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無明》下篇.佛系余生

2018/05/25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本文所觸碰的並非「邊緣」,而是直視「正常」的自我批判,寫成「《一念無明》的怒」,作為紀錄。藉由《一念無明》的故事放置「正常」與「邊緣」的對位,帶起了社會對精神病患的關注,然而文本上更多是來自大眾社會的精神面貌。
話說《一念無明》的鄰里之中,沒有寫到人情味,所有刻骨銘心的情皆來自欺壓。除了末段利用淺白的排斥一幕作結,其餘找到的有趣戲路,是來自小余生所承受余師奶的高壓手段。其實,余家的描寫正是重蹈黃家的故事線,失去了丈夫和父親的角色,家庭的父權結構扭曲,奈何余師奶執權成為神經怪獸,而余生注定被虐,唯寄望餘生有超人治怪獸的一天。
故事的衰落,是不見離家出走寫在余生身上,余生的形象睿智,本質是零反抗的弱智。眼見余生的頭殼插香,被老媽子打扮成一副上香稟神的香壇,不禁想起黑澤明的《沒有季節的小墟》的開場,過份倡義人道精神的電影風格,以今天香港看來已無法照單全收,更有一點水土不服。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編導把母子關係與觀眾扯貓尾之妙,看得我啼笑皆非,有如坐針氈的憤怒。單方面憐憫余生是一種偽善,雙方面蔑視余氏母子,才是一種對現實的隱隱吶喊!
余生竟是若無其事,又令我想起了陳果在二千年所拍的《細路祥》,祥仔「窮就諗計仔,追女仔就做老細,無人照就刮大佬,唔順氣就靠整蠱」,陳果更把離家出走拍得冷靜瀟灑,「除褲罰企,唱新馬仔」一幕之經典無人不曉。祥仔閤家的港式怪誕,從祖母過身,菲傭賺夠飛走之後,讓祥仔續寫。「賓妹」撇下一句「香港人痴線」便可以拍拍籮柚,但祥仔根植九龍城,被出賣和虐待得近乎歇斯底里,只能從彈丸之地仰天高唱新馬仔。陳果鏡下的阿芬和細路祥擁有直覺和自覺,遠比禪定(佛系)余生來得有靈性,他倆年紀輕輕便搭上勾結、出賣、犯賤、後悔等一些迫真和殘酷的童年描寫,還有縈繞不去的罪與愛。
686(詹正德)對陳果的《香港三部曲》有以下看法:「三部曲裏的主角及多位配角幾乎全都具有如此被遺棄或被迫分離割捨的遭遇,而遺棄他們的,多半也都是自顧不暇,迫於形勢,而非出於自己的本意。」同一世代的身影聽外人說港產電影,不等於就值得擁護其客觀價值;「非出於自己的本意」根本是香港本色和核心價值,是一個既濫情又濫用的藉口,回顧過去抑或還觀當下,能夠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糾結於集思廣益的過程多於結果和實際改變,歸根究底,是因為無法直視自己的悔恨而諸多推搪。數以事件計的悔恨已經難受,數以世代計的悔恨,是坎坷的民族命運。到底哪一代香港人,不再吊兒郎當的看香港電影、拍香港電影和做香港人?在恐懼被遺棄之下,余生、黃世東和《一念無明》選擇了更悲哀的自我扭曲和犧牲,反而成全了愛。
《一念無明》為了人民服務,擔驚受怕頭上的光環被討伐,自我審查尖銳面。面對高壓環境,余生從頭至尾毫無反應,黃世東從火爆至安樂就範,結局斷送余生回歸狼穴,然後臨湖靜思過錯,繼續禪修,遠離任何改變的妄想。
如果視世東的缺憾作為一種天賦的話,我覺得《一念無明》未免太為難角色了,也太小看人的倔強。日子不多,黃陳站於名聲大噪之下,或許不必再為了照顧觀眾而拍得怪裏怪氣,人若然忘記了愛也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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錫洋,香港90後影視工作者,業餘影評人。 文青無門,學棍不足,腥羶色有餘,愛好黑色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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