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拜託……」
「沒事的,他還活著。」
「再給我一點時間……」
「別著急,還有時間。」
呻吟逐漸消逝,兩痕淚水從臉頰滑落,無助地滾落在她小小的掌心。心妍緩緩站起身,訴說著那化為粉塵的身影已無法挽回,她闔上半開的牢門,走向擺放著幾份文件的桌子旁。我小心翼翼地踏出步伐,朝女孩一點一點靠近……
「是,已經把人帶來了,」
心妍的聲音忽地從身旁傳來,我忍不住「啊!」的叫出聲來,她從我身旁經過,一邊走一邊道:「沒發生什麼事,入山前帶過來的……是……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怎麼了嗎?」
「『霧』出現了。」心妍簡短的一句話,讓整間實驗室的氣氛改變了,她接著說道:「似乎在這附近的山區,詳細情況還沒掌握,」她一面說著,一面著急地從櫥櫃中拿出藥品。
「需要支援嗎?」
「不,上頭要我先去看看狀況……」心妍走到我面前輕嘆了一口氣,放下臉上原本掛著的憂心,笑著對我說道:「那麼,我先出們喽,這裡就交給妳了。」她湊近我耳畔低聲道:「她的名字叫陳香。」
我望向那嬌小的身影,她不知何時已經將身旁散亂的藥品收拾好,默默地走向實驗室一角的牢籠中。她將牢門反鎖,同時一道紫光圍繞整座監牢,就像是某種術式啟動時的場景,記得曾在小的時候看過……
我記得它被稱作「紫焰」,是一種限制型的術式,運用一種名叫「帰」的杜鵑枝葉提取出來的毒素製成。術式啟動的同時,沾上毒液的物體會發出淡淡紫光,鬼只要觸碰物體便會被紫色的火焰包圍燃燒,據說會導致暫時性昏迷休克,似乎也有鬼就這麼被活活燒死。
「憐櫻,」寂靜的牢房中,一個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我回過身望向聲音的來源,自從進入科學館後,他便一直站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他向我走近一步,瞥向小香待著的牢籠,悠悠地道:「那孩子在三年前被帶進來……是被我抓來的,這裡所有的鬼都是,」他帶著些許虧欠的語氣說道:「她使用的是火系和風系法術,會操控像蛇一般的火焰……」他一直是面無表情的說著,但我隱約能夠感受到,不管在他的語氣或眼神中,蘊含的不只是虧欠的情感,那其中還包含著不捨與後悔。
「為什麼……要告訴我?」
我想知道,女孩的,以及他的過去。
我轉頭看向我,低聲說道:「請妳帶她離開這裡,也請妳不要再靠近這裡了。」
我垂下頭輕聲道:「……這麼做是不行的吧?」
不管是我還是小香,被帶到這裡都是有原因的,無論是以什麼樣的理由被帶到這裡,我有預感,我們再也無法離開。他應該也知道吧?所以才會露出那麼擔憂的神情,所以才會那麼慌張地跟過來……
「妳們一定能離開這裡,出去之後如果遇到暮珅,一定要告訴她妳沒事。」
「等、等一下!」
為什麼這麼說?為什麼……要說得像是再也見不到她了?為什麼要走?不可以!別碰!
他走到將女孩囚禁的牢籠,伸手握住門把,霎時間,一道紫光打在他身上,術式就這麼啟動了,就像爆發的火焰,將他整個人吞噬。
「惜楓!」火光不斷燃燒,他倒臥在地上,左手被火焰燒得一片焦黑,我也不顧當初連對我的叮囑,馬上使出法術將一團團紫火冰封,我蹲下身檢查他的傷勢,同時不斷地叫著他的名字。我牽起他傷痕累累的手,但卻無能為力,只能不斷的呼喚他,不斷的祈禱他沒事。
「這樣就確定了呢。」
「……!惜……楓?」
「這種事果然不適合妳。」
他緩緩坐起身子,看上去一點也不像身受重傷的模樣,他拾起地上一片裹著火焰的碎片,朝我露出滿意的微笑,就像貓咪玩弄剛抓到的獵物般。我趕緊鬆開他的手,將身子往後挪了一挪,看到他沒事的樣子,我的心中一片混亂,一股夾雜憤怒的喜悅湧上心頭,忍不住對他吼道:
「這種事一點也不好笑!」
不是的,他確實受了不小的傷,我明明親眼看到了,但是……可是……
他毫不在意的撫摸自己被燒傷的手,淺淺的笑道:「我剛才是真的昏過去了,不過只有短短幾秒鐘,所以我都有聽到喔。」他輕輕撫摸我的頭低聲道:「看到妳為我擔心,我很高興,不過我不會道歉,」他用指尖溫柔地拭去我眼角的淚珠,「除非妳答應我剛才的請求。」
「可是這麼做……」
「妳們不應該被困在這裡,妳也不該為我這種人掉眼淚,妳要記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
「但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我輕輕推開他撫在我額頭上的手掌,他也只是笑著回道:「等到妳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就已經太遲了。」他又再度用溫熱的掌心將我的頭輕輕往下壓,緊接著……
「嗚!放……」
「對不起。」
他將我帶得離他更近了點,近到……我的額頭靠到他的肩上。
他輕柔地撫摸我的長髮。
時間彷彿停止一般……
「姊……姊?」
他將我輕輕推開,讓我能夠看向呼喚著我的嬌小身影。
「哥哥也要把姊姊關起來嗎?」
「嗯,因為他們要我這麼做。」他放開撫摸著我的手,我緩緩坐直身子,望向他憂鬱的雙眸中映照出的自己。女孩緩緩走到我身旁,牽起我的手對他道:「你和所有人都這麼說過,總有一天我們能夠出去,一定能夠離開這裡,」她使出力氣拉起我的手,大聲的說道:「可是大家都死掉了!」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承受女孩的,以及所有被囚禁在牢籠中的鬼的目光。
「不准你靠近姊姊!」
小香……
「姊姊快走!他會在姊姊身上設機關,到時候就再也出不去了!」
「機關?」她忽然驚訝地看著我的臉,表情像是快哭出來般,我用手觸摸額頭上微微發燙的一點,只覺得指尖微微發麻。
「看樣子已經太遲了。」他一面起身一面微笑,女孩鬆開我的手,雙手摀住她小巧的臉蛋,我從她害怕的模樣以及他的話語中,窺見自己身上正發生的一切。
「進去吧。」他走到我面前,微笑著伸出手這麼說道。
他將女孩重新鎖進那立在角落的牢籠,將我帶到另一扇空著的牢門,他要我自己將門關上,待紫色的光芒圍繞四周,原先看上去十分普通的鐵製牢籠,在紫色火焰的映照下變得神秘且駭人。
「妳打開門試試看。」我疑惑地望著他,他的模樣看上去十分嚴肅,我猶豫了很久,同時也看向其他鬼,他們有些露出擔憂的神情,有些對這邊發生的事一點也不在乎。
我猶豫地向前踏出一步,身體不停地顫抖,他並沒有催促我,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將手伸向門把。
沒事的,碰到只會昏過去而已,沒事的,沒事的……
指尖感受到冰冷的觸感,緊接著應該到來的紫色火焰卻不知為何沒有出現。
「把門打開。」我不敢將視線轉向他,只是緊緊盯著自己的手,將門把握在手心中,「別怕。」總覺得他的聲音變得格外柔和,我輕輕將門往外推開……
不過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門緩緩開啟,伴隨著嘰嘰喳喳的聲音,我愣在籠中,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毫髮無傷。身體仍然不住地顫動,冰冷的汗水沿著臉頰緩緩滑落,雙腳忽地使不上力,我愣著跪坐在地,耳邊似乎傳來了什麼聲音,但我完全無法顧及身邊產生的變化,只知道自己又被誰半拖半拉地帶到一處,他牽引著我的手,伸向前方的另一道門。
「不要!」我用力揮開他的手,接著轉身想將他推得離我遠些,遠到我再也看不到他的地方,但他卻沒有移動,反而是自己被強大的力量往後推,撞上另一道啟動術式的牢門。
「不要過來……不要碰我!」我靠著那扇門,將雙眼緊緊閉上,不斷地懇求著遠離那份溫柔。我揮開他每一次伸向我的手,忽視他對我說的每一句關心的話語,最後整個人變得像是失控的人偶般不斷尖叫,不斷地,不斷地踐踏那份溫柔……
「姊姊?」
眼前一片模糊,耳邊傳來朦朧的呼喚聲。
「……!這裡是!」我嚇得趕緊坐直身子,發現自己靠坐在一張柔軟的椅子上,身上蓋著一張溫暖的毯子,身旁被將近十座鐵製牢籠環繞,靠得最近的一座鐵牢中,一位年幼的女孩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姊姊沒事吧?」她轉動水亮的目光,緩緩靠過來道:「剛才哥哥很用力地打姊姊……」
「他詪本還沒碰到她吧?」從身後傳來另一個不認識的聲音,那是一位被關在上層牢籠的少年,他露出凶惡的眼神說道:「你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明明是鬼但身上卻完全感受不到鬼的氣息,甚至連術式也能輕易破解,快說!妳是怎麼辦到的!」他激動地站起身,表情變得更加兇狠。
我記得自己被施加了像術式的東西,然後打開牢門,沒有觸發紫焰,我記得自己好像是昏過去的……
「請問,惜楓他到哪裡去了?」我到處找尋他的身影,但實驗室裡除了被囚禁在牢籠的五隻鬼外沒有半個人影。
「那傢伙被叫去『霧』那了。」少年不悅地道:「大概又要帶幾個廢物過來了。」
「……姊姊,那個……」小香低著頭說道:「哥哥說姊姊用冰把火封住,所以才能打開牢門……也把他加在額頭上的術式解開了,還有……碰到那扇門的時候也沒有被電,所以等姊姊醒過來之後……」
那扇門?
「妳這傢伙拖拖拉拉地要講到什麼時候啊!」少年大聲說道:「那傢伙說等妳醒後就能帶我們所有人離開這裡,這是真的嗎?」他露出質疑的神情質問道:「那傢伙該不會又在騙我們吧?說什麼總有一天會有人帶我們離開這裡,結果自己就先逃跑了,還接連騙了好幾個廢物進來,結果還不是都被毒死了!」
我看向其他牢籠裡的鬼,他們眼中寄宿著渴求離開的希望,他們紛紛靠到門邊,其中一位少女哀求道:「請帶我們離開,拜託。」
我起身朝女孩所在的牢籠走去,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接著伸手拉動門把。
鐵門輕輕地向內開啟,紫火同樣沒有出現,我將每一扇門都打開,然而他們卻只是呆立在籠內,少年猶豫地向前跨出步伐,通過牢門的瞬間,兩痕長淚湧出,他走到我面前,害怕地朝我伸出手。
「妳真的……能帶我們出去嗎?」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份情感,更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將會連累多少人受罰,我握住他顫抖的雙手,將他緊緊地抱在懷中。
我來到那扇厚重的門前,伸手觸碰通往外面世界的門,但門卻沒有敞開。
「怎麼會……」
「騙子。」
「煜希……」
「說好會帶我們離開這裡,結果連這扇門也打不開。」少年低垂著頭咬牙道:「每個人都這樣,都是騙子,妳也一樣!我好不容易……」他伸手抓住我的衣領,一股不好的預感即將爆發之際,身後的們忽然緩緩開起。
「哎呀呀?看來所有人都出來了呢~惜楓,這~是怎麼回事啊?」
少年的手因為這熟悉的語聲顫抖著逐漸鬆開,一雙小手從後方搭上我的肩膀,接著在我耳畔低語道:「這是怎麼回事呢?憐、櫻。」
幾個人被嚇得逃到實驗室角落,小香則是害怕地縮到少年身後。我被推著進到實驗室中央的空曠處,門,當然也關上了……
「看來是我贏了,學姊。」
「你這什麼話?就算她真的讓他們從牢裡出來,還是沒辦法走出這裡,到頭來贏的人還是我~」心妍得意的笑了一笑,「好了,通通回去。」
「誰……誰要乖乖回去啊!好……好不容易……才出來……」少年支支吾吾的說著,雖然看起來十分害怕,但他仍然沒有將視線移開。
「真是的!惜楓,你沒事幹麻隨便答應他們這種不可能的事,他們這樣會讓我很困擾。」她朝少年的方向走去,身上的衣物上沾著幾滴飛濺的鮮血痕跡,我緩緩轉身望向他,他臉上帶著淺淺的傷痕,以及一副欣喜的表情。他對我低聲笑道:「妳做的很棒。」他的左手已經用繃帶包紮好,雖然看起來有些凌亂,「只可惜我們回來得太早。」他輕輕嘆了口氣,看向那些被帶回牢籠的孩子,表情變得有些失落。
「你真的希望我帶他們離開嗎?」我小聲地問他,「這麼做的話你會受罰的。」
「那就接受吧。」他淺淺笑道:「別忘了妳也會被處罰喔。」
「夠了你們!我又不是為了讓你們惹事才把你們帶來!最好給我差不多一點!尤其是你!」心妍氣憤地指著他說道:「如果下次再有這種事我絕對饒不了你!當然妳也一樣!」
「我?……下次?」
「這還用說嗎?以後只要是雨天妳就給我乖乖待在這裡,不過我絕對不讓你再跟來!上次給我把牢門全砍了,這次居然想到把術式破壞,誰知道下次還會玩什麼花樣?你要是再想把他們放出去,我就把你也關進去!看你怎麼出來!」
「妳也知道那種術式關不住我吧?」
「你以為破了一種術式就很了不起了啊?我可還有幾百種花招陪你玩呢!看在今天收集了不少情報的份上就先饒了你,給我等著瞧!」心妍露出自信的邪惡笑容,「哼!」了一聲把我們趕了出去。
走出科學館時雨已經停了,望著夜空中佈滿的無數星斗,我驚訝地放慢腳步。
「從妳昏過去後已經過了大概五個小時了。妳放心,學校裡現在大概只剩下我們了,但這麼說妳可能會更害怕吧。」他跟著停下步伐,訴說著我不知道的事……
「對不起。」他十分莊重的這麼說道:「我當時為了讓妳冷靜下來,可能沒有控制好力道,」他微微停頓,將身子轉向我,「妳沒事吧?」
我輕輕點了點頭,稍微愣了幾秒,但還是決定開口道:「可是我聽那個孩子說……他說我是在你動手前就昏過去的。」我捏緊裙襬,低頭對他說道:「我、我才應該向你道歉,」我想起自己當時不受控制的不斷吼叫、不斷拒絕他的溫柔,可能在我不記得的那些片段中,還做了更傷害他的事。
「妳沒事就好。」我緩緩抬起頭,他溫熱的掌心輕輕拂在我額頭上,臉上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回去吧,晚上在外頭會很危險。」他理所當然般的牽起我的手,帶我步入晦暗的星夜。
一路上我嘗試詢問他一件我無論如何都想知道的事情,但一直到進了教室,收拾完東西,都一直沒勇氣開口。我怕自己沒來由的疑問,會讓他感到困擾。
他從咖啡座走進教室,溫柔地幫我靠上椅子。我跟在他身後猶豫著走向長廊,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怎麼了嗎?」
出了校門後,我們大概就會變成敵人了,要是不趁現在將疑惑解開,或許明天的他就不會再為我停留,我的心中不斷浮現這樣的念頭。
「……那個!」我抖著嗓音不知該如何開口,雙手在胸前緊緊交握,「我、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嗯,妳說吧。」他握住我緊握的雙手,彎低身子,微微歪頭望著我的雙眼。
那瞬間,心,跳得好快。
他沒有催促我,只是靜靜地凝視著我的雙眸,只是靜靜地握著我的手,靜靜地等待。
「那個……我……我……」
「沒事的,別著急。」
「我有件事……想要問你……」
「嗯,我知道,說吧。」
溫暖的溫柔從他手心傳遞過來,從他的眼神傳遞過來……
「為什麼……你那時候碰到……碰到門的時候,會……觸發術式?我記得只有……只有鬼才會讓術式起動……對吧?」
我很害怕,我怕他聽了我的話後,會不再和我說話。我緊緊握著他的手,緊緊抓著那渺茫的希望。
「而且,為什麼要幫那些孩子離開?」我發現自己的聲音不再顫抖,發現自己或許能鼓起勇氣接受他的答覆。他站直身子,對我淺淺一笑,將我拉進他懷中……
「我啊,是被詛咒附身的人,我們家族的每個男孩子都是,只要出生,便會被詛咒附身,呵呵,雖然這麼說,但我們家裡似乎從來也沒有女孩子。」他緊緊地摟著我,用比以往更溫柔的聲音說道:「如果說妳是解開束縛的鬼,那我就是被詛咒束縛的人吧。」他緩緩鬆開緊摟著我的雙手,再度凝視我的雙眼,輕聲道:「這樣明白嗎?」
我反覆思索著他話語中的含意,他繼續說道:「我之所以要妳帶他們離開,只是因為我相信妳能辦到,要是我們在晚一點回來,或許就真的是我贏了也說不定。」他將手掌輕輕貼在我頭上,「其實知道妳的事的人不如妳想得多,其中也一定有願意相信妳的人在,所以不需要害怕。」
「那……小哀知道我的事嗎?她知道我是……」
「嗯,她一直都知道,不過她是絕對不會傷害妳的,不會像我這樣。」我不解地望著他,同時想起他說過的一句話。
「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
「明明都被傷害了,為什麼還要選擇相信呢?」他垂下頭悠悠道:「還真是笨呢!我這個人一直以來都只想著自己,從今以後也是,我只會傷害其他人,只會讓相信我的人失望罷了,等妳了解的時候就已經太遲了。」
「我確實很笨,所以我想要了解,就像你願意相信我,我也相信你絕對不是你所說的那樣的你。」
我堅定地凝視他的雙眸,碧綠的瞳孔透出一層淡淡的光芒,他將我擁入懷裡,顫抖著嗓音在我耳邊說道:「可是我不想再傷害妳了。」
那天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像這樣說話。他變得和以前一樣,總是那麼沉穩、總是那麼神秘,而我也再沒有勇氣向他開口提那天晚上的事,唯一不同的是,每次訓練之前,他會主動到班上來接我。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