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15歲的月島雫與天澤聖司因圖書館借閱卡相識,聖司為了實現職業大提琴手的夢想遠赴義大利,雫則承諾會努力成為兒童文學作家,兩人許下十年的約定,從此分隔兩地。十年後,雫已是一名兒童出版社編輯,工作不順,創作屢投屢退,儘管每遇挫折總會想起聖司激勵自己,但現實的考驗使她自覺距離夢想越來越遠。進退維谷之際,雫決定遠赴異國,確認愛情與夢想是否要再持續下去。
在看電影版《心之谷》前後,我都沒有看過1995年的吉卜力動畫,也沒看過1989年的原作漫畫《聽聽我的心(耳をすませば)》,卻不妨礙劇情理解,只是單看情節推進的安排有許多日本少女漫畫的痕跡。但我喜歡現在與過去、成人與年少的穿插,彷彿正是回憶陪伴著月島雫與天澤聖司一直走到25歲的現在,同時帶出兩人追求夢想與延續愛情遇到的困境。
「只要側耳傾聽自己的內心,就能找到自己的初衷。」
「我覺得夢想是會隨時間改變形狀的。」
這兩段話可說是電影想傳遞的核心。從雫與聖司年少相識、長成各自追尋夢想、又要維繫感情的多線並行裡,電影選擇偏重月島雫及愛情。當雫來到義大利,在聖司的伴奏下唱出〈翼をください〉(請給我一雙翅膀)一段,既呼應年少回憶,更成功確認兩人之間的情感連結仍在,聖司也藉由韋瓦第的話告訴雫「生存的價值在於有多少笑容」、「即使雫無法成為兒童文學作者,但以編輯的身分幫助作家,讓出版的作品為大家帶來笑容我認為也是相同的意思。」從對雫的理解觸發了自我的理解,進而讓他察覺失去了發自內心演奏的快樂,都是延續之前歌唱確認的情感連繫──或許這也是將聖司的夢想從原作的「小提琴工匠」改編成「大提琴手」的用意,畢竟同在創作/演奏以自我表現的道路上,更有足以彼此理解的共同點。
然而讓兩人在夢想困境的癥結都藉由「過去」延續至今的愛情解決,也就失去了「現在」真正彼此理解各自處境與成長變化的機會。雖然闖入的安排很突兀,但莎拉的那句「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以及聖司找不到逃走的雫的事實,對我來說同樣真確。而讓聖司藉由一封遲來的告白信挽回雫,又與之前的理解與連繫產生了矛盾:顯然雫認為他們之間的相識出自天意的巧合,實則是聖司處心積慮努力的結果──這份誤解反而讓我困惑:這兩個人是怎麼延續了十年?
其次,雫的創作夢想在電影裡全由聖司提議與鼓勵(吉卜力動畫是聖司爺爺),後來投稿全都落選的挫折,使擔任編輯的她失去向老師直言表達感想的自信,因想獲得外界的認同以致失去了夢想的初心,這部分的安排對創作者而言可說相當真實而適切。只是雫自言無法「靠自己下決定」,以致必須去尋找聖司;以及無法依爺爺建議,傾聽自己的內心,而是要由聖司在信裡說:「希望你不要放棄夢想,這是身為第一號讀者的請求。」才重拾創作──再度令我好奇這十年來,在僅有撥接網路,手機無法上網,且手寫稿應該只有一份的年代,聖司還一直是雫的第一個讀者嗎……?
或許情節如此安排是要強化聖司在雫心中的重要性,以及雫在聖司心中的無可取代,但從15-25歲這樣自我探索及與現實接觸的重要年歲,兩人都未在彼此身邊,雫堅持夢想顯然只是為了要追上聖司的夢想,畢竟電影裡並未表現她真心想要創作的動機與欲望:她想說什麼?為誰而寫?除了投稿失敗,她有意識到自己創作的強弱之處嗎?如果背離自己的心聲,那麼這樣的夢想是否還有意義?
電影只處理了最後一個問題。總之在最後偏重的選擇,讓我覺得雖然劇情以雫為主,也讓她在重新提筆創作時體會到「希望真心的創作能打動別人的心」,但這點在她十年創作時並未有所迷惑與掙扎,而是呼應聖司的困境,成為加重十年仍然相愛(卻未必相知)的設定。若將夢想視為一個人部分性格與生命的證明,雫反而像是為了成就聖司而存在,她等待的彷彿僅是最後聖司的那句「不能沒有你」的求婚,這是讓我覺得最可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