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過後。
氣溫驟變,即使雨不再下了,殘留餘勁也持續發威。
天冷心也冷,行人紛紛穿上厚重服飾,連青仁同樣如此,不過他不僅穿得多,還將連身帽也戴上。
這是為了遮掩臉部和身體的大小瘀青傷痕。
被當成嫌疑犯的這幾天,連青仁在拘留所被關押起來,每天都有人用「正當」手段行刑審問,即使他如何叫喊無辜,即使他如何申訴人權,即使他如何哭求饒恕,依然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代表一切合法不必去查的手從沒停過,只因為夢想家城市市民盲目支持政府機關,他們總以為這種事情不會掉到自己頭上,活在厚厚同溫層裡一輩子幸福。
現實總是殘酷,不過時候未到。
被「教育」好幾天的連青仁,他在裡面的心情先是從驚怒、再來到怨恨、最後則是深深的懷疑。
驚怒於自己為什麼會受到這種對待,明明沒有犯下任何錯誤,卻又要被當成嫌疑犯帶走,而且還沒有同事願意為他擔保!
怨恨於無情又冷酷的待遇,那幾天他待在又冷又黑的牢獄,飯都吃不飽,睡也睡不暖,還要與諸多犯人被迫關在一起,一點隱私都沒有,即使上個廁所都有許多眼睛盯著,嘲笑冷諷聲音從沒斷過。
直到後來,連青仁被折磨的一點傲氣也沒有,無論怎麼樣都好,只求快點離開這個冤獄!
精神與肉體雙重打擊,讓他開始深深懷疑,自己人生一路以來所想、所做、所堅持是否正確,夢想家城市是否太過虛幻,這麼矛盾的城市真的存在嗎?
不然為什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不然為什麼當初會沒有人伸出援手?
不然為什麼這幾天連一個人都沒來關心過自己?
形神憔悴、渾渾噩噩,不知過去多久,牢獄中的他終於聽見天籟降臨。
「連青仁,經過執法機關辛苦調查,我們已經幫你洗刷嫌疑,但有鑑於你與重大罪犯似曾有接觸,你目前被列為監管人口,現在你可以出去了,但要對政府懷著感恩的心,明白嗎!」
已經連對方在說什麼瘋話都不知道,連青仁只能麻木的拼命點頭,只要能出去怎麼樣都好,他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隨後,他被順利放了出來,只是從此背負著一個重大案件嫌疑人及關係人在身上,並被列為監管人口。
原本,連青仁想要靜靜在家休息幾天,好好恢復受創身心,打電話到公司準備說明自己無罪事情並請假,但卻得到謝主任垮臺,現在業務三部由萩野霞代管的消息。
但這樣更好,因為萩野霞就是一個容易說話的爛好人。
不過得到的答案卻令他心灰若死。
「連青仁,你是今年新進員工,所以沒有足夠特休可以使用,而且現在是特別時刻,上頭有意要重新整頓業務三部,如果你執意請假可能會對之後個人去留結果有所影響,我建議還是來上班的好。」
聞言當下,一股怒氣急速竄升,連青仁立刻就想大吼回去!
憑什麼你們這些人可以如此對待自己!
只是萩野霞的下一段話馬上澆熄他有如龍抬頭向天的傲氣。
「政府機關那邊有發文過來,你現在是被監管人口,公司也要付起看顧責任,老實說這是一種負擔,如果你還不好好表現的話,我相信這麼一點點資遣費公司還是付的起,到時候你要再找工作就沒這麼容易了。」
「我明白你很需要休息空間,不過有時候苦痛是人成長必經過程,愛的教育只是一種假象,沒有人可以不受折磨、沒有陰影、毫無畏懼的成長,那樣只會變成扭曲的溺愛。」
「連青仁,你是成年人了,我能給的建議只有這麼多,請好好考慮。」
電話被掛斷那一刻,連青仁心裡不再有火熱怒氣,只剩下無限冰涼恐慌,萩野霞的話讓他徹底明白自己處境了。
擁有案底在身,以自己的能力和專長在這座城市再也找不到正常工作,更不要說高薪、福利、待遇等等要求,如果不緊緊抓住奇蹟公司這首屈一指的大企業,等待他的將會是黑暗無光未來!
再也無法炫耀進入大公司。
再也無法悠閒領高薪大聲說別人是笨蛋。
再也無法高高在上指著對方鼻子述說自己的大道理。
更要一輩子打零工維生,永遠飽受親朋好友的冷眼指責和賤口嘲笑,做為他人口中標準的引以為戒壞榜樣,為了生活奔波勞累半死,最後孤苦無依被淹沒在這座城市人流之中。
這樣的未來,連青仁不想要。
而如果他不想要,就必須像過往自己在公司大聲咆嘯指責的老人們一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做好每件事情,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為了保有眼前幸福向許許多多人事物彎腰低頭。
想通該怎麼做的這一瞬間,連青仁也終於明白一件事情。
原來,小丑竟是他自己。
又或許,再過幾年,有一天新人到來之時,他就會變成像是過去那些被自己罵過的老人也不一定。
現世報來得如此之快。
當你不留路給別人走,以後同樣不會有人留路給你走。
垂目思考之間,連青仁也終於來到公司。
當踏進大門聽到接待櫃台熟悉的問早聲音時,他下意識匆忙低頭悶聲回應,隨後快步走過,不再像過往一般會上前與美麗年輕的同仁聊天。
搭乘電梯時,也拼命縮在角落深怕被人認出。
而當連青仁來到並站在部門門口之時,心情更是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裡面的前輩們。
他不再是那個能夠無所顧忌的連青仁,但這不會抹消他曾經對整個業務三部的嘲諷與不屑作為,甚至現在前輩們要明目張膽的進行霸凌,他也只能像個白痴傻笑的向對方說謝謝看的起並玩弄自己。
思及此。
驀然,連青仁想起來了,那傻笑樣子不就像弗雷多一樣嗎?
「喲,早呀,怎麼站在這裡?」
一聲招呼從身後傳來,嚇得正若有所悟的連青仁差點跳起來!
他連忙轉頭,緊張的大聲道:「早,前輩!」
來人似乎被一陣大聲嚇到,連忙退後幾步,隨後用奇怪眼神上下量幾下,這才問道:「連青仁,你......還好嗎?都到部門了怎麼還戴著連身帽,公司內不要這樣做,感覺很奇怪。」
連青仁聞言,連忙將連身帽撥開,露出滿是烏青而且眼袋與臉頰還有腫脹未消的慘淡憔悴面容,並微微躬身讓路道:「抱歉,爵清前輩,剛剛......剛剛在外面有點冷,進來忘記脫掉了。」
看見那滿臉傷痕,爵清大概知道對方為什麼要戴著連身帽,也就不再續追話題,轉移且友好的拍了拍他肩膀,道:「進去吧,最近部門事情很多,你回來就多個幫手正是時候。」
沒有被嘲笑、沒有被欺侮,連青仁不可思議的看著前方就要走進部門的背影,下意識的出聲喊道:「爵清前輩!」
「嗯?什麼事?」
「你......我......我先前對部門裡的前輩們說過許多難聽的話,這次......這次回來......我......」
前陣子因為舉發事件也遭受過群體無視的冷暴力對待,再加上連青仁過往的「豐功偉業」,爵清明白對方在擔心什麼,想了想這才開口。
「嗯......其他人怎麼想我不清楚,我自己是沒關係,畢竟你雖然話講得不好聽,但在工作上並沒有怠慢,也沒有什麼不公不義行為,我個人不會在意。」
「當然,要說我們之間多友好也不可能,像這樣打聲招呼就是極限了,你不理人,人自然不會理你。」
確實,如果同樣事情發生在他連青仁身上,他同樣也不會理會那種狂傲無禮的人,不落井下石就算仁慈了。
「是,我知道了,謝謝爵清前輩。」
接連的客氣與道謝,讓爵清感覺對方是真的有所改變,或許被當成嫌疑犯一事令連青仁有了不同想法。
再度拍拍對方肩膀打氣,爵清笑道:「進去吧,不用太擔心,現在業務三部是由小霞姐代管,沒有人會對你做什麼的,至少明面上不敢。」
過去曾暗暗嘲笑對方愚蠢、聖母、爛好人、不思改進,等到現在自己被那溫暖光環籠罩之時,這才知道,那種願意背負一切的人有多麼偉大和了不起。
他,連青仁,或許還有很多要學的事情。
「是!我們進去吧,爵清前輩。」
79.連青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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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06
「各位觀眾好,我是真善美中央新聞台主持人,雪姆。」
「各位觀眾好,我是真善美中央新聞台主持人,費艾爾。」
主播台上,燈光色彩黯淡照映得寂莫清寥,尤其男主持人一方幾乎接近黑白雙色世界,與女主持人的正常打光相比更是突顯氣氛不尋常,表情也無以往的誇張喧嘩,板起臉來有著幾分嚴肅模樣。
2023/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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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05
一個月後。
夢想家城市中央車站。
近來氣候劇烈變化不定,冷熱交錯時時形成大霧瀰漫,白茫視界照映形影朦朧,明明是熱鬧非常的大量人流中心,但卻又會令人有種置身孤獨空間錯感。
超大時刻表看板下方,弗雷多與萩野霞手心相牽,身邊各帶著一個行李箱,其它物品都已經寄送回鄉下老家,這是他們待在
2023/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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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04
下班後,當天夜晚。
薄弱雲層間或灑落銀白微光,稍寒冷風呼呼吹響,路上行人少見,這已是該回家躲在房子裡休息的時間了。
離市中心不遠的混亂都更區,雙層老舊長形房屋,二樓一處住家。
「哈啊!」
一口氣乾完一杯啤酒,陳佳宜發出感嘆爽快聲音,漂亮面容一點形象都沒有的完全呈現大解放,
2023/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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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媽」呀!
母親節即將到來,vocus 邀請你寫下屬於你的「媽」故事——不管是紀錄爆笑的日常,或是一直想對她表達的感謝,又或者,是你這輩子最想聽她說出的一句話。
也歡迎你曬出合照,分享照片背後的點點滴滴 ♥️
透過創作,將這份情感表達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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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京城一如既往地人聲鼎沸,市集裡各式攤販店家齊聚,只見連城墨悠閒地漫步其中。
小順子和小栗子各拎了個蓋著黑布的木籠子,在連城墨身後亦步亦趨,兩人戰戰兢兢如臨大敵,不遠處還跟著一小群著常服的錦衣衛。
小順子想起昨日皇上對他耳提面命:「你二人須寸步不離侯爺,但也不可隨意驚擾他。
若侯爺欲離開你二人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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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一名黑衣男子騎著快馬奔向京郊,在一間不起眼的草屋前停下了馬,快步走向大門。
屋內女子早已聽見由遠而近的馬蹄聲,手持短劍悄悄立在門後。
黑衣男子急急敲了門:「是我!快開門!」
女子一聽急忙開了門:「連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嗯。」連英大步跨進草屋,「快關上門!」
連英點亮了桌上的燭火坐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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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擎雲殿廊下,小順子仰天長嘆了一聲。
「順子哥,我好悶哦。」小栗子道。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悶嗎?」小順子斜睨了他一眼。
「不是,大家都悶。」小栗子癟嘴道。
「哎~~」「哎~~」說完兩人一起重重嘆了一口氣。
因為,朱厚照和連城墨兩人已經好幾天不說話了。
儘管兩人已經撕破臉,可朱厚照每日下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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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城墨睜眼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身在擎雲殿。
這是在作夢嗎?他好像逃出去了……不是嗎?
眼前全是熟悉的景物,難道那幾日的自由全是一場夢?
「侯爺,你終於醒了!」一旁傳來小順子的聲音,語氣甚是焦急。
「扶我起身。」連城墨發現自己又全身無力了。
「是。」小順子小心扶他坐起。
「我又怎麼了?這回睡了多久?」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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