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纖細的身材,飄逸的長髮,只要天不冷,總是穿著近乎迷你的短裙。十分台語腔的國語,說話總是眼看一旁,不正眼瞧人。這不是眼高,而是她有著害羞的個性,帶著不太自信。像隻輕盈的蝴蝶,她生活工作總是忙來忙去飄來飄去,而總是用笑臉保持著好心情。她從事會計工作,有時在會計師事務所,有時在公司行號,又在福音機構工作當服事。大我有五歲吧,成熟的女性,很獨立,但不是女強人,待人總帶著溫馨,很在意基督信仰的實踐。
和她接觸是透過在福音團體分派相同的工作,她要教我並幫助我,電話常往來。每次講完公事,她秉著做姊姊的愛心,關懷我個人近況及靈修狀況,有時這關懷時間比講公事的時間還長。雖然有害羞的個性,但人熟了後,她是很能聊的。起先說幫我一個月,結果熱心再加碼一個月,這樣一個月一個月過去,都半年了她還再幫忙我處理行政的事情。同樣的,我們的私聊時間越來越長,話題也越來越私人性,我把她當哥兒們,她把我當閨密,真可無所不聊。有時晚上十點了,她還打給我,正事兒沒講三分鐘,就說今天她碰到的事情,然後一來一往,一個小時就過了。夜深,放下電話,有些累,但也有喜悅——不知何來的喜悅。
學校攝影社要學員自己拍攝作品,練習所學技巧。找了個沒課的日子,我邀她來當我的模特兒,她爽朗地答應,工作上請假就是了。我們約在青年公園,不是放假的日子,偌大公園沒兩三人。她穿上了比平常艷麗些的上衣,短裙配著黑絲襪,長髮在微風中輕柔飛散,整個散發青春無敵。好個艷陽天,正適合拍照。我用的是黑白底片,預備自己在學校暗房沖洗,因而有好的陽光非常有幫助。倚在小樹旁,坐在草地上,斜靠休閒椅,撩著頭髮賞小花。各樣的姿勢下,突然覺得她好美,這美不是立刻的直覺,而是深刻的觀察,透過鏡頭捕捉,在定格中發現。照了一陣子,倆人並肩坐在石凳休息,又天南地北聊著,很舒服的一天,這時,人生無煩惱。
不久之後的一天晚上,記得是飄雨的夜,我們像平常一樣在兩端各持著電話聊著聊著。她說今天自己真是很健忘,一會兒找眼鏡,找了半天原來掛在頭頂;一會兒找皮包,原來就掉在座位後方。她怕將來生了小寶寶,隨手放下都怕忘了放在那兒。突然,她說
「有人說我們兩個人好像是一對,是男女朋友,你會這樣感覺嗎?」
我的情感幾乎讓我脫口而出「我很喜歡妳,真的喜歡跟你在一起。」
但我的理智直擋在眼前:她大我好幾歲,很多男生會喜歡她,我自覺配不上她。
「沒有啊!我們只是一同工作而已,我不會想是男女朋友。」我捶心肝地回答。
「是啊,我也這樣想說。」她的語調有些尷尬、有些遲疑。
但我已感受她可能的潛台詞是
「你怎麼不給個肯定的答案,或只要是不知道的答案也好呢?」
我是缺乏勇氣、不敢冒險的。有太多的人情世故掩滅了我真實的情感。
若要寫愛情小說,是我辜負了她。
新的一天開始,如素常般,我們仍是頻於互動,在團體中也沒避諱什麼。或許有人會投以異樣的眼神,只要光明正大,就不在乎。其實,那些懷疑的想法,才是真實的狀況呀!我沒多做什麼,也不能做什麼。到大學畢業了,離開了,當兵了,彼此真的沒再連絡。時間,是一切的解決者,它沖淡了那份情,埋沒了那交錯的意。對她,是愛又慚愧,只怪自己是個學生,是個孩子,要承受這樣成熟的女人,就是對不起人了!
祝福她,雖然至今沒有她的任何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