖像穹頂大不相同,眼前是猶如凡爾賽宮巴洛克式的閃耀、華美、牆上掛滿了古老的聖像畫作以及滿是是聖誕裝飾般的紅色彩球和燭台。
這一刻我才懂了宗教的力量
下了階梯,依著人潮的推進,浸潤在宗教的氛圍裡,從沒讀過聖經的我,也變成了廣大朝聖者的其中一員,來到耶穌誕生之地--祭壇下的伯利恆之星,看著身旁的信徒們跪在地上,一邊撫摸著亮晃晃的銀色星芒一邊與上帝對話,不論來者是為了繁瑣的生活而祈禱,或是為了追求永恆的真理,這一瞬間我彷彿讀懂了宗教的力量,即便周遭擁擠而且嘈雜,即便耶穌的出生地歷經千年後加上了銀色雕飾的護欄不再是當初克難簡樸的馬槽,即便來到這裡追尋上帝的朝聖者分屬於不同的教派,但在這裡大家都有著相同的目標,即便是沒有秩序的人潮,也能夠維持一片和平,而人們也各自得到了信仰的力量,重新充滿了希望。
隔離牆的左邊和右邊,哪裡才是真理所在?
走在幾乎比我高上數倍的隔離牆旁,壓迫感無所不在,彷彿被罩在一個大型監獄裡,即便外表抹上了一幅幅充滿創造力又色彩斑斕的諷刺畫作,底下水泥色的圍籬還是時時刻刻散發著肅殺的氣氛,在這裡誰都無法拒絕呼吸到一口。
聽說住在此處的巴勒斯坦人想搭上飛機,必須通過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關口後,在經過同為伊斯蘭國家的約旦關口,從首都安曼的機場離境。以色列繁華的經濟中心--特拉維夫的本-古里安國際機場,從來不會是巴勒斯坦人的選擇。
宗教可以讓人們合力築起足以穿越千年的雄偉建築,也能在人與人之間隔出一座冰冷無情的「隔離牆」,把身處兩端的人們隔的遠遠的留在自己的圈子裡,互不往來,望著這座高聳的藩籬,想像另一端人們的無情和異端思想。
「我們都信神,為什麼我要去恨你呢?神告訴我們要與人為善啊。」我想起了約旦佩特拉古城裡的貝都因人,宗教本該是勸人為善的一股力量,但經過千年後人們各自對上帝的解讀,彼此堅信自己的教派才是真理,想要消滅一切的異端,神大概從沒想過,有一天這股向善的力量會導致戰爭、衝突,讓這世界變得醜惡。
沿著隔離牆靜靜的走著,看著包裹著頭巾面帶詭譎笑容的婦女手持著步槍和川普閉著眼睛、輕撫著牆面,承諾要在建造一個隔離牆弟弟,再往前走,又見川普親吻著隔離牆旁的監控塔台。人與人之間的仇恨真的能轉換成轉化成幽默嗎?如果不行,神會降臨幫忙解決這些難題嗎?
我不知道。但最後一班往耶路薩冷的公車再十分鐘就要出發了,使盡全力的往公車站的方向奔跑,彷彿整條街上只有我一個人,該死的定位訊號我能相信嗎?距離公車站真的只剩下一個街口嗎?在這裡公車站外表總是隨性,沒有電子儀表板也沒有等待的長椅,在時間的壓力下尋找當地的站牌,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你在找公車站嗎?」包裹著頭巾手裡捧著課本的女孩對著我說,很明顯因為她說的是英文。
「是的,沒錯,公車站在哪裡呢?」上氣不接下氣,腦袋裡一邊打轉著沒搭上這班公車的後果,明天早上六點的飛機無需懷疑肯定也與我無緣了。
「公車站就在這裡,往耶路薩冷的公車待會就來了。」女孩說完,給了我一個善意的笑容就靜靜的將目光移回手上的課本。
「謝謝你,真的還好趕上了最後一班公車,你的英文真的很好耶。」上了車,選了她旁邊的位置,很自然的就搭起話來。
「我很認真的學英文,因爲明年高中畢業以後,我想要先出國工作好好的看看這個世界,還不急著上大學。」女孩手上的是本英文講義。
「或是就像你這樣去到很遠的國度當交換學生,去看看世界上的其他人們是怎麼生活的。」
我羨慕著,因為她是如此堅定的知道她要的是什麼。而我,理想是存在著,但仍在現實的考量中浮沈。
公車停了下來,一位持槍的以色列軍人上了車,一段聽不懂的希伯來文。我像是班導師踏進教室門口的那一刻,孩子們反射動作的正經危坐,是什麼緊急狀況嗎?
「他們要查驗身分,從巴勒斯坦往耶路薩冷的公車上的例行公事,但通往巴勒斯坦的就不用。」還好旁邊有位當地人,掏出護照很快的過了查驗,因為我們這種亞洲臉孔在這宗教的紛紛擾擾中是完全的局外人,不論是走在耶路薩冷或是巴勒斯坦都是歡迎的微笑,但包著頭巾的女孩就不一樣了。
「你常常在這兩地往返嗎?」「對啊!因為我有兩個家。一個在伯利恆一個在耶路薩冷。」
「哇!大部分的人很少這樣常常跨越以巴兩區生活吧?那你比較喜歡哪一區的氣氛呢?」
「嗯。對我來說兩邊都是家。」公車帶著我們回到了大馬士革門。
下了車,回到了牆外的另一端,即使呼吸著一樣的空氣,安息日的清冷提醒了我這裡是猶太教的,是謹慎的,是充滿安檢的一座城。也許有一天巴勒斯坦地區也有了蓬勃發展的經濟實力,也會想豎起一到牆保護居民,也會設立起大大小小的安檢站,但在那之前我路過的伯利恆、巴勒斯坦、穆斯林,是友善的,是熱情的,是滿滿人情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