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記得過了路口後,那些路怎麼走去了。
反正是他帶路的,他也曉得我是真不會看導航,在前面三年就見識夠了。我只能跟好那個背影,以及立言時不時地回頭確認我還沒迷失在人群裡。
也沒什麼經濟能力的我們,選了家普通的小火鍋當晚餐。店家是我選的,即使在高雄已待了三年,也實在不知道附近有甚麼經濟又好吃的東西,因此問了朋友、查完食記,選定這家。不意外地,價位經濟的商家,出的餐點品質也很經濟。以店家的角度而言。
我們有共識的是,這店真的不怎麼樣。
「欸,你吃加工料嗎?」
「嗯。」
於是我笑著把菜盤三分之一的料全掃進他的鍋裡。立言用他招牌的挑單邊眉瞪我一眼,又埋頭繼續涮肉。
那表情是這樣:把一邊眉與眼向上撐、另一邊則是皺眉瞇眼,介於驚訝與厭惡之間的表情。用來替代一些微譴責甚是好用。
像曾經我不小心吃了他的早餐、跟水言爭論哪個妹子比較香、與他體育課同組但我不懂羽球規則,因此一直送分給對手……都是同個表情。有點埋怨,卻也無可奈何的樣子。
我覺得好用,也學了起來。後來也就習慣了。
買鞋的過程倒挺迅速,我早向同學探聽好在哪間、買哪款。確認過尺寸、合不合腳,我便迅速試穿新鞋在店裡踏一圈,晃到鏡子前確認、才晃到他面前。
他瞥了一眼,大概零點八秒的打量,跟平時差不多的樣子。瞧著沒什麼異樣,便付款結帳了。
原先的行程,是去同學近期推薦的氮氣啤酒,是在地精釀的啤酒吧。那地方在戶外,是一堆散落的彩色貨櫃屋拼起來的,格外文青。
「我不能喝酒。」立言淡淡地說。
「你可以喝桂花烏龍啊」
他點了氮氣桂花烏龍。
其實也不是不能喝酒,只是有時會有些過敏、不至於太嚴重,試個一兩口是可以的,立言說。他跟我借了氮氣洛神花啤酒啜,說香氣口味還不錯;我試了一口桂花烏龍,便覺得我的啤酒還挺好的。
我們坐在用木板簡易架的長椅上。他說了一些話、我也講了一些。我忽問他,真的打算讀心理系嗎?我記得他原先想朝生物科技那方面去發展、研究。
「如果沒有興趣的話,那就不會填了啊。」
也是。
天色已經很暗了,但在沒有太多光害的地方,能連起幾個星座。
映著啤酒吧的燈,我不太確定他的表情,印象裡是一點釋懷、惆悵,與終於塵埃落定的殘影。
在買工作用鞋時,我仍在糾結於那些我到不了的夢想工作,後來的報到公司也是我在喪志時隨意選的。這種事,立言總是顯得格外豁達坦然,反倒我才是那個幼稚、被情緒所支配的孩子。
或許在這方面,心理系的確適合他吧。
我們一起到捷運站,我得往南、他要往北。
我走進往南的車廂裡,見他佇立在那。車門關閉,他的樣子越來越模糊,消失在黑裡;直到下一站抵達,燈又亮起,我確認他的身影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