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曦】09 闇夜（中）

果不其然，五日後，正當祝祁淵在屋內研究棋譜時，便有人前來通報：青雲閣易副閣主來訪。

祝祁淵看向窗外，不易察覺地笑了笑，「帶他過來。」

闇夜閣中人人皆知，閣主棋藝精湛。他的每一步都在為未來十步鋪路，對手的一舉一動，乃至整個局面全在他掌控之中的感覺很好。

現在他也在下一盤棋，和青雲閣那隻虛偽的老狐狸下一盤不能輸的棋。或許說他是狐狸還有些低估他了——狐妖都沒有易天齊狡猾。

祝祁淵知道易天齊鬥不過他，但多些準備總是好的。他總是將萬事都思慮周全，也因此自他年少從父親手中接下闇夜閣後，便事事順遂。

思及此，祝祁淵的眼神稍稍黯了下來。一切如他所料又如何？那孩子......那孩子總是超出了他預先設想的一切......

「祝閣主。」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叫喚，打斷了他的思緒。

「易副閣主，請坐。」祝祁淵收斂了情緒轉過身，逕自走到桌前，抬手示意易詠謙在他對面坐下。祝祁淵慢條斯理地替他斟了一杯茶，臉上雖然掛著淺笑，然而眼底卻無一絲笑意。

易詠謙接過茶放在桌上，似乎沒有喝下的打算。抬眼看向祝祁淵，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句虛偽，才緩緩開口，「晚輩今日代表青雲閣過來，和您談一起合作。」

祝祁淵看著易詠謙眼中藏不住的不悅與一絲殺意，覺得世人對這「易副閣主」的評價有些言過其實。

終究是年少氣盛，他想著。

又替自己斟了一杯茶，也不看易詠謙，祝祁淵漫不經心地開口，「本座知道。第三勢力興起，還屠殺了許多人，這種事闇夜閣當然得幫忙管一管。」

易詠謙看著他的動作，覺得祝祁淵根本沒將自己放在眼裡，心中說不出的煩悶。他不屑地哼了一聲，「你們殺的人還少嗎？」

「易副閣主，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雖說闇夜閣是世人眼中的邪道，但我們殺的可沒幾個是真正的好人。」祝祁淵語氣仍是那樣目中無人，但眼底卻閃過一絲殺氣。他勾起不屑的淺笑，眼神淡然，「個個貪污腐敗、好色成性，拿著那些骯髒錢整日到青樓花天酒地......令人作噁。」

「但你們的手段──」易詠謙想起闇夜閣對付那些人的方式和殺人的手法，有些反胃。

但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祝祁淵不耐煩地打斷，他抬手制止易詠謙繼續說下去，「是，我們在百姓面前直接殺了他們，觀感是有些不好。但你們青雲閣暗中將人綁入地牢又有多高尚呢？聽命於朝廷不見得就是正確，你們殺的又有幾個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我爹娘──」易詠謙眼帶殺氣地看著祝祁淵。

「行了。有時眼睛看見的，不見得是真實的。」

相對於易詠謙的急躁，祝祁淵的老神在在更顯出兩人之間的差距。

這是祝祁淵第一次和易詠謙交手，不只如此，過去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青雲閣的人合作。看著易詠謙過激的反應，他再一次忍不住嘆道：終究是歷練不足。

易詠謙自然是不知道祝祁淵現在是怎麼看他的。再一次被打斷，他只是不服氣地張了張口，想再說些什麼。這時外頭卻傳來了叫喚聲，「閣主。」

「進來。」祝祁淵吩咐，待那人進門後淡淡命令，「說。」

那人恭敬地低頭道，「閣主，暗影昏倒了。」

「弄醒他。」祝祁淵不耐煩地回應，怎麼這點小事還需要來問他？

「閣主，他先前已經昏過去好幾次，這次真的用不醒了。」感受到祝祁淵的不悅，那人小心翼翼地回覆。

祝祁淵皺起眉頭，手指在桌上敲著，感到有些煩躁。

──麻煩......這樣就撐不住了。

「還剩多少？」

「回閣主，一百鞭。」

一百鞭......罷了，這次是罰的狠了......

祝祁淵想了想，「罷了，把人送回房裡。」

「是，屬下告退。」

待那人離開後，祝祁淵才終於將視線從桌上的茶具移開。他轉頭看向易詠謙，發現他正怒瞪著自己。

他不在乎地勾起笑容，似是忘記了方才易詠謙也在場。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易詠謙，笑中帶著點嘲諷的意味──這易詠謙到底太年輕，控制和隱藏自己情緒的能力還比不過我們暗影。

看著眼前火冒三丈的人，祝祁淵被勾起興趣，「怎麼？有興趣去看看大名鼎鼎的闇夜閣殺手暗影嗎？」

「你就是這樣對自己的兒子？」

「易天齊沒有教過你要尊敬長輩嗎？」祝祁淵冷哼一聲，「何況，我何時說過他是我兒子？他不是祝宇羲，他是暗影，就只是暗影。」

祝祁淵起身走到棋盤前，上頭還有方才研究到一半的棋局。看著局中被逼入絕境的黑子，似是想起了什麼，話語中嘲諷的意味更濃，「你又對他多好了？不是早知道我派人在外面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