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火種散發著藍色冷光,但溫度卻炙熱非常,現下它定定飄在魔修屍體不遠處,等待採擷。
白丹平吞了粒丹藥才將火種攝入丹田。他盤腿打坐,蹙著眉,臉霎白霎紅,渾身出了薄汗。
又過半個時辰,他頭頂開始時不時冒煙,似是進入生死關頭。
蕭濁端詳著白丹平的臉,劍眉微挑 ,眼珠轉了轉。
許是白丹平為人親切,蕭濁覺得自己似對白丹平有某種好感,但這種好感無關情愛,他自己也捋不明白。
猝然,蕭濁眉頭一皺,道:「有人靠近。我去看看怎麼回事、將他們引開。」
墨硯犀答道:「去吧,丹平有我守著。」
墨硯犀巴不得蕭濁離開,離得越遠越好,若是一去不返,順道撒手人寰那便更好了!
蕭濁鋪開陰氣,一路朝動靜處飛去。
靠近後他隱著氣息,立在樹梢,靜待來者。
過了一刻鐘,只見柳嫣萍、孔玉林、馮汎朝此處飛竄,後頭還有七名寒蟬宮弟子緊追不捨。
咚的一聲,蕭濁凶神惡煞地跳下樹,道:「此路不通。」
眾人見了這隻攔路虎均是一愕,尤其是孔玉林,簡直像見了鬼一樣。
孔玉林一句三顫,道:「蕭、蕭濁!?你想做什麼?」
自資格比試上引以為傲的陣法被破,他道心都要不穩了,遠遠見到蕭濁都繞著路走,不曾想到了秘境還給他遇見蕭濁。
「沒做什麼,只是你們不能再前進,否則休怪我不客氣。」蕭濁持著墜天,英俊的眉眼一厲,披散長髮被風吹得張揚,像隻巡視領地的雄獅。
馮汎當即破口大罵:「蕭濁,你……你沒瞧見寒蟬宮弟子要殺我們?」
馮汎生的憨厚,是一名器修,擅長製造靈器,乃焊器峰主弟子,並在資格比試敗給墨硯犀,蕭濁對其有印象。
柳嫣萍施了一禮,態度不卑不亢:「蕭師弟,這冰心蓮本就被我們摘下,誰知這寒蟬宮弟子卻想殺人奪寶,還請師弟看在同門同宗份上讓我等過去。」
冰心蓮生在燥熱炎地,卻能將地底的寒氣吸收,還可治好炎毒。
柳嫣萍的師尊中毒已久,這冰心蓮本就是她來此的目的,今日冰心蓮既已被她摘下,她是萬萬不會放棄的。
蕭濁聽了態度仍是不變:「並非我不讓你們過去,而是白師兄這時不能輕受打擾。」
三人聽了一愣,這蕭濁何時與白丹平有交集了?
白丹平雖然古怪,愛找人試藥,卻沒人願意得罪他,誰沒有傷重的時候?說不準哪日便會上門求藥。不過白丹平既然得了「白煞」這麼個戲稱,非是萬不得已,也不會有人閒著尋他。
「那、那你就讓我們在這等死!?」見蕭濁兩不相幫的態度孔玉林心中叫苦。
這時後方追擊的寒蟬宮弟子已至,冷道:「又多了一個崆梧山的,一齊殺了吧!」
號令一下,寒蟬宮的法寶、飛劍齊出。
七對三,柳嫣萍心知凶險便不再藏拙。她後退幾步,轉身拋出冰綾綢緞,霎時陣陣冰寒之氣朝寒蟬宮弟子拍去。
柳嫣萍嘲道:「寒蟬宮枉稱正道,雄踞北方卻為冰心蓮窮追猛打,也不怕招人恥笑?」
寒蟬宮弟子道:「道魔之分是公,天材地寶是私,況且我等便在這秘境將你們埋了,外頭又有誰知是我等幹的?」
柳嫣萍嗔道:「恬不知恥!」
寒蟬宮弟子修為並不高,但人數眾多,雖祭出的法寶多為靈器級別,但也夠讓柳嫣萍三人手忙腳亂。
孔玉林心道吾命休矣,伏低身子,拍出幾道法印,布下防陣。馮汎則射出自己煉製的靈器禦敵,一時空中金光、寒氣交迸好不精彩。
這時一道劍氣襲向蕭濁。
蕭濁凌空翻過,當墜下時一名男子已飛竄而至,持劍狠道:「傳聞崆梧劍法雍雅端方,攻守兼備,煙波殿主親傳弟子在此求教!」
男子話畢陣陣金木劍氣橫貫,它利如鋼尖,又暗含金屬光澤。
寒蟬宮設有四殿,煙波殿掌劍,其殿主便擅長一種凝為固態的金木劍氣。
「這便是煙波殿主傳授你的劍法?」蕭濁橫飛側移,腳步連踏,不多不少一直恰好距離男子五步,卻並未拔劍,只暗暗觀察。
怎麼可能?既躲過劍氣又緊追不捨!?數招過後男子已知蕭濁並非易與,心內拔涼拔涼。
蕭濁觀察夠了,桀驁笑道:「哼,此等劍法忒粗淺鄙陋,便是我這成童小兒也會使!你莫不是和戲曲武生學的?」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聽他辱及師門,戰至正酣的寒蟬宮弟子紛紛大罵:「不過是築基期劍修還敢大言不慚,簡直誇口!」
「誇口!?」蕭濁擰眉,沉道:「我這是在自謙!」
他的語氣太囂張,囂張到不容置疑。
寒蟬宮弟子等著看他為大話付出代價,熟料當他拔劍,幾道緻密成鋼的炫燦劍光疾射,正是金木劍氣,且極其正宗,精純雄渾。
瞧幾眼便使出分毫不差的劍法,還嫻熟無比!?親見這一幕之人俱是一驚。
眾所周知金木劍氣除了靈根上要求嚴苛,縱是天之驕子苦修數十載都未必小成。
此人天賦得高到何種境界,又該是何等絕頂聰明!?
蕭濁神色淡漠的挽個劍花,手持墜天上劈下斬,於呼嘯劍氣中指點道:「你金行不足,木行太過,且凝氣化實該聚氣歸一,不該駁雜氣紊!」
他行步颯沓如流星,端的是宗師氣象,最後一擊更將男子靈劍削成兩截,接著咻一聲,斷劍飆出,正好插上男子腦門,叫他當場斃命。
眾人駭然,心裡充滿恐怖,彷彿巨大黑暗平伸至腳前,只等著他們踏下去。
蕭濁叱道:「我本不欲出手,誰知爾等不知死活!」
未免夜長夢多,蕭濁將陰氣灌入墜天,接著足尖輕點,身影一閃,瞬間又擊斃一名寒蟬宮弟子。
其他五名寒蟬宮弟子驚懼交加,也顧不上柳嫣萍三人,調頭後便一齊攻來,怎料蕭濁並未因此受制,反倒越戰越狂。
寒蟬宮最著名的便是劍陣、陣法、奇門遁甲。
領頭弟子見取不下蕭濁,號令道:「寒蟬天珩陣,布陣!」五名弟子聽令後持著法寶便站上陣位。
柳嫣萍提醒道:「蕭師弟,當心,此陣可添劍式之威!」
蕭濁不以為意,運起陰氣道:「呵,閻王要你三更死,豈會留你到五更。」他狂嘯一聲,滔天焚焰卷過,立刻持著墜天在焰火中殺到。
一名寒蟬宮弟子喝道:「看我飛劍!」怎料飛劍未出,手臂便被斬斷,接著只見蕭濁陰鷙的面龐逼近。
當墜天和焰火一掃,寒蟬宮的所有法寶便被風捲殘雲拍落。
寒蟬宮弟子心中膽寒,誰知此人會有如此實力?心中當即有了怯意,但那墜天狠戾霸道,如餓虎撲食。
「跟我玩陣法,笑話!」蕭濁身軀飛旋,腳步不停地踏上陣位,一連十三步那寒蟬天珩陣的效果便被逆轉。
霎時血霧、斷肢四散,弟子們慘叫不絕。
當綿密劍網一罩,寒蟬宮弟子們便脫不得身。
但墜天仍不停止,速度節節攀升,鋒銳劍尖掠過,驚詫未止,道道血色亂花眼,五名弟子嘴還張著,首級便被齊齊摘下。
框啷一聲,蕭濁收劍入鞘,雙足踏在焰火上,眼光如寒星般睨來:「好了,你們還要過去嗎?」
蕭濁嘴角彎起了邪魅的弧度。
見到他這副殺神模樣,柳嫣萍三人不知是驚的還是怕的,竟看傻了眼,一時無話。
蕭濁見三人不答,復又問了一次:「嗯?你們還要過去?」
柳嫣萍率先回神,施了一禮:「蕭師弟,危機既已解除,自然不會再打擾。」其餘兩人也趕忙施禮。
「很好,你們走罷!」蕭濁擺了擺手,轉身便要離開。
柳嫣萍見人要走連忙說道:「多謝蕭師弟今日相救,它日若有需要可以上法籙峰尋我。」
蕭濁根本沒想救人,不過他們既已誤會,他也是可以接受:「知道了,那師弟就先恭敬不如從命了。」
蕭濁頂著三人的目光,灑脫離去,沿原路返回。
他遠遠便瞧見白丹平已然無事,不只修為從築基後期達到築基大圓滿,就連之前受的傷也痊癒,哪還有先前的虛弱模樣?
蕭濁笑道:「看來這天火火種是個好東西。」
白丹平抓了抓頭,一臉歉疚:「多謝蕭師弟護法,聽阿墨說你還將前來之人引開,我這師兄真是汗顏。」
「師兄無需介懷,既已無事,那我先行一步了。」蕭濁語畢大步一踏便要離開。
白丹平伸手欲將人拉住,道:「且慢,那秘境中心……」
蕭濁知道他要說什麼,當即打斷:「我心意已決,白師兄別再勸了!」
白丹平手指掐緊衣袖,不安道:「你就這般想直著進去,橫著出來?」
如此纏人不休,若是別人只怕蕭濁早已發作。
蕭濁擺手,決絕道:「我有分寸,身陷險境自會逃離,師兄無需掛念。」
白丹平聞言輕嘆一聲,一隻手無力搭在墨硯犀肩上,就像隨時會癱倒在地。
他將手伸向腰際麻袋,道:「我這有一些丹藥,你拿著!」
雖說是一些,但白丹平從裡頭掏出一瓶又一瓶的丹藥,掏了好一會都不停止,滿滿當當。
也不知麻袋裡到底塞了多少?這分量都能開藥鋪了。
蕭濁喜道:「那便多謝了!」他也沒在客氣,當即將丹藥全部收進乾坤袋。
煉丹極其艱辛,而且有炸爐風險,歷史上不知多少丹師死在爐子前,每回煉丹都可說是在賭命。墨硯犀的臉瞬間黑如鍋底,攥緊拳頭:「丹平,拿出這麼多丹藥,那你自己呢?」
白丹平的憂心神色緩緩恢復如常,他看了墨硯犀一眼,突然一笑:「我還有幾瓶呢,況且我不怕,我還有阿墨,阿墨最好了!」
墨硯犀:「……」
*
蕭濁又恢復獨身一人。他閉上眼,用陰氣感應,確定好方位後筆直朝中心前進,再無旁騖。
過了五日,四周溫度激升,已不是發熱汗便可解決,於是蕭濁用陰氣化作寒氣罩住周身,這才好受一些。
此時周遭已不見樹木,一片空曠,連土地都成了赤紅色。觸目所及除了大片大片的龜裂,腳下還不時有岩漿噴出。
當見到這場景,蕭濁便知目標已近。
他又走了十里,前方漸漸出現一處扭曲空間,遠眺時,場景都成了波浪狀,似被誰推擠著,時而高如山巔,時而低如谷地。
火種想必便在裡頭,蕭濁心頭溢滿雀躍。
焚風像頭餓急的猛獸,發出陣陣怪嚎,但聽在蕭濁耳裡,像極火種列隊歡迎的聲音。
這時蕭濁又見到那名蓑衣少年,就在蕭濁右方。對方動作也為之一頓,顯然也已發現他。
蕭濁沉道:「來此做甚?」
「火種。」少年英俊面孔一如初見,僵硬、冷峻,無甚表情。
蕭濁上下打量。許是因為炎熱,少年已卸下蓑衣,露出流著汗的壯實身材,此外,他肌膚上還布著密密麻麻的猙獰劍痕。
「有趣,我亦是要取火種。」蕭濁揚起下巴,好似火種已是囊中物。
蓑衣少年看了蕭濁一眼,語氣冰冷:「各憑本事。」
他散著令人不敢忽視的冷銳氣場,彷彿出鞘寒劍,但蕭濁又豈會退讓?
蕭濁嗤道:「行,各憑本事!」
語畢兩人不再言語,一左一右,似有默契地齊齊踏入扭曲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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