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氛圍圍繞在我們之間,吳品瑜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我看。
「……」
默默地回看向她,我頓時有些後悔,一時情緒激動直接脫口而出。
自從我的心中出現莫名的『聲音』的那時起,我的情緒就常常會像這樣失控,就算平時努力的克制,但總有像剛才那樣一時間管不住自己的情況發生。
「除了這件事情以外,什麼都讓你問……」
我妥協了,沒辦法,這種情況下,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可以讓她閉嘴的方法。
「……好吧~我也不想勉強你說出來。」
吳品瑜將手指抵在嘴唇邊,沉默了片刻後突然想開了般的開口。
……你有臉說這種話嗎?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無言的瞥了她一眼。
「那……你那時候怎麼會在時代節奏啊?我記得你說你在餐廳打工的。」
吳品瑜馬上轉移了話題,自顧自地問道。
「我沒必要老實的告訴你吧?」
「你剛剛才說好會告訴我的!」
「啊?」
「嗯?」
我們兩同時露出了古怪的疑問。
「你在說什麼?」
「你不是說只要不問跟朋友有關的事情,你就會老實回答我嗎?結果你剛剛又說不想老實回答,這樣是犯規的!」
吳品瑜一副嘟嘴裝作生氣的樣子瞪了過來。
「唉……我已經回答了啊,我的意思是,你禮拜五問我的時候,我那時回答你的內容沒有必要老實的說我的實際情況,那句『沒必要老實說』是指這個。」
「……你也省略太多東西了吧!」
吳品瑜直接氣得大吼大叫了起來。
「是你要問的。」
我依然簡短的回答了她。
「那……那下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不在學校的時候也像在時代節奏表演時那樣打扮的好看一點點呀?你長相又不差,這樣一定會很受歡迎的。」
「我又不在意,而且我不需要受歡迎。」
「唔……阿龍同學,這樣我很難問下去耶。」
「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故意在句點我呀?」
「沒有。」
「那為什麼都是這樣冷冷地回答?」
「我已經老實的回答問題了不是嗎?」
「「……」」
雙方之間再度被無言的尷尬氣氛壟罩。
「這個權利是不是一直有效?」
吳品瑜再次打破沉默。
「什麼意思?」
「我、是、說,這個可以向你問任何事情的權利,是只有現在有效還是之後還能來問你?」
她有些惱怒,一頓一頓的咬著字問道。
……我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竄上腦門,這傢伙之後還打算繼續來騷擾我嗎?
「只有今天有效!」我急忙開口打斷之後可能會纏上來的麻煩。
「之後也讓我問你問題,然後我保證幫你擋住書苡同學的騷擾,怎麼樣?。」
她雙手緊握在胸前,用著楚楚可憐的樣子看了過來。
「這個條件你在向我問問題的時候就已經答應我了,所以不行。」
計畫落空,吳品瑜有些頹敗的低下了頭。
「你這個禮拜六或日有空嗎?」
沮喪了幾秒鐘,她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猛得將頭抬了起來。
「除了回診以外,目前沒有安排。」
「可以請你其中一天空出來給我嗎?我想約你吃個飯。」
「不可以。」
「拜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她一邊說著一邊雙手合十舉在頭頂。
「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約我吃飯?」
「上週五那天你不是幫了我們嗎,和我同行的兩位朋友說想當面謝謝你,原本可以當場跟你說的,可是你馬上就把我們趕走了……」
她把有些不正經的態度收了收,正色的對我答道。
「你已經跟我謝過了,這樣已經可以了吧。」
看著對方那認真的態度,我也改了改不耐煩的模樣。
「拜託,請空其中一天假日的時間給我們,我的另外兩位朋友很想好好的感謝你。」
吳品瑜解釋的同時還不時用餘光瞥向我觀察我的反應,看著我沒有回應的意思又繼續補充「當時只有你願意幫忙,真的給我們很大的幫助,我的兩位朋友也很想當面對你說聲感謝。」
說完她突然站起身,對著我深深的一鞠躬,再次向我懇求。
「我知道了,就只有這一次。」
看著她這麼堅持的樣子,我在心中微微一嘆。我想……如果這時候不答應她,或許這一週開始,她又會糾纏上來,所以我只好答應下來。
「嗯!只有這一次,謝謝你!」
她高興的就像中了彩券一般,真是的,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麼好高興的。
「那你要約哪一天?」
我掏出手機,點開行事曆的功能,準備標上提醒。
「我可以過幾天在跟你說嗎?因為我必須和另外兩位朋友約好時間,不能自己擅自決定。」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我開始懷疑這是不是陰謀了。」
我冷冷地看著眼前表現的有些羞愧的少女,這傢伙不會想藉此在這週內都來煩我吧?
「咦?」
她突然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我不放。
「幹嘛這樣看著我?」
我感覺心裡有些發毛,被這樣用奇怪的眼神盯著看讓我有種說不出的不自在。
「總覺得剛剛阿龍同學好像說了不像是阿龍同學會說的話……」
吳品瑜表情還有些呆滯的喃喃。
嗯?這是什麼意思?
「算了,你訂好時間就來跟我說吧。」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我強行將話題帶過。主要的是,如果不趕快停止她那盯著我不放的詭異行為,我覺得我都快受不了了。
「咦?……喔!我、我知道了。」
大概是因為我突然把話題接了回來的緣故,只見吳品瑜愣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
雖然平時有些煩人,但滿守信用的。隔天我到學校之後,發現同學們沒有因為昨天的突發狀況而注意到我這邊。雖然偶爾還是會有些好奇的視線朝我射來,但都算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畢竟鬧了那麼大的問題,過段時間應該就會自然消亡。
而秦書苡也沒有跑到我身邊鬧事,起初還會時不時投來別有用意的視線,但吳品瑜去找過她之後,她就沒再有什麼多餘的反應了。
「感覺真不錯呀~」我下意識的輕輕呢喃。
自從答應了吳品瑜的邀請後,她也很少跑來煩我,身邊的麻煩也被她擺平,我重新回到開學第一週時那般寧靜安詳的生活中。
我在我的小天地裡開心的過著平淡的時光……果然一個人最好了。
「阿龍!你能不能跟我們去打球?」
這天,一道爽朗的聲音像是屠刀一般朝我平靜的生活劈了過來。
……才一天,我平淡的幸福日常就這麼毀了。
「不能……」
看著笑瞇瞇朝我邀來的小郭,我的臉色冰冷了幾分。
「……別這麼說嘛,我們臨時缺了一個人,正好想說上次跟你約好要一起打球,所以才來找你的。」
他突然愣了一下,之後陪笑道。
「嗯?」
約好?什麼時候?我怎麼完全沒有半點印象?
我努力的在腦中思考著,但是卻絲毫沒有半點和他有過打球約定的印象。
「嗯?你忘記了嗎?上次原本要找你打球,結果你說你沒空,我們就約好下次一起的不是嗎?」
……渾蛋!那不是客套話嗎?
我內心的聲音狂暴的吼了起來。說實話,我真的很想就這麼把原話吼給眼前的陽光帥哥聽。
「我目前身體還有些不舒服,所以不能陪你們打球了,你找別人吧。」
我從書包中翻出藥袋子秀給小郭看。
一半是事實,一半是謊言。事實是,雖然我的身體感覺已經沒有什麼大礙,最近回診也沒檢查出什麼問題。但難免還有些沒有痊癒的部分,所以在醫生同意之前,我都打算安分一點。謊言的部分則是,就算身體正常,我也不想陪這條大型犬在陽光下受折磨。
「咦!你生病了嗎?」
陽光帥哥拿起了我的藥袋自己在一旁研究了起來。
「出了一點問題,目前已經好了很多了,不過還是得吃藥跟回診。」
「喔……這樣啊,對不起喔~」帶著明顯的失望表情跟滿滿的歉意,原本宏亮的聲音突然失去了溫度。
你到底跟球有什麼不可言喻的關係,這麼喜歡球?喜歡到那張帥臉可以因為球變成苦瓜臉?看這轉變如此劇烈的小郭,我認真的思考這眼前的陽光男孩是不是有著戀物癖之類的毛病。
「我不知道你身體不舒服,那就下次吧!」接著小郭露出陽光般的態度爽朗的笑了笑,將藥包還給了我,然後帶著小跑就這麼離開了。
「啊!等……」
走、走掉了……
等等!給我回來!那邊那隻大型犬,把你那客套話給我收回去,這種像是放置陷阱的行為是不對的。
一時之間沒辦法反應過來。來不及阻攔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遠處那道越跑越快的身影,此時此刻,在我心中漸漸湧現出一股冰冰冷冷的感覺。
啊──!我想,這股感覺一定就叫做『殺意』吧!
在心中演練起了一百種殺人的方法,我對著消失在遠處的那個人一陣腹誹,為什麼我的身邊都是這種人。
我得罪了哪尊神祇嗎?還是我上輩子做過什麼天理難容的壞事?為什麼我總是遇到這些不順心的事情?我不禁在心裡默默的沉思著。
結果從這之後,接下來小郭三不五時就會跑來約我打球的時間,而我也只能靠著努力找藉口跟裝病來敷衍他。
覺得煩躁的同時還衍生出滿滿的內疚,可以不要每次被拒絕之後都露出那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的樣子嗎?為什麼我只是拒絕了不想參加的邀請還必須對對方感到虧欠啊!這是什麼巫術嗎?
被煩了一整天就讓我感覺到比之前還多數倍的疲勞,無處釋放的精神壓力弄得我有些心神紊亂。這讓我不由自主的將視線朝向了吳品瑜的方向看去。想到前不久好不容易獲得的那半刻的和平,我思考著不知道她有沒有辦法把那頭大型犬趕走。
可是要我主動去找那個恐攻少女,這感覺就像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她因此誤會又跑來纏著我,我不就有兩倍的麻煩了?可是如果不找她幫忙,我遲早有一天會被那隻大型犬拖進狗籠的。她這幾天都很守信用,幾乎沒有來煩我,應該是可以信任的吧……我在心中不斷的天人交戰,一直沒有結果。
在這樣的疲勞轟炸之下,當天的回診,我再度的被診測出輕微過勞,然後又被留在醫院住了一晚。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天遇到的護理師們心情都特別好。
又是嶄新的一天,但我的心情依舊灰暗,一想到某隻大型犬今天還有可能繼續黏在我的旁邊,我就覺得腳步如同千斤般沉重。在各式各樣的情緒交織之下,我緩緩地走進教室。
「阿龍同學!什麼時候可以一起打球?今天可以嗎?」
……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我第一次,不只內心,更是想在身體上同意這道在內心裡瘋狂吼叫的『聲音』。
看著臉上掛著一如往常陽光般笑容的小郭,我的心中反而變得無比晦暗。想逃課的中輟生的感受,我好像能理解了。他們就是為了從討厭的事物上逃開所以才會輟學的吧?感覺我現在十分的理解這種想法呀。
看著等在我座位旁的『討厭的事物』,我有種想拔腿狂奔的衝動。
我就這麼杵在門口,默默地盯著這個帶給我精神壓力的源頭,然後生無可戀的邁開腳步,走到我的座位上。
「我不是說了我身體還沒好,這一、兩天內怎麼可能有辦法陪你去打球。」
我盡可能的不帶情緒的解釋,溫和的提出我的訴求。
「那、明天呢?可以嗎?」
陽光男孩彷彿沒聽見我的訴求般,打出了第二波砲擊。
「短時間內應該很難恢復,昨天醫生說我的狀況有些變差了,所以明天應該也不能。」
「不然只打一下下就好?不打整場只打三節?」
小郭聽著我的拒絕後,有些委屈的提議著。
「請問一下,籃球總共有幾節?」
……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我忍著想戳穿他的目光,壓著性子問。
「四節呀,怎麼了?你不知道籃球規則嗎?沒關係,我可以教你呀。」
小郭依然開朗的回著話。
「我反而覺得你不知道規則。」
「我知道規則呀,為什麼這麼說?」
「你說只讓我打一下下,可是還讓我打滿三節,這讓我不禁懷疑你是不是不懂規則。」
他一臉狐疑的看著我,而我……則是忍著頭痛輕輕解釋。
「咦?只打三節不是很少嗎?」
看著面前那張萬分不解的臉,我知道了一般人的價值觀跟大型犬的差異。
然後,我又下意識的將視線瞥向了位於教室前方的吳品瑜的座位上。
「怎麼樣,只打三節可以吧?」
我無言地看著眼前的陽光帥臉,心中則是想著能一勞永逸的方法。
「我連打一節都沒辦法。」
我面無表情、雙眼渙散的吐著沒有情感的抗議。
「一節?這會不會太少了……」
小郭一臉難過的向我抗議,這傢伙是不是搞錯了什麼?為什麼反過來用自己的標準來判斷了?
「我是真的沒辦法打。」
「打兩節半?」
「不好意思,我真的沒辦法……」
就這樣拉拉扯扯直到上課鐘響為止,我仍然被騷擾的沒有半點休息時間。
「不只累……我覺得頭都要痛起來了。」
我輕輕的揉著太陽穴,有些疲憊的呢喃,接下來的一天內,相似的內容重複了不下幾百遍。